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俩人本是紧紧盯着的,但到了河边,被岸边茂密的树林一遮掩,就不见了京儿的踪影。俩人又不敢起声吆喝,只得围着河岸悄悄地搜寻。他俩分头沿河岸找寻,钟儿负责向下游找,杏仔负责往上游搜,谁最先发现了,就立马回来通知对方。
过了大约一顿饭的工夫,杏仔一路慌张地奔了回来,找到钟儿,说找见哩,找见哩,在河上头儿的那棵歪脖子大杏树上,快去看呀。
钟儿马上跟在了杏仔身后,一路猫着腰,巅着脚尖,悄没声息地靠近了那棵歪脖子杏树旁。他俩清清楚楚地看到京儿与叶儿坐在高大粗壮的树杈上,在周围密不透风的枝叶遮掩下,相拥着搂抱在一起,似乎在十分专注地亲着嘴儿。
这是一个当代人看来极为平常而在当时的人们眼里却是一个相当严重的作风问题。
钟儿显然被吓坏了,一把扯住杏仔拼命逃离了这条该死的小河和这棵该死的歪脖子大杏树。
回去的路上,钟儿严厉警告杏仔,千万不敢把今晚看到的情景泄露给任何人,包括爹和娘,否则的话,京儿和叶儿就死定了,后果将不堪设想。
杏仔懵懂地点头,说,要是把这事说出去,我就是咱家里的那条黄狗,是棒娃家的那条瘸腿笨狗也行呀。随之,他又说道,哥,叶儿肩上的红纱巾真好看吔,像灶膛里的火苗,通红通红的哦。
啥儿红纱巾?哪有啥儿红纱巾?我没看见。
是有一块的呀,在叶儿的脖子上围着,跟新娘子似的好看哦。
你编话,撒谎,没有,就是没有。
就有,就有。
…………
俩人在路上脸红脖子粗地争吵起来。杏仔急了,竟随手撕下一把半生不熟的杏果劈头盖脸地打到钟儿的脸上。随即,俩人厮打翻滚在了一起。杏仔比钟儿小,力气就弱,吃亏的当然是杏仔。
打完架,俩人还不忘了用水把脸上的污渍洗净,再把褶皱了的衣服拽平整,才装着安然无事的样子先后回到了家中。等京儿也回到了家里,茂生才张罗着吃晚饭。
吃饭的时候,杏仔忍不住告了钟儿一状,说钟儿打了他。
茂生二话不说,摸起门后的笤帚疙瘩,每人屁股上各打了一下。明眼人都能看得出,笤帚疙瘩落在钟儿屁股上要轻一些,而落到杏仔屁股上的要重许多。
看来杏仔被打疼了。他一手摸着被打疼的屁股,一手抹着眼泪,哽咽着争辩道:“叶儿的脖子上就是围着块红纱巾的么。要是不信,你问我大哥呀,他和叶儿最近。”
木琴狐疑地看着闷头吃饭的京儿,问道,你与叶儿在一块儿么。
没,没有,杏仔在瞎说哩。
京儿满脸通红,吱吱唔唔地躲避着木琴探寻的眼光。
咋儿没有,我还看见你和叶儿坐在那棵歪脖杏树上亲嘴了呢。
杏仔为了表白自己,竟将钟儿的警告忘得一干二净。
谁也没提防茂生会将手中的筷子重重地摔向京儿。两根筷子在京儿的脑门儿上欢快地跳了一下,又弹回饭桌上,把桌上的碗盘敲得叮当乱响。
京儿急忙起身,一步跨到院子里,落荒而逃。
茂生哆哆嗦嗦地指着京儿的背影骂道,京儿,京儿,你个小兔崽子,咋儿敢做出这种事呢,伤风败俗呀!
木琴站在屋地上,呆呆地想着什么心事,对茂生的话充耳不闻。
茂生对着空院子骂了半天,自觉乏味,转身见木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气昏了脑门儿的他竟然把火气发泄到了木琴的身上,嫌她养了个不争气的崽子,竟干出这么下贱的事,人群里抬不起头啊。
木琴“嗤”了一声,回道,下什么贱?不就是谈个对象么。不谈对象,我能跟你,能有这家子人?抬不起头,你养一群光棍就抬起头了?真糊涂!
我糊涂?
茂生额上的青筋根根暴出,脸和脖子上现出紫红的色晕。
我看你是老糊涂了。这俩崽子孤男寡女的,在荒山野外,要是弄出啥儿丢人现眼的事,看你那张老脸在人面场上往哪儿搁?
木琴也被说火了,顺嘴回道,往哪儿搁?还在头上。自己的事还管不好,闲事倒管得宽。有本事你拿钱来,正正经经地给京儿娶房媳妇,也免得京儿猴急地干这儿偷偷摸摸的事呀。
我没本事,你有本事呀。你是党的人,又是干部。你去找钱呀。
……
于是,围绕着“钱”字,俩口子第一次狠狠地争吵起来,吭哧吭哧地一直吵到了半夜。
此后的一连几天,茂生和木琴就赌气互不说话。期间,有非说不可的话,全由钟儿和杏仔代劳传递。
茂生是真的动了气,见天儿阴沉着脸,不吭声不言语。木琴并不见得生气,依旧风风火火地在村子里指手画脚地行使着村干部的权力。
期间,兰香总是隔三岔五地往茂生家里跑,钻进锅屋里与木琴唧唧咕咕就是大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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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远的曙光(6·4)
终于在一天晚饭后,兰香灰溜溜地进到了茂生家的院子。
一进门,她就丧气地说道:“黄了。他婶子,不是我不出力吔。这些天,出了他家门就到你家门,出了你家门就奔他家门,腿跑断了,牙花子磨平了,好歹把大婶儿说活泛咧,谁知酸杏就是不开口儿。任你好话说三千,他就是不吭气儿。”随之,又愤愤地说:“呸,你当叶儿是什么天仙下凡呀,长得那个样儿吧,粗看倒顺眼,要细看,那眼呀、眉呀、鼻呀、嘴呀,没一处拔尖儿的地方。看咱京儿,要相有相,要貌有貌,要身材有身材,要活计有活计,十个、百个叶儿也抵不过呀。再说……京儿,不就现今儿咱穷点么,今后好好干,攒足钱,你大娘我非给你找个百里挑一的俊闺女……”
至此,全家人都明白了,这几天,木琴正不动声色地托兰香上叶儿家去给京儿说媒的。或许是木琴从茂生焦躁的举动中,或是从杏花村面临的群体共识中,终于意识到了京儿的婚姻大事所面临的紧迫性。不赶在小年龄段上先预定下一个人选来,等年龄到了时,恐怕连个闺女的头发梢儿也抓不到一丁点儿了。于是,她就在工作之余留心物色儿媳妇的人选。但是,瞧来看去的,终是没有一个闺女入得了她的眼的。兰香家的大闺女春儿已经在半年前就定下了主儿,是北山村一户郭姓人家,媒婆竟是酸枣婆娘做的。四喜家倒是有仨闺女,但四喜媳妇桂花早就放出话来,说坚决把仨闺女统统送到山外去找婆家。等闺女都出嫁了,她也不准备窝屈在这个穷山窝子里受罪,与四喜一齐随了女儿们到山外去落脚儿。到后来,她越看叶儿越顺眼,俩人都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又一块儿搭档着到公社去上学,还一块儿在村小学发生教师危机时挺身而出代了一个暑假的课。看得出来,俩人能谈到一块儿去,叶儿的性子又绵和,人也长得文静体面,真是万分般配的一小对儿呢。她把自己的心思偷偷对兰香说了,托她去说媒试试。兰香当然把这事放到了心上,像办自家事情一样上心费力地去办理。但是,几经周折,终是一个“穷”字,把这好事给搅黄了。
任兰香唾沫飞溅地说了大半天,木琴才好言好语地把她送出门外。
临出门,兰香从怀里摸出块红纱巾递给木琴,说是京儿送给叶儿的,让退回来的。
回到屋里,木琴闷声不响地坐在床沿上。茂生则屋里屋外没事找事地瞎忙,脸上挂着幸灾乐祸的神情。在俩人共同生活的二十几年中,木琴第一次现出失意落魄的样子。他以为木琴这次的失败,完全是对俩人前几天吵架的应有回报。
木琴当然知道茂生的心思,暗笑他的小心眼儿。刚刚还火窜顶梁地为京儿对象的事着急冒烟的,一转身,竟又拿京儿的事跟自己较上劲儿了。她不理睬他,一个人盯看着手中的红纱巾想着自己的心事。
当晚,木琴拿着红纱巾来到西院,把一脸哭丧相儿的京儿从床上拖起来,问:
“这是你给叶儿的?”
“是,是我送的。”
“哪儿来的?”
“买的。”
“哪儿的钱?”
京儿恼了,头一次对着木琴恶狠狠地喊道:“一不是偷的,二不是抢的。我把不太熟的杏儿偷偷带到镇子上卖的钱。咋啦,犯王法了?你让公安的把我逮去好了。我不怕,什么也不怕!”
木琴“扑哧”地笑了,说:“好京儿,娘没嫌你呀。娘是想问这杏儿能卖钱?”
“怎不能卖,镇上的人都抢着买哩。”
“赶明儿,你带我去卖回吧。”
“你去?你是党的人哩,敢去做违法的事?”
“帮咱村里人找条吃饭的路,怎算违法呀。咱悄悄地去,千万别声张。”
京儿忐忑不安地点头。
第二天,木琴跟酸杏请了一天的假,与京儿一起鬼鬼祟祟地去了镇上,擦黑的时候,才回到家里。
木琴满脸的喜气,张张罗罗地吃了晚饭,撂下饭碗就去溜门儿了。
遥远的曙光(6·5)
一段时日以来,酸杏很是烦恼,半喜半忧。喜的是,叶儿的亲事刚刚有了点儿眉目。忧的是,兰香一次次地跑门子,为京儿提亲,本来心里不情愿,这拒绝的话头儿却又一时说不出口儿来。
他早就托了人,拐弯抹角地向姚大夫提亲,想把叶儿说给已经回到公社医院上班的姚金方。姚金方在村卫生室干了几年医生,又把大儿子国庆一手带起来。应该说,酸杏对姚金方还是有所了解的。姚金方虽是为人处世马虎随意了一些,不太注意事情的传统套路细节,对人情世故也显得淡薄得很。但是,他却是有技艺压身的人,响当当的金饭碗是任谁人也抢夺不去的。更为重要的是,姚家是个名流大户,方圆百十里内,谁不知道姚大夫的名气呀。与姚家联了姻,就等于把自家与姚家牢牢地捆绑在了一起。姚家不管有多大的声威,他酸杏家起码也得沾上半拉子名气。真要是这样,叶儿今后的幸福自不必说,贺家的子孙们也会跟着沾上点儿光亮哦。他就见天儿盼着姚家能答应这门亲事。
姚家似乎没有拒绝的意思,还捎回话说,姚家与酸杏都是老交情咧,双方知根知底的,也都安心。要是结了亲家,更是亲上加亲呢。姚金方也与叶儿熟悉。特别是叶儿在村学校代课期间,姚金方早就看上了她,只是当时年龄还小,没当啥儿大事来考虑。现今儿孩子都渐渐大了,也应该考虑嘞。等回头看俩人相处得咋样了,要是都同意了,就先把亲事定下来,待够了年龄再说,这种事也是急不得的。
这让酸杏俩口子喜出望外,觉得这门亲事就算成了一大半儿了。但是,木琴那边该怎样答复呢,酸杏一时没了主意。
其实,酸杏也并不是看不中京儿。自小在身边长大的娃崽儿,人品脾性稔熟,就跟自家的娃崽儿没啥两样。看得出来,京儿是个忠厚老实的娃崽儿,虽然整日话语不多,却勤恳好钻研,跟茂生学了几天木工,竟很快成了半拉子木匠,大大小小的木工活儿也能拿得起放得下。而且,木琴又是个能角儿,为人处世风风火火心正嘴硬。茂生又是个憨厚诚实的主儿,有人欺他的份儿,却从没有他欺人的时候。这样的两户人家要是联起手来,恐怕这村里都是他的天下了,不管是李家还是宋家,任你是振富、振书,还是茂林等人,统统不在他酸杏的眼里。但是,京儿毕竟只是一个山娃子,只能蹲在山沟里过日月,哪儿比得上山外人的日子滋润呢。特别是姚家,又是个有社会名望有显赫地位的大户人家。要是与姚家联了姻,就等于把叶儿送进了福囤里,一生的荣华富贵尽是叶儿的啦,还用愁苦闺女今后不幸福么。
酸杏在左右权衡了多日后,终于横下一条心,把劲儿全使到姚金方那边,把京儿这边给回了。虽是这样做了,他心下也是别别扭扭的。与木琴共同打拼了这几年,一旦遇到了啥难题,木琴简直就成了他的诸葛亮和赵云,运筹谋划,冲锋陷阵,替自己解了多少围哦。他感到有些对不住木琴,但为了叶儿今后能过上好日子,也就顾不上那么多了。
见到木琴时,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照样与她谈工作,商量生产上的事,就是绝口不提提亲的事。木琴也似乎没把这事放到心上,依旧像往常那样,该说的说,该干的仍然不盯松儿地干。俩人都心知肚明,却佯装不知,彼此倒也相安无事。但心里都揣上了麻草,往日坦诚的心胸里渐渐竖起了不太痛快的小隔板儿。
酸杏早就放下了的对木琴潜意识里生出的警觉和隐忧,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