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柱儿虽然比他们大了好几岁,毕竟是好虎顶不住一群狼,而且还是群不知好歹的狼崽子呐。他便吃了大亏儿,身上的褂子被撕裂了不说,鼻子里也流出了血。
胡老师大喝一声,这群张牙舞爪的狼崽子们立时像老鼠见了猫似的,一个个噤若寒蝉,连拔腿逃走的力气也没有了。
胡老师先是每人赏给一脚,全部踢回了学校。又拉了柱儿左看右瞧,检查伤势。
姚金方说,你还是去审问那帮凶手吧,我带了他去卫生所看看,没啥大碍呀。
胡老师还没进学校大门口,先闻到一股焦糊味儿,并听到院内有噼啪作响的声音,就知道大事不好。他几步跨进院子,见炉子上的那口新买的铝锅已经窜起了股股青烟。
那群狼崽子们还围着窜烟儿的铝锅探头探脑地看着,却没有一个人动手把锅拿下来。
胡老师上前把锅拎下来时,又被烧着了的锅柄烫疼了手。再检查一下锅底,早露出了两个米粒大小的洞洞儿。胡老师愈发气不打一处来,抡圆了鞋面,朝每人的屁股上又各赏了一脚,骂道,真是群混账东西,没看见锅都烧化咧,不知道帮着给拿下来么。
晚生小声地嘀咕道,老师的东西呢,谁敢呀。
这话又恰被胡老师听到了,回身多踢了一脚,说平时不准你动老师的东西,都火烧眉毛咧,还不知帮老师解燃眉之急么。
杏仔回道,等下次,我一定帮老师的忙呀。
胡老师差点儿被气疯了,说咋儿,还有下次么,你想让老师再烧坏一口锅啊。说罢,也想再赏他一脚,但看见一干人被自己吓得都紧紧闭上了嘴巴,不敢再吭声儿,又把抬起的脚面放了下来。
正闹着,姚金方领着柱儿回来了。他的鼻血已经止住,脸也洗干净了,只是褂子上撕裂的口子还在身上呼扇着,显示出自己刚才经过了一场吃亏的战斗,落下了战败的标帜。
胡老师让参与打架的娃崽子们排成一排,开始了审讯或是灯下问鬼的把戏儿。无外乎连打带吓唬,或是逼供,或是诱供,或是劝供等等,无所不用其极。待到弄明白了事情的原委,胡老师和姚金方却是张大了嘴巴瞪圆了眼珠儿,半天没敢说话。
据这帮崽子们的交代,柱儿之所以惹起众怒被群殴,竟与他自身没有任何牵连,原因都出在大人们的身上。
先是四季家的冬至挑起的祸端。他在前两天放学的路上堵住柱儿,说是斌斌与文文被三婶儿带到公社念书,不能和自己一起上学,都是柱儿的死爹喜桂给闹腾的,骂柱儿是野种,是狗杂碎儿等等。柱儿当然不吃这一套儿,就动手把冬至打了。冬至咽不下这口恶气,就到处寻找同盟军,共同对付已经上五年级且比自己高出一头的柱儿。他对钟儿和杏仔说,柱儿在背后骂他们的奶奶是老东西,木琴也算个疯狗,在队里见谁咬谁,口劲儿狠着呢。他对晚生说,柱儿骂他爹是窝囊废儿,他娘又是个母夜叉,俩人合伙生下了他这个孬种儿。他对大路说,柱儿骂他是从野外捡来的野娃子,是个标准的野种儿。更关键的是,他对棒娃说,茂林净欺负满月,总是在队里找她的事,他早晚要把茂林杀了不可。于是,几个娃崽子们就合起心来教训柱儿。
胡老师下死劲儿地审问冬至,这些个混蛋话都是从哪儿编出来的。
冬至边哭边招供道,都是平日里偷听爹四季和娘兰香私下里讲的。
胡老师逐个地狠狠教训了一顿,让他们挨个向柱儿道歉,承认自己编造谎话听信瞎话及打人骂人的错误,并威胁说,要是谁胆敢把这些捕风捉影胡编乱造的脏话瞎话说了出去,学校就把谁给开除了,以后别想再跨进学校的大门槛儿。
这群崽子们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匆匆地跑掉了。
姚金方吃惊地问,学生们说的都是真的么。
胡老师愁眉苦脸地收拾着地上黑糊糊的锅,回道,狗嘴里还能吐出象牙来呀,纯粹是造谣扯淡罢了,鬼儿才信呢。又说,今晚的饭可咋儿做呀,锅也毁哩,鱼也顿不成咧,我看咱还是就着咸菜棒儿啃干煎饼吧。
姚金方赶紧道,别呀,咱去借口儿锅,好歹也得喝上鱼汤喂喂肚里的馋虫虫呀。
说罢,他抬头瞥见振富家的挂儿在大门外向里一探头,立时高兴地一拍大腿说,可好哩,有人主动送锅上门了。
他立即扯开嗓门喊道,挂儿,挂儿,你胡哥做饭的锅烧掉了底儿,你快去找口儿锅来给你胡哥做饭吃吔。
门外传来一声:哎——就有“咚咚”跑步的声响。
胡老师满脸通红地瞪一眼姚金方,急道,别听他胡说,我们就要吃饭哩。
想是人已经跑远了,没有听见他的话。
姚金方一脸的坏笑,说羞啥儿羞哦,我早知道你俩的事哩。平日里不戳破,是想让你俩磨合磨合感情。现今儿就差搬到一张床上睡哩,还充哪门子纯洁高尚哦。又追问道,要老实地坦白交代哦,你俩亲过嘴儿了么,是啥滋味儿?
急得胡老师上前就撕姚金方的嘴巴,发狠道,我非把你这张烂嘴撕裂了不可。
姚金方吓得拔腿就跑,在学校院子里兜圈圈儿。跑到大门口儿时,就听到一声铁片掉到地上的声响。他赶忙跑出去,就见挂儿的身影在院墙角一闪儿不见了,大门旁丢着一口小印号的铁锅。
姚金方把铁锅拎进院子,对了胡老师一个劲儿地嬉笑。
胡老师的脸更红了,任凭姚金方摆出一副嘻皮笑脸的样子,却又无话可说。
满月与酸枣婆娘的当街单挑儿对决,是在群殴事件的第二天傍晚。
当时,各家各户都在急忙忙地烧火做饭,力争赶在天完全黑下来之前,把饥肠咕噜的肚子喂饱,也好节省下煤油灯瓶里为数不多的那点儿稀罕煤油。
初时,村人还以为是娃崽子们在街上狗咬狗地发疯打闹,都没往心里去。渐渐地,有女人扯直了长腔儿地哭诉叫骂着,都听得出像酸枣婆娘的声音。
人们都纳闷,说是谁敢惹恼了这婆娘,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呢。她连酸杏俩口子都敢骂,连木琴都敢顶嘴反犟,别说是其他人哩。
待人们纷纷赶出家门,寻声探看,竟是满月正与她面对面地站立对阵。
满月的处境极为可怜,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脸色紫红,浑身乱抖,干哆嗦着嘴,就是发不出声音来。她已经被疯婆娘的强悍气势挤压成了楚楚的一团儿,只有挨骂的份儿,却没有丝毫反击的气力。
酸枣扎撒着两手,绕着婆娘团团乱转,劝又劝不住,拽又拽不走,只剩了干着急的份儿了。
此时,满月异常地后悔,后悔自己不该压不住火儿,在昨天夜里拽着柱儿挨门逐户地找门子。千不该万不该,自己不应该找到晚生家,惹出这婆娘的火气来。
昨晚,满月早早地做好饭,坐等着柱儿回家吃饭。左等不来,右等不来,看看天要黑下来的时候,柱儿才鬼鬼祟祟地蹭进院子。
天已经大凉了,他却光着脊背,把褂子搭在肩膀上,脸上也出奇地干净。
满月越看越觉不对头,就问柱儿咋这么晚才回来。
柱儿吱吱唔唔地说,在学校打扫卫生呀。
满月又不放心地细看他的脸,立时发现了问题。他的脸上有挠痕,鼻孔里又有未洗净的血迹。经过一番细细地盘问,柱儿便把放学挨打的事情统统抖落出来。满月立时气炸了心肺,想屋里男人才死了几年,就有人指使着娃崽儿欺负到我们孤儿寡母的头上了。要是再过几年,还不得把我们赶尽杀绝呀。
于是,她带着满肚子光火,拽着柱儿去找门子诉冤喊屈。
她俩径直到了四季家,说就是冬至暗中挑事引起的打架。
兰香立时明白了其中的原委。吓得她顺手摸起笤帚疙瘩,二话不说,冷不丁儿地就往冬至身上招呼。打得冬至在院子里崩了几个高儿,蹿出了大门,一溜烟儿不见了踪影。
兰香俩口子再三地赔礼道歉,并许诺说,这崽子自小就一屁仨谎儿,没一句实话。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等他回来,俺一定叫他把吃屎的臭毛病改过来。
满月母子又去了茂山家。大人们都出去了,只有大路和紫燕在吃晚饭。大路见到满月进了家门,知道东窗事发,吓得龟缩在墙角里不敢吱声儿。满月见大人不在,不好对了孩子说什么,就又奔向茂林的家门。
还没等雪娥打骂棒娃,茂林先动了手。
他一把把棒娃拽过来,紧紧夹到自己粗壮有力的臂膀下,褪下棒娃的裤子,露出嫩嫩的屁股蛋子,抡圆了巴掌往上狠抽。把棒娃抽得杀猪般嚎叫,一叠声地告饶说,往后再也不敢哩,就是打死也不敢咧。
满月也是看得心疼,劝茂林放了棒娃,只要以后别再合伙欺负了苦命的柱儿就行哩。临走还嫌茂林下手太狠了些,都把屁股打出血汁儿子了。说着,就有泪花子涌出了眼眶。
本来,满月看到几家大人为了给自己面子,把娃崽儿往死里打,心下很是不忍,就不想去找门子了。但转念一想,要不叫大人们教训一顿,这些崽子们还可能会合起伙儿来报复柱儿的,就硬下心肠去找木琴家。
她不想让木琴俩口子打骂钟儿和杏仔,而且木琴时时处处地关照看顾着她,在队里还没人敢小瞧了自己,心下对木琴就有了层感激的情份在里面,不愿给她粘惹不必要的烦心事。她很婉转地把柱儿受欺的事说了,意思是叫木琴嘱咐钟儿和杏仔往后别再找柱儿的茬儿了。
木琴惊讶地道,这俩孩子到现今儿也没回来吃饭,想是知道自己闯了祸,在外面躲着呢。
茂生赶紧说,他婶儿,你放宽心,等崽子们回来,我一定教训他哦,给咱柱儿出出气儿吔。
满月说,千万别打娃崽儿,数说数说也就罢了,没啥大事呀。
出了木琴家,她曾犹豫了半晌儿,寻思着是不是要到晚生家里去。
她知道酸枣婆娘是个护犊子的主儿,更是个泼辣户。说好的不疼不痒,说重了又会翻脸不认理儿。但是,不跟大人说说,又怕柱儿今后还要吃亏儿。
她站在酸枣家墙外静听了片刻儿,见家里只有酸枣父子俩说话的声音,未听到婆娘的动静,就知道她不在家。她没有进院子,而是在门外把酸枣叫了出来,对他说了柱儿的委屈。
酸枣一听就吓了一跳儿,连问柱儿被打得怎样了,伤势大不大。
满月尽量轻描淡写地说,也没啥儿哩,只要晚生今后别再找柱儿的茬儿,也就没事哟。说罢,急急地离开了晚生家。
还没走出多远,就听见他家院子里顿时传出一阵儿晚生的哭喊声,以及酸枣的怒喝声。满月心里一颤悠儿,心里生出些悔意来。后悔自己是不是做事太莽撞了。娃崽儿们打架,大人却找到家里去,这在杏花村里可算是头一份儿了。
其实,酸枣婆娘并没有走远。在满月跟酸枣学事的当口儿,她正蹲在茅厕里出恭,也清清楚楚地听到满月的话,心里先就动了气。她嫌满月也忒小气了,不就是娃崽儿们嫌贱打架么,还用得着大张旗鼓地找上门子呀。很想与满月理论理论,只是苦于腾不出空儿来,又不好夹着半截屎头子与她争论。
然而,酸枣急于替柱儿出气,也好叫刚走不远的满月母子俩儿知道自己已经教训过晚生了,便不等她出茅厕讲明了,先自动了手。他的手还没落到晚生身上呐,这崽子倒先咧开大嘴嚎叫起来,绕着院墙跟儿边躲边叫,好像他被打得多惨似的。
这声嚎叫,简直把婆娘的心肝掏碎了。她再也顾不上自己尚未解决的内急,提着裤子冲出了茅厕,刚要喝骂狠心的男人,却见晚生毫发未损地钻到自己的身后。她狠狠地瞪了酸枣一眼,没再开腔儿。
酸枣见婆娘出来了,也不敢怎样发作,只是骂了几句晚生,不再撸胳膊挽袖子地现出副屠夫相儿,沾惹婆娘的晦气。
谁知,晚生偏偏不识趣儿,恶人先告状,向娘添油加醋地状告柱儿的无理,怎样谩骂爹和娘。气得婆娘蹦着高儿地就要去找满月评理。吓得酸枣一个劲儿地拽她,低声下气地劝说婆娘别听娃崽儿的话。她这才堪堪忍住了,事情似乎也就过去了。
今傍晚儿收工回来,晚生又一次在娘跟前说柱儿的坏话,讲自己的冤屈,意思是叫娘也去找柱儿家的门子,把理儿给争回来,自己在外面也有面子了。
酸枣看到晚生又在给婆娘烧火,就生气这小崽子怎么这样地无理霸道寻事生非吔。他壮起胆子,守着婆娘的面,把晚生踢了一脚,打了一巴掌。
这一下子,彻底把婆娘惹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