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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童话《蓝胡子》中女主角,蓝胡子的故事见24页注①。
她听了很不受用,答道:“乔治,你心肠太硬了,怎么还笑他?”乔治见她垂头丧气,越发笑起来,再三夸这笑话儿有趣。夏泼小姐一下楼,他就打趣她,形容那胖子印度官儿怎么为她颠倒,说得有声有色。
“啊,夏泼小姐!可惜你没见他今天早上的样子。穿着花花绿绿的梳妆衣在安乐椅里打滚,难过得直哼哼。他伸出舌头给高洛浦医生看,那腔调才滑稽呢。”
夏泼小姐问道:“你说谁啊?”
“谁啊?谁啊?当然是都宾上尉啰,说起这话,我倒想起来了,昨儿晚上咱们对他真殷勤啊!”
爱米丽亚涨红了脸说:“咱们真不应该。我——我根本把他忘了。”
奥斯本笑嚷道:“当然把他忘了。谁能够老记着都宾呢?
夏泼小姐,你说对不对?”
夏泼小姐骄气凌人的扬着脸儿说道:“我从来不理会有没有都宾上尉这么个人,除非他吃饭的时候倒翻了酒杯。”奥斯本答道:“好的,让我把这话告诉他去,夏泼小姐。”他说话的时候,夏泼小姐渐渐对他起了疑心,暗暗的恨他,虽然他本人并不知道。利蓓加想道:“原来他要捉弄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在乔瑟夫跟前取笑我。说不定他把乔瑟夫吓着了。也许他不来了。”这么一想,她眼前一阵昏黑,一颗心扑扑的跳。
她竭力做出天真烂漫的样子笑道:“你老爱说笑话。乔治先生,你尽管说吧,反正我是没有人撑腰的。”她走开的时候,爱米丽亚对乔治·奥斯本使了一个责备的眼色。乔治自己也良心发现,觉得无故欺负这么一个没有依靠的女孩子,不大应该。他道:“最亲爱的爱米丽亚,你人太好,心太慈,不懂得世道人心。我是懂得的。你的朋友夏泼小姐应该知道她的地位。”
“你想乔斯会不会——”
“我不知道。他也许会,也许不会,我反正管不着。我只知道这家伙又糊涂又爱面子,昨儿晚上害得我的宝贝儿狼狈不堪。‘我的宝贝儿,我的肉儿小心肝!’”他又笑起来,样子那么滑稽,连爱米也跟着笑了。
乔斯那天没有来,爱米丽亚倒并不着急。她很有手段,使唤三菩手下的小打杂到乔瑟夫家里去问他讨一本他从前答应给她的书,顺便问候他。乔斯的佣人白勒希回说他主人病在床上,医生刚来看过病。爱米丽亚估计乔斯第二天准会回家,可是没有勇气和利蓓加谈起这件事。利蓓加本人也不开口,从游乐场里回来以后的第二个黄昏,她绝口不提乔斯的事。
第二天,两位姑娘坐在安乐椅里,表面上在做活,写信,看小说,其实只是装幌子。三菩走进来,像平常一样满面笑容,怪讨人喜欢的样子。他胁下挟着一个包,手里托着盘子,上面搁着一张便条。他道:“小姐,乔斯先生的条子。”
爱米丽亚拆信的时候浑身发抖。只见信上写道:
亲爱的爱米丽亚:
送上《林中孤儿》一本。昨天我病得很重,不能回家。今天我就动身到契尔顿纳姆去了。如果可能的话,请你代我向和蔼可亲的夏泼小姐赔个不是。我在游乐场里的行为很对她不起。吃了那顿惹祸的晚饭以后,我所有的一言一动都求她忘记,求她原谅。现在我的健康大受影响。等我身体复原之后,我预备到苏格兰去休养几个月。
乔斯·赛特笠
这真是狗命票。什么都完了。爱米丽亚不敢看利蓓加苍白的脸和出火的两眼,只把信撩在她身上,自己走到楼上房间里狠狠的哭了一场。
过了不久,管家娘子白兰金索泊太太去安慰她。爱米丽亚当她心腹,靠在她肩膀上哭了一会,心里轻松了好些。“别哭了,小姐。这话我本来不告诉您的,不瞒您说,她来了几天之后,我们大家就不喜欢她。我亲眼看见她偷看你妈的信。平纳说她老翻你的首饰匣子跟抽屉。人人的抽屉她都爱翻。平纳说她一定把您的白缎带搁到自己箱子里去了。”
爱米丽亚忙道:“我给她的,我给她的。”
这话并不能使白兰金索泊太太看重夏泼小姐。她对上房女佣人说道:“平纳,我不相信那种家庭教师。她们自以为了不起,摆出小姐的架子来,其实赚的钱也不比咱们多。”
全家的人都觉得利蓓加应该动身了,上上下下的人都希望她早走,只有可怜的爱米丽亚是例外。这好孩子把所有的抽屉、壁橱、针线袋、玩具匣,细细翻了一遍,把自己的袍子、披肩、丝带、花边、丝袜、零头布、玩意儿,一件件过目;挑这样,选那样,堆成一堆,送给利蓓加。她的爸爸,那慷慨的英国商人,曾经答应女儿,她长到几岁,就给她几个基尼。爱米丽亚求他把这钱送给利蓓加,因为她自己什么都有,利蓓加才真正需要。
她甚至于要乔治·奥斯本也捐出东西来。他在军队里本来比谁都手中散漫,并不计较银钱小事,走到邦德街上买了一只帽子和一件短外衣,都是最贵重的货色。
爱米丽亚得意洋洋的拿着一纸盒礼物,对利蓓加说:“亲爱的利蓓加,这是乔治送给你的。瞧他挑得多好,他的眼光比谁都高明。”
利蓓加答道:“可不是。我真感激他。”她心里暗想:“破坏我婚姻的就是乔治·奥斯本。”因此她对于乔治·奥斯本有什么感情也就不问可知。
她心平气和的准备动身,爱米丽亚送给她的礼物,经过不多不少的迟疑和推辞,也都收下了。对于赛特笠太太,她当然千恩万谢表示感激,可是并不多去打搅她,因为这位好太太觉得很窘,显然想躲开她。赛特笠先生送她钱的时候,她吻着他的手,希望能够把他当作最慈爱的朋友和保护人。她的行为实在令人感动,赛特笠先生险些儿又开了一张二十镑的支票送给她。可是他控制了自己的感情。马车已经在门口等着,他便快快的走掉了,嘴里说:“求老天爷保佑你,亲爱的。到伦敦来的时候上我们这儿来玩。詹姆斯,上市长公署。”
最后,利蓓加和爱米丽亚告别。这一节我也不准备细说。她们两人难分难舍的搂抱着,最伤心的眼泪,最真挚的情感,还有嗅盐瓶子,都拿出来了。一个人真心诚意,另一个做了一场精采的假戏。这一幕完毕之后,两人就此分手,利蓓加发誓永远爱她的朋友,一辈子不变心。
第七章 女王的克劳莱镇上的克劳莱一家
在一八——年的《宫廷指南》里,从男爵毕脱·克劳莱的名字在C字开头的一部门里面算是很说得响的。他家的庄地在汉泊郡女王的克劳莱镇上,伦敦的府邸就在大岗脱街。这显赫的名字已经连着好几年在国会议员名单上出现,和他们镇上次第当选的议员,名字都刊印在一起。
关于女王的克劳莱镇,有这样的传说。有一回伊丽莎白女王出游,走过克劳莱镇,留下吃了一餐早饭。当时的一位克劳莱先生(他相貌很漂亮,胡子修得整齐,腿也生得好看)——当时的一位克劳莱先生献上一种汉泊郡特产的美味啤酒。女王大大的赏识,下令把克劳莱镇改成特别市镇,可以选举两个代表出席国会。自从那次游幸之后,直到今天,人人都管那地方叫女王的克劳莱镇。可惜无论什么王国、城市、乡镇,总不免跟着时代变迁,到现在女王的克劳莱镇已经不像蓓斯女王①在位的时候那么人口稠密,堕落得成了一个所谓“腐败的选区”②。虽然这么说,毕脱爵士却不服气。他的话说的又文雅又有道理,说道:“腐败!呸!我靠着它一年有一千五百镑的出息呢。”
毕脱·克劳莱爵士的名字是跟着那了不起的下院议员威廉·毕脱取的③。他是第一代从男爵华尔泊尔·克劳莱的儿子。华尔泊尔爵士在乔治第二当国的时候做照例行文局的主管人员,后来因为舞弊受到弹劾——那时一大批别的诚实君子也都受到同样的遭遇。他呢,不用说,自然是约翰·丘吉尔·克劳莱的儿子了。这约翰·丘吉尔又是取的安恩女王时代有名将领的名字。在女王的克劳莱老宅里挂着他家祖先的图谱。倒溯上去,就是查理·史丢亚,后来改名为贝阿邦斯·克劳莱。这人的爸爸生在詹姆士第一的时代。最后才是伊丽莎白女王时代的克劳莱,穿了一身盔甲,留着两撇胡子,站在最前面。按照图谱的惯例,在这位老祖宗的背心里长出一棵树,各条主干上写着上面所说的各个杰出的名字。紧靠着毕脱·克劳莱爵士的名字(他是我这本回忆录里的人物),写着他弟弟别德·克劳莱牧师的名字。牧师出世的时候,了不起的下院议员威廉·毕脱已经得了不是下台了④。这位别德·克劳莱就是克劳莱和斯耐莱两镇的教区长。此外,克劳莱家里别的男男女女也都有名字在上面。
①蓓斯是伊丽莎白的简称。
②居民的选举权有名无实。议员的缺可由控制了选区的土豪出卖给别区的人。
③威廉·毕脱(William Pitt,1708—78),英国有名的首相。
④1761年威廉·毕脱下台,别德勋爵(Earl of Bute)做首相。他们兄弟两人,都把当朝首相的姓算了名字。
毕脱爵士的原配名叫葛立泽儿,是蒙苟·平葛勋爵第六个女儿,所以和邓达斯先生是表亲。她生了两个儿子,大的叫毕脱;给他取这名字的用意并不是依着父亲,多半还是依着那个天神一样的首相。第二个儿子叫罗登·克劳莱,取的是乔治第四没有登基时一个朋友的名字,可怜这人已经给王上忘得干干净净了。葛立泽儿夫人死掉以后好多年,毕脱爵士又娶了墨特白莱镇上杰·道生的女儿叫罗莎的做续弦。这位太太生了两个女儿。利蓓加·夏泼就是做这两个女孩的教师。这样看来,利蓓加现在进了好人家的门,接触的都是有身分的上等人,比不得她刚刚离开的勒塞尔广场上的那家子那么低三下四了。
她已经收到通知,要她上工。通知信写在一个旧信封上,内容如下:
毕脱爵士请夏泼小姐带了“行礼”应该星期二来,因为我明天“理城”到女王的克劳莱,一早动身。
大岗脱街。
利蓓加和爱米丽亚分手以后,马车一拐弯,她就不拿手帕擦抹眼睛了,先把好心的赛特笠先生送给她的钱拿出来,数数共有多少基尼。她从来没有看见过什么从男爵,所以她把钱数清,放下手帕之后,便开始推测从男爵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她想道:“不知道他戴不戴宝星?也许只有勋爵才戴宝星。我想他一定打扮得很漂亮,穿了朝服,上面滚着皱边,头发上还洒了粉,像考文脱戏院里的罗邓先生一样。我猜他准是骄气凌人,不把我放在眼睛里。我有什么法子呢?只能逆来顺受了。不管怎么样,以后我碰见的都是世家子弟,比不得城里那起粗俗的买卖人。”她想起勒塞尔广场的朋友们,心里虽然怨毒,不过倒还看得开,很像寓言里的狐狸吃不到葡萄时的心境。
马车穿过岗脱广场,转到大岗脱街,最后在一所阴森森的高房子前面停下来。这宅子两旁各有一所阴森森的高房子紧紧靠着,三所宅子每家有一块报丧板安在客厅正中的窗户外面,上面画着死者的家徽。大岗脱街是个死气沉沉的所在,附近仿佛不时有丧事,这种报丧板是常见的。在毕脱爵士公馆里,底层的百叶窗关着,只有饭间外面的略开了一些,所有的卷帘都用旧报纸整整齐齐遮盖起来。
马车夫约翰那天一个人赶车,因此不高兴走下来按铃,便央求路上的一个送牛奶小孩子帮忙。按过铃之后,饭间的两扇百叶窗缝里伸出一个头来。不久便见一个男人来开了门。他穿着灰褐色的裤子和裹腿,上面是一件又脏又旧的外衣,脖子上皮肤粗糙,扣着一条满是垢污的领巾。他咧着嘴,涎着脸,头顶又秃又亮,灰色的眼睛闪闪发光。
约翰坐在车子上问道:“这是毕脱·克劳莱爵士府上吗?”
门口的人点点头说:“是的。”
约翰说:“那么把这些箱子搬下去。”
看门的说:“你自己搬去。”
“瞧,我不能离开我的马儿啊!来吧,好人哪,出点儿力气,小姐回头还赏你喝啤酒呢!”约翰一面说,一面粗声大气的笑。他如今对于夏泼小姐不讲规矩了,一则因为她和主人家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二则她临走没有给赏钱。
那秃子听得这么说,把手从裤袋里拉出来,走过去掮了夏泼小姐的箱子送到屋子里。
夏泼小姐说道:“请你拿着这只篮子和披肩,再给我开开车门。”她气冲冲的下了车,对车夫道:“回头我写信给赛特笠先生,把你的行为告诉他。”
那佣人答道:“别这么着。你没忘掉什么吧?爱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