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趋光运动-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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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事情还有另一面。同家里的姊妹,同我的那几个朋友在一起时,我总是那么急于敞开自己,要将自己的新奇念头告诉对方。很少有人像我那么渴望交流的。而且我对于别人的故事也怀有非同一般的兴趣。和伙伴在一起时,我的话很多,谈自己,也听别人谈。天南海北的竟可以聊到半夜还不睡,兴奋得要命。
  成年之后我虽然有了一定的自控能力,但仍然在社会上难以立足。我只要进入某个单位,便会陷入自己永远适应不了的泥淖。虽然我也懂得那里头是什么样的黑洞,那些复杂关系是怎么回事,但我就是处理不好。因为我缺乏那种文化性的本能反应,也不打算学那一套,所以在任何单位都是个“异已”。
  一个人的作品,就是他在几十年里头塑造出来的自我的形象,精神的世界。我的小说世界排斥读者,一般人很难进入到里头,那种封闭性令人生畏。我的用词造句都极为朴素,从不用生僻的字句,但一般读者就是有难以逾越的障碍。这是因为我从不写大家所公认的这个世界里的事,我将这个所谓的“现实”世界看作一个表层的世界,我的兴趣在海上冰山下面的部分。只有属于夜晚,属于人的原始欲望的东西才是我的书写范围。然而,属于原始欲望的描写应该具有最大的普遍性,所以我的古怪的作品又是向一切关心精神事物的人们敞开的。读这样的作品不需要很高的学识,只需要敏感性和渴求,以及一定的阅读现代主义的经验。我是多么渴望交流啊。交流使我仿佛回到了少年时代与伙伴彻夜畅谈的情境,每一次都是一个意外的惊喜,一件无价的礼物。在交流中,坚冰被打破,作品的形态浮出海面,闪烁着异域的光芒。那些作品就是我,是通过交流而成形的我,那么开放,那么自豪,而且坚不可摧。但大多数时候,作品在海底沉睡,它们等待勇敢的探索者来激活它们。
  残雪作品(也是一切现代艺术作品)所包含的这种阅读的二重性,是由几十年的坚守自然而然形成的。几十年前那个怕见人的影子终于发展成了一个庞大的小说世界。
   。。

一次机会的失去
儿时的我,对语言的领悟能力极强,可是对人际关系的领悟能力极差,属于那种特别“嫩”的类型。
  我去报名上学时,老师拿出一个识字本,那上面的字我大部分都认识,可是由于腼腆害羞,我一律摇头。最后哥哥着急地说:“一个字都不认得会报不上名!”于是我才勉强随老师的手指移动说出了三个字“毛-主-席”。我就成了一年级的小学生了。
  那位女老师戴眼镜,长得很秀气。她似乎是很快就发现了我对语言的敏感,上课总叫我起来回答问题。有一天,她在班上宣布说,我已经被任命为副班长。她说完这句话大家就拍起手来。我是多么受宠若惊啊!我的脸涨得通红,宛如在梦中。我,竟然要当副班长了。接下来便是恐惧,因为我不知道副班长意味着什么,与别的同学有些什么不同。
  有一天,老师在放学时宣布,班长和副班长第二天要提早到校,到少先队活动室去,学校有任务安排。这几句话我当时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我只知道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明天我必须提早去学校,去少先队活动室。那个地方我从来没进去过,只是凭感觉猜测出它的大致的位置。
  唉,多么可怕的一件事啊,明天我怎么办啊,我可要鼓起勇气啊。那天夜里,我想啊,想啊,对这件事无论如何想不出个头绪来。
  第二天我早早地到了学校。一进校门我就往那间放队旗和队鼓的房子那里跑。房子的门关得紧紧的,再看周围,一个人也没有。怎么回事,也许我来早了?那就等一等吧。可是等了好久,还是没有人来。为什么班长也没来呢?有几个老师手拿馒头一边吃一边过去了。又有几个学生也过去了。他们看都不看这间房子一眼。我突然感到很窘迫,赶快站到房子的对面去了。我在那边眼巴巴地看着这边,企盼奇迹出现。。到底怎么回事嘛。难道我找错了地方?我又在周围转了一圈,觉得只有这个房间有点像,因为这里不但放队旗队鼓,排练节目也是在这里面,我曾见到高年级的学生在里面唱歌跳舞。可是他们为什么还不来呢?等的时间多么漫长啊。终于,上自习的预备铃响了,我被吓了一跳!啊,不会再有奇迹出现了,根本就不会有人到这里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我,一个一年级好学生,怎么会连老师的话也听不懂呢?
  我怏怏不乐地走进教室坐了下来。她,也就是叫我去少先队活动室的这个班主任老师,这个清秀的戴眼镜的胡老师,她进来了。我坐在一排,她最先看到的肯定是我,可是她一点也没有惊奇的样子。她拿起书,带领大家读课文。第二节、第三节课还是她上,她没提到那件事。我以为她总会提到的,但她以后再也没有提到。
  不知不觉地,我这副班长成了挂名的,老师再也没有交给我任何任务。而我,对于那一次去少先队活动室的事百思不得其解。后来我已经弄清了,那间房子的确就是少先队活动室。但那天早上为什么没有任何人到那里去呢?为什么班长也没到那里去呢?我是不敢问班长的,那个小男孩,我从未同他说过话。他是老师所信任的红人,名副其实的班长。
  这是我命运中第一次做人上人的机会,而我,稀里糊涂地将它错过了。是我错过了,还是我的老师改变主意了呢?这种事情再也搞不清了,而后来在学校也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追求极致(1)
由于早年家庭遭难,落入最底层,加上过了三年的“苦日子”,其间患上肺结核,童年的我身体的营养状况是极差的。我记得凡到我家来的亲威朋友,见到我那副样子都很吃惊。我不是一般的瘦,而是极瘦,皮包骨头的那种,我的皮肤也不是一般的苍白,而是白得像纸一样。小学毕业时,我的个头不矮,体重却是全班最轻的,只有不到30公斤。我的内心同我的外表形成巨大反差,我虽瘦,又属超级过敏体质,却并不弱。不但不弱,还强烈得不可思议,皮包骨头的体内日夜燃烧着纯净的欲火,不断寻找着突破口。从本性上说,我是一个对外界充满了好奇心和沸腾的激情的小孩,什么事都想尝试,一旦入迷,很有点走火入魔的味道。所以我的童年既是阴郁的,孤独的,又是狂热的,充满激情与想象力的。反差之大确实令人费解。
  我是一名荡秋千的高手,我身体轻,力气也不小,更重要的是我几乎是出自本能地学会了利用惯性。我在空中越荡越高,差不多要和秋千架平行了;我记得我已经超过秋千架的高度了。多么的回肠荡气啊。然而暑假到了,我不能再去学校荡秋千。我郁闷,我在郁闷里开动脑筋,对门口那棵高大的谷皮树打起了主意。只要弄来绳子,就可以自己造一架土秋千。那个时候,绳子是很贵的东西,是用来晒衣服和捆箱子的。如果动用家里的棕绳是要被打死的。我想到了报社里面捆纸的草绳,那些绳子都收在一间杂屋里,我看到过。下午,我约了一个隔壁的好朋友去报社偷绳子。我们来到那间杂屋外面,看见最上面的那扇窗没关,便一前一后从那扇窗爬进了屋子。啊,我们置身于一个绳子的世界了!那么长,那么新的草绳!于是选好了一大堆。我的朋友先爬出去,我在里头将绳子往外面扔。扔完后我再爬出去。我俩一人手上挽一大卷草绳,没命地从后门奔出了报社。回到家,我爬上高高的谷皮树,将绳子挽在一根横着的树枝上。一边四根,共八根。我的判断是,即使绳子断了,也不会一齐断掉,所以不会有危险。八根草绳在下面打成结绑上一块木板,就成了秋千。这架秋千我们玩了一个假期,虽然远不如学校的秋千好用,毕竟在某种程度上解决了我的饥渴,尤其是行动前的策划,那是我永生难忘的体验。这架能飞上天的秋千后来进入了我的小说。
  我终于到了自己能看懂文学作品的年龄了,那大约是十三岁吧。我一下子进入了一个比现实更为刺激的、瑰丽无比的王国。虽然只有有限的几本小说,但都 被我翻来覆去地读得烂熟。一般来说,我最入迷的是那些描写爱情的段落,至于其他描写,就随便带过了。我的阅读速度极快,但每本小说里的爱情描写我都几乎可以背下来,那是反复阅读和揣摩的结果。那几本书是母亲从图书室借来的,其中有《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青年近卫军》、《苦菜花》等等。我忽然就得到了《红楼梦》的全本,可是我一点都不耐烦看那些繁琐的描写,我只看宝、黛、钗的爱情。每天废寝忘食地看,不知看了多少遍,揣摩了又揣摩,还用透明纸蒙了一张宝玉哭黛玉的画像,然后用毛笔描出来。那也许是我第一次将爱情同死亡联系起来的尝试吧。从那以后,我读得最过瘾的爱情描写就是那种极致的描写,爱到死的那种。
  我认为这方面的顶峰是《安娜?卡列宁娜》。我读完托尔斯泰的这本书之后一连好几天精神恍惚,既深深感到命运的可怕,又感到人生的强大吸引力。显然,我的神经是极为强韧的,我渴望读到更多这种类型的书。几年下来,我已经熟悉了俄罗斯文学。我私下里认为最好的还是《安娜?卡列宁娜》。这还要归功于那个时代的优秀的翻译家,如今他们大都已不在人世了。如果要问有什么因素促使我后来去搞文学的话,这本书可能是最重要的因素之一。就像我决心要将秋千荡到超出秋千架的高度一样,安娜的形象既让我体验到那种回肠荡气的自由感,也让我领略了地心引力(也就是死神)的阴森可怕。我能在青少年时代就接触到最高级的文学,这实在是一种幸运。也许那时在下意识里,追求终极之美已成了我的宗旨,只是我还不知道而已。那就是光,只要有她,生活中的一切都会被照亮。所以在后来的日子里,哪怕物质生活再贫乏,个人“前途”再暗淡,我也从未产生过哪怕时间短暂的颓废。我总是兴致勃勃地投入生活,托尔斯泰的理想主义将我带到了一种更高的境界,在那里,中国文化的淡泊、无为或不可知论是受到排斥的。只要我醒着,我就在策划改变自己,也改变别人。当然在梦里,我也在做同样的事。我没有正式写,也没想到要写(因为没有发表的可能),但我的个人生活一直在冥冥之中围绕这个中心做准备,如今回想起来真有点奇怪。
  

追求极致(2)
进入到文学的更高层次是通过阅读卡夫卡和但丁来达到的。我接触这两位作家的作品时,已经做了母亲,过着平淡的家庭妇女的生活。那个年代,大家都在准备考大学,而我刚生了孩子,并决心自己来带小孩。我一边做着繁琐的家务,一边体验大师的境界。忽然有一天,我感到自己能够进入那个境界了。却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另外的一种文学。我说不出那是什么样的东西,我只是感到,这是一种将我整个身心都吸进去,然后对我进行再造的文学。这种文学由于艺术家的真正意图隐藏之深,是很难读懂的。如果你不全神贯注,如果你的体力不够,你的思维就飘荡在词语的表面,抓不住底层的结构。但一旦你从某一点上进入到了作品内部,世界就完全变了样。这样的文学,她不是要描绘人某一方面的情感,她要描绘的,是人的本质,人的原始冲动的形式。而人的一切表面的、社会的生活,都是受到这种冲动的制约的。当然,那个时候我还说不出这些道理,我只是被强烈地吸引,又因为被吸引而更加努力地去阅读。我读《城堡》、《审判》,读《神曲》,读《野草》,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我渐渐感到我里面有个东西要出来。我想,也许,我有让它出来的能力。直到我成为成熟的作家以后,我才知道,原来我所具有的,是复制灵魂的能力。于是我将这类大师们的文学称之为“灵魂的文学”,而将我自己的写作称之为“新实验”,即,拿自身做实验的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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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与行动(1)
我曾万分羡慕小学同学们饲养的那些蚕宝宝。蚕宝宝吃桑叶的样子是多么的优雅,如果凑近去听,它们咬啮桑叶时发出的“嚓嚓”响声简直令人心旌摇摇。有一位男同学的蚕宝宝已经变成了很多茧子,那些雪白的茧子当中竟有一颗金黄色的,金色的茧子略大于其它的茧子,椭圆的曲线尽现皇后的风采。啊,我多么想拥有!后来到了朝思暮想的地步。
  终于有一天,我得到了几粒蚕卵。同学说,要放在贴身的口袋里蚕宝宝才会出来。于是我将蚕卵用棉花裹着,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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