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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朝旧事-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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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平,周勃快步走到轩车前,掀开车帘,只见郦商半闭双目,脸色蜡黄,已现病入膏肓之色。陈平,周勃不免心中一阵难受,不想昔日骁勇善战的沙场猛将会大病若此。

  “曲周侯别来无恙啊!”陈平拱手道。

  郦商微微睁开双眼,扫了一眼车前两人,在侍女的帮助下缓慢撑起身子,不时咳嗽几声,说道:“丞相,太尉,老朽已是行将入土之人,还能见着二位大人,何其幸哉?

  “曲周候哪里的话?只要安生养病,某还要找你大喝几爵!”周勃边说边示意家丁将郦商扶出轩车。

  郦商摆摆手,笑道:“好好好,喝它几爵,想来我与丞相,太尉也是好些时日未曾聚饮了!”

  陈平,周勃上前搀扶着郦商。

  “太尉,今日有何要事相商,把我半道劫来?”原来郦商虽然病重,但隔三五天便有出城观农人劳作的习惯。陈平算准了今晚郦商入城的时辰,由周勃家老出面诈称有要事相商,把他从归途‘请’了过来。

  周勃刚要开口明说,只见陈平在他手臂上掐了一下,示意不要明说。陈平笑道:“我的食邑县令给我送来两支千年人参,原打算进贡给皇上,不想吕产把持宫廷,见天子不得,所以决定一支与太尉,一支与将军,不巧将军病得不轻,看是否能缓解将军的病情。”

  郦商听后,笑道:“多谢丞相关心!”

  周勃听了陈平的话心中暗暗敬服,话说得滴水不漏,眼见这郦商已是将死之人,多说无益。他随口笑道:“某多谢丞相美意了,我看曲周候如此病甚,在我家多歇息几日便是,本太尉虽则现在不治军旅,但厉害的医官和郎中倒也认识几个!”

  郦商有气无力地笑笑,点了点头,眼神中表露出一种坚定。

  此时无声胜有声,一时间,三人的手握在了一起。 

  郦寄当晚正等待着父亲的归来,却不想周勃的家老过来给了他一封信,郦寄匆匆拆开一看,信是以陈平和周勃的名义写的。看完,他顿时满头大汗。郦寄回到房中来回踱了几步,便匆匆换好行装,驾了轩车出门而去。

阴谋的较量2
郦寄要去的方向正是他的至交好友吕禄的府邸。

  一路上,郦寄犹然记起信中的威胁之语:事成则封王封候,事败则玉石俱焚。

  郦寄与吕禄交情深厚。自古忠孝不能两全,在友情与亲情面前,郦寄毅然选择了后者。而且不止一次地选择后者;朝廷的局势已经到了如此危急的时刻;朋友小义又怎能比得过国家大义;即便丞相;太尉不下命令;郦寄他也会义无返顾的对国家尽绵薄之力。

  在轩车上的郦寄一路思绪难以平复;成则彪炳史册;这是个任谁都无法拒绝的诱惑。

  吕禄的宅第原在长安西北横门大街的东市上,自从就任大将军,便唆使吕产下令将未央宫北门外的一处豪华的四合院赏赐给自己,美名其曰便于办公。

  未央宫北门外除了官署区还是功臣贵胄的宅第。当年,吕后为了报答夏侯婴冒死救下被刘邦踹下马车的一双儿女,赏赐给了他北门外的第一宅,吕后称之为“近我”。吕禄虽然早已觊觎夏侯婴的第一宅,但也只有吞口水的份,毕竟那是吕后的恩典。

  吕禄的新府邸选在了毗邻夏侯婴院落的地方,尽显尊贵。

  郦寄来到大将军府,高挂的灯笼映衬着大门的壮丽,吕禄的家兵在高耸的望楼中挽着强弓四处巡望,表情严肃,戒备深严,仿佛大敌当前般,随时准备攻击。

  “站住,来者何人?”望楼中家将喝道,顺便作出搭工射箭的架势。

  是我,烦将军替我通报一声,就说郦寄来访,有要事相商。

  不一会儿,梁王大将军府的大门就嘎吱一声,打了开来,吕禄家老本想导引着郦寄进去,然而郦寄却径直奔往吕禄的卧房,郦寄对于吕禄的府邸可谓轻车熟路。郦寄本不想失了礼数,但他想唯有这样才能显示出事情紧急。

  他在吕禄卧房前喊道:梁王,梁王,大事不妙也!

  吕禄当时并未入寝,还正与宠妾打得火热,听得外面郦寄叫唤,心知有事发生,便披衣开门而出。

  郦寄见吕禄衣衫不整,恭手说道:梁王,我深夜讨扰,实有要事,望梁王见谅!

  吕禄摆摆手道:郦兄,何出此言?你我交情,还在乎这点小节!

  吕禄带着郦寄进入密室,这密室是吕禄与人商谈机要大事的地方,常人根本无法知晓。

  我从齐国回来的朋友那里得到确切消息,灌婴正与齐王密谋,要联兵攻入长安,要置尔等于死地也!

  吕禄一听,大惊失色道:此事当真!

  千真万确!郦寄肯定道。

  吕禄本来就属于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人,加之极度信任郦寄,竟然深信不疑,再想想赵王吕产最近命他加紧训练甲士以应不测。思量起来,果真要大祸临头了。

  郦寄见吕禄吓得有点愣了神,心知自己的老朋友已是信了七分,他便继续说道:再则,当年高祖刑白马立誓曰非刘氏不能封王,而今吕氏三王,都是有违高祖遗命,往日吕太后在,大臣不敢有异议,而今太后驾崩,那些老臣们也会有所行动。

  经郦寄这么一提醒,吕禄突然感到有点窒息,他生下来就是吃喝玩乐的主儿,哪经过这么大的风浪。一时间手足无措,哑然失色道:那。。。那可如何是好,郦兄,你,你可得替本王想个法子才是!

  郦寄重重地叹了口气,继而沉思了一阵,说道:法子倒是有一个,只怕难办也!

  郦兄,那你倒是快说呀,本王都快急死了。

  当年太后和老臣们议定,吕氏三王,刘氏七王,这本是吕太后的旨意,并非尔等所为。只是大将军身为藩王,却不到封地就国,长期呆在京城并且手握重兵,加之皇上年幼且来历不明,怎能不让人起疑?那些早有野心的人自然会借机发难,唯今之际只有大将军能交出兵符归还太尉,离开长安是非之地,方能无忧也!

  吕禄虽觉不妥,但以他的智商也绝对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翌日,吕禄向吕氏几位老辈征询意见,但征询意见的结果相当于没有意见,有的人同意,有的人不同意。

  吕禄以委婉的方式向吕产禀告了这件事。

  吕产的答复是一个字,等。吕产的思路很清晰,他不知道吕禄从哪得来的消息,但他知道当务之急并不是远在千里之外的灌婴和刘襄,而是隐藏在长安城内的反吕势力。

  吕禄一时犹豫了起来。

  得知吕禄犹豫不决,郦寄一连数日约吕禄出去打猎。

  打猎是假,洗脑是真。

  但吕禄再笨,他也不会不知道手中有枪,心中不慌的道理。恰好两人打猎回途中路过武阳侯樊哙家门口,樊哙遗孀吕媭看到了两人,她把他们招呼进去闲聊起来,当得知侄子有归还将印于太尉,自己去封国上任的想法后,吕媭大为恼怒,开口骂道:庸奴,尔身为大将军,却要弃军就国,如此吕氏一族,必遭大难!

  吕媭虽为女流,但头脑还是有点的。

  但吕禄实在太笨,在他看来,不弃军就国才会遭难,怎么这个姑姑说得与郦寄刚好相反?他平素也知道这个姑姑难以相处,自然对她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只是漫不经心地敷衍一番。

  吕媭见侄子并不把他的话当回事,更加气不打一处来。郦寄在旁,她又不能说得太过明白。这种情形下,吕媭继续延续着极具创意的行为艺术,一时间把吕禄和郦寄看呆了。吕媭把家里的金银珠宝都拿了出来散在地上,将家里所有的侍从集中到院落里嚷道:“家族将亡,大家散伙,何必替他人守这些财货?”

  如果那时候有西游记,不免让人想到这是不是猪八戒的口头禅。

  吕禄想不明白姑姑打哪来的火,心想今天倒了霉了,好好地打个猎,碰上个疯婆子。

  他趁人不备便迅速地逃了出来。

  从疯狂的老太婆家中出来,吕禄隐隐感觉到惴惴不安,不免玩兴大减,于是他拜别郦寄,往北军帅营而去。郦寄望着郦寄的背影,不免有点泄气。

  一恍又是十天,吕产等待的人终于回来了。

  郎中令贾寿从齐国回来,并且确认了一个消息,灌婴与齐国不日将联兵攻打长安。

  吕产心里的石头放了下来。

  他心里冷笑道:终于可以开始动手了!

  吕产之前所有的准备都是在等这个消息,而且他相信必定能等来这个消息。事实上,结果如此。他从吕后身边多年的观摩实习经验看到,当权者杀人很容易,但想要用杀人来阻止自己被人杀并不容易,因为人是杀不完的,国家这么大,事情这么多,就算自己当政,总要有干活的人。杀人不能过于随便,如果杀人仅仅是给自己树敌,那杀再多也没用。高后就曾经教导过吕产,斗争要凭脑子,要用智慧。否则,她如何能以女主专政?靠滥杀无辜就能赢得权力,何其难也?所以,吕产要干掉朝中不服的人,就不能没有名头。杀之无名,不如不杀。现在灌婴与齐王联兵造反的证据有了,这就是天大的罪名。有了这个名头,打击面就能有步骤地扩大,就像枝连茎,茎连根一般可以牵连一大片。灌婴的推荐人有自认为两朝第一谋臣的陈平,还有那些当日支持陈平的大臣们,有了这个证据,将他们一网打尽并非难事。

  吕产深深佩服自己的谋划,竟然如此滴水不漏。

  他向贾寿说道:“走,入宫!”

  就在吕产与贾寿带着一堆甲士从衙署出来,往未央宫匆匆而去的时候,他们似乎忘记了脚下的地方是公共场所,而那里面并不只有他们几个人。

  刚刚升任御史大夫的曹窟,也就是曹参的儿子,属于侯二代。他正好在御史府衙值班,不巧听到了吕产与贾寿的对话,看着他们匆忙往未央宫北门而去,顿感不妙,赶紧放下手头的工作跑到陈平府上报告。陈平得知,心知吕产马上就要动手了。他紧急找来周勃应对。

  计议之后,两人一致认为,再不控制北军,就晚了。

  他们密召三个年轻人前来,一个是掌符节的襄平侯纪通,纪通是开国元勋纪成的儿子,袭父爵,属于候二代,一个是皇族典客刘揭,另一个便是郦寄。这三人现在都已是铁杆的保刘派。

  周勃与三人快马赶到驻扎在蓝田的北军大营,北军作为京城最重要的保护力量,没有将印任何人都进不去的,北军将士一直都有认印不认人的军规。

  先由纪通进入吕禄帅帐假传圣旨,令他归还将印。

  纪通刚刚出来,郦寄,刘揭便前去求见吕禄,见到吕禄,便连蒙带骗说长安已经大乱,再不交出将印,那些老臣子就要杀入北军大营。

  一人说谎,三人成真。

  吕禄在两人的联袂忽悠下,终于吓得交出将印,快马加鞭赶回长安家中准备拖儿带女卷铺盖走人。

  吕禄前脚刚走,郦寄刘揭后脚就跟了出去,把将军印信给了周勃。

  周勃进入北军军营,召集军队,大声喝道:为刘氏左袒,为吕氏右袒。

  全军将士竟毫不犹豫地袒露左臂,都是吕禄在军中作威作福惹的祸。

  心急如焚的陈平接到周勃接管北军的消息,顿时松了口气。

  陈平分明的感到,最惊险的时刻就在下一步,下一步就是吕产的南军,目前他还控制着宫廷,比吕禄要难以对付得多。如果一招失算,必定满盘皆输。所以要最终打败他,不得不亮出杀手锏。

  陈平心中的杀手锏并不让人感到奇怪,他是朱虚侯刘章。

  刘章不仅是整个刘氏皇族最剽悍的人,而且他的工作也至关重要,他和弟弟刘兴居正好把守着未央宫的大门。陈平虽然不能肯定刘章的野心,但他可以肯定,刘章对吕产的头颅一定很有兴趣。

  陈平令曹窟告知朱虚侯刘章把住未央宫大门,不要放吕产出来。刘章早就恨不得杀了吕产,自然十分乐意。未央宫虽然很大,有四个大门,其中北门与东门有阙,另外两个基本处于作废状态。诸侯来朝入东阙,士民上书则入北阙。只要守住这两个大门,吕产插翅也难飞。

  曹窟见完刘章,马上进入未央宫前殿,前殿是举行朝会天子大臣议政的地方。曹窟进入前殿后,命令前殿甲士,不准吕产进入天子寝宫。

  吕产正在未央宫内调兵遣将,突见曹窟进入未央宫前殿,不知出了什么状况,上前询问,却被殿外甲士拦住。

  吕产恼怒至极,马上回去调兵,打算围住天子寝宫。

  曹窟畏惧吕产手里的南军,不敢轻举妄动,他见吕产大怒而去,又马上派信使通告周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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