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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她假装上山拾柴,远远地跟在秦技术员率领的那帮如人中骄子鸟中凤凰般的技术小组后面,山上山下地奔波了一上午。终于在中午休息的时候,满月鼓足勇气扭扭捏捏地凑上前来,与秦技术员搭话,又腆着脸硬将秦技术员拉到远一点儿的地方,这才不慌不忙有条有理地将昨晚上想了一宿的话统统倒出来,而且声音呜咽泪水横飞,几次拉着秦技术员的手,要给他下跪。
秦技术员哪儿见过这样的阵势,而且身后正有群年轻的眼珠子如探照灯般来回不停地扫射着,心软了不说,连腿也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他红着脸慌慌地说:“大妹子,千万别这样。我去帮你说说,行不行的,一定给你个准话哦。”说罢,撇下还在哽咽作揖的满月,急急忙忙地奔回来,对正拿眼偷看着的京儿们说:“咱们到山那面去看看。”便慌不择路地抢先逃去。
秦技术员是信守承诺的人。当晚回来后,就对木琴说了满月的事。还说,这么大的杏林子,技术小组的人手也确实太少了些。
木琴半天没吱声儿。
这时,茂生忍不住也插了嘴。他也好像着凉了,鼻子囔囔地,有股清水不停地从鼻孔里淌下来。看来,昨晚他不见得多暖和,今晚肯定会逼木琴跟秦技术员要回自己的被子的。为了这事,钟儿曾暗地与杏仔打赌,钟儿赌他会要回被子,杏仔赌他不会去要,还会与娘争抢一床被子睡。赌资就是在赌输者的额头上打十个狠狠的爆栗儿。
茂生说:“秦技术员说得也是,那孤儿寡母的,看着也怪可怜的。”
木琴没好气儿地回一句:“你要是可怜,就跟她一块儿过去。”
茂生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脖颈子。他不自然地起身,像要寻找什么东西,就装模作样地出了屋子。
木琴又把昨晚对满月说的话重复了一遍,一再强调,今后再进一个人,就是柱儿的了,绝不会是第二个人。
秦技术员的书呆子气上来了,坚持说:“最近就得让他进去呀。要不,这冬季剪枝的事耽误了,可影响明年的产量呢。”
木琴踌躇了好半天,终于妥协了,说:“那就让他过两天再去,先当个帮忙跑腿的,不计义务工。等冬剪量上来了,再正式纳进去。”
秦技术员孩子般地笑了。他又与木琴说了些今天察看的结果和下一步冬剪的想法,准备三两天后就开始培训剪枝技术之类的话,便如卸重负般轻飘飘地回到了西院。他轻松了,岂不知,满月因此对木琴的怨愤和对他的感激之情,招惹出了多少的事端。后来,他连肠子都悔青了。
睡觉前,钟儿一直盼着爹能尽早开口说话,让娘去要回自己的被子,或是自己亲自去讨要,免得再次受冻着凉。但是,茂生竟然没提一句关于被子的话题,依旧与木琴合盖一床被子。并且,俩人争夺了半宿被子,以致弄得那张本就陈旧腐朽的床体“咯咯吱吱”地响个不停,烦死个人。
第二天,钟儿只得乖乖地让杏仔打了十个恶狠狠的爆栗,以致额头上都泛起了红晕儿。
寒冷的冬天(3。·1)
四季和兰香俩口子天边儿也想不到的好事,竟在一夜之间出人意料地降临到了自家的屋顶上。
就在秦技术员带领着技术小组和村人们日夜紧张地进行着杏林的土肥管理和冬季剪枝的繁忙阶段,公社组织的征兵工作也已鸣锣开场。
杏花村人对娃崽儿当兵一事,并不怎样上紧儿。并不是说村人不愿意让娃崽儿去当兵,而是从没奢望过自己的娃崽儿能够当上。自从三十多年前国军摸进深山里抓走了包括茂生爹在内的一批精壮年汉子当了不明不白的兵后,杏花村就从没有出息个当兵的。公社每年都搞征兵工作,但是,这样的好事怎会轮到杏花村呢。即使山外的适龄青年都走净了,恐怕也不会轮到杏花村人的。不管每年公社怎样吆喝,也不管酸杏怎样跑断腿磨破嘴皮子,杏花村人别说吃肉了,就连点儿清汤寡水也尝不到一口儿。公社掌握的那点儿可怜指标,还不够公社大院里那帮狼崽子们争抢的,再加上各村的书记等要害人物的崽子,僧多粥少,更没了山沟沟人的份儿。
酸杏却不费吹灰之力地一下子弄到了两个指标,这是酸杏在台上时打死都不敢想的美事。连他自己都哭笑不得地对了自己女人道,这世道真是变哩,原先在台上挣破了头,连点儿肉腥味儿也闻不到一丁点儿,现今儿下了台,竟破天荒地一下子弄到了两个指标,这不是捉弄人是啥儿咧。
其实,酸杏所以能在下台后搞到招兵指标,并不是谁在有意捉弄他,而是人与人之间固有的情感所致。
在听到公社又开始了一年一度的征兵工作后,酸杏心下就想,自己已经到了这般田地,往后再想安置身边的娃崽儿们已是难上加难了。不如趁自己现在还有着过去为下的这份老脸面,找公社领导要求去,看能不能把三娃崽儿劳动送走。二娃崽儿人民暂时被安置在技术小组里,也是很可意的事了。这里既有人民的自身优势,更主要的是木琴特意安排的结果,其中的深意他心知肚明。
于是,他到公社找到沈书记,央求领导照顾照顾,把劳动送去当兵。沈书记虽是脾气大了些,不好讲话,但酸杏却是让他硬生生地给赶下台的,尽管是自己身不由己的被迫无奈之举,心里却也有种歉疚的成份在里面。于是,他大笔一挥写了张纸条递给酸说,老贺呀,别人来做说客求情的,我都一句话给撵出了屋子,唯独你来,我却要给你这个面子呢。就叫娃崽儿出去经经风雨见见世面,回来后说不定又是第二个你喃。说得酸杏心里一热儿,眼眶里发酸儿,直想掉眼泪。
有了这张纸条,劳动的兵就算板儿上钉钉跑不掉了。至于体检政审之类,绝对没有一丁点儿的问题。劳动的身体壮实得像只小老虎,自家的祖宗三代也都是疤麻没一点儿的。
出了沈书记的办公室,他又去找武装部的林部长,就是那个当年随沈书记一起到杏花村调查酸杏娘丧葬事情的小林,而今已经当上了公社的武装部长。在见到林部长的一刹那儿,酸杏忽地改变了主意,没把沈书记写的条子拿出来,而是直接央求林部长看在老情面的份儿上,给自己匀一个当兵的指标。林部长与酸杏保持了多年的亲密关系,虽说酸杏已经不在台上干了,但他的下台却是另有原因的,心下很同情他,就痛快地答应了下来,还叮嘱道,也就是你哩,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呀。
酸杏心里大感安慰,就想,这人呀,还是宽仁厚道些好,不管自己是身在高位还是身陷泥洼儿,少一点儿张扬跋扈逞强斗狠,多一点儿行善积德,总会有人感念往日为下的好来,娘的丧事和而今的境遇都明白无误地验证了这一点。
他回到家里,既为自己意想不到的收获而欣喜,又为如何发放多余出来的指标而大伤脑筋。若是往常,他肯定会在村干部会议上摊出来,数看一下谁家的娃崽儿最需要,再决定分给谁,绝对地大公无私。而今儿却不一样了,自己已经是个平头百姓,没有必要再胸怀村民放眼山外了。那就要多为自己的今后着想,用好手中的这一宝贝指标。
他把村里几个大门姓数算了个遍儿,掂量来掂量去,觉得还是往李姓家的人窝子里靠长远些。宋家虽有茂林和木琴,但他从就没把茂林放在眼里,而木琴又与自己有了深深地裂痕,自己绝不能上赶着添她的后腚儿。不仅自己的心里过不去,恐怕全杏花村的人都会嗤笑他酸杏的卑劣行径的。而贺家现今儿还没有够条件的娃崽儿。
他先是想到了振富家,并把这消息透露了过去。但是,洋行并不热心去当兵,而是近乎狂热地迷上了杏林管理,见天儿影子般跟在了秦技术员的屁股后头搞管理。振富不敢在大白天里直接去酸杏家,怕木琴知道了俩家走动得亲近,会有什么想法。而是在夜里亲自跑去道谢,并无不遗憾地说,儿大不由爷呀,死洋行鬼迷心窍地跟定了秦技术员,阳间大路他不走,偏偏要走鬼道儿不回头呀,空让你牵挂了呢。
酸杏只能一笑,说娃崽儿有自己的主见,跟着搞杏林,未必不成气候儿。
那么,剩余的指标当然也就便宜了振书家,得到最大便宜的就是振书大儿子四喜家的二儿子秋分,他家的大儿子夏至也是着了迷般屁颠儿屁颠儿地跟了秦技术员学习杏林管理知识,还没有去当兵的想法。
兰香从心里感激酸杏俩口子,就经常出入酸杏家的庭院,不是今天送几样米粮,就是明天去帮着做几样活计,走动频繁,对木琴的热切劲儿也渐渐地淡了一些。
经过一次次的体检选拔,劳动和秋分的兵已经定上了,最近几天就要走人。在村人大跌眼镜的惊讶羡慕中,俩家紧张地为俩人的出行做准备。其实,也没有啥准备的,部队上来带兵的人早说过了,啥也不用弄,连裤衩都不叫做,到时换上黄军装走人就行了。但是,俩家不敢相信有这样的美事,依然急慌慌地为娃崽儿赶做内衣裤衩等,说山里人从来都是精赤着身子穿滑筒子袄裤的,若是出去睡觉,光腚溜秋儿的,不得叫外面的人笑掉大牙呀。但是,这内衣裤衩等衣服如何缝制,又没有谁做过,只得几个妇女凑在一块儿胡寻思瞎琢磨,像赶制外衣似的捣鼓出外套不像外套内衣不像内衣的四不像来,穿在身上四下里不得劲儿,不是嫌缠身磨皮,就是叫嚷着硌肉割蛋。弄得一家人把缝制好的内衣拆了改,改了再拆,反复折腾不休。
兰香拿着已经改了三回的内衣,又跑去找婆婆帮忙修改,说秋分老是嫌裤裆不得劲儿,要么裆浅得提不上裤腰,要么嫌裆深得能揣进头儿猪仔。振书女人也是傻了眼,万般无奈下,就拿着去找三儿媳妇金莲。 。。
寒冷的冬天(3·2)
金莲依然独门独院地居住在河西岸高坎儿上的院落里,依然收拾得杂草不见井井有条。
金莲也整日穿戴得齐齐整整干干净净的。每天除了料理院外屋内的琐碎家务,就一心一意地供奉着神龛上的神灵牌位。因为来她家里的外人几乎没有,她便不再像在饭店时那样偷偷摸摸遮遮掩掩的,而是直接把神位摆放到明堂正中显眼的北墙上,一进门就正对着神龛。她特意请人给做了一个大条几,靠北墙安放着,上面供奉着老师的神位,还用一块大红布细细地裹着,显得十分抢眼。神位是一块很精致的小木牌,上面写有“先师神灵之位”几个字,是振书费了好大的劲儿书写出的极精工的正楷毛笔字。神位前放着一个似乎很有些年头的铜香炉,里面昼夜燃着三只香。香炉的旁边摆放着苹果糖块点心等供品。金莲一日三刻地对了神位磕头礼拜,日日不间断。
振书女人进门的时候,金莲正对了神位埋头礼拜,嘴里还念念有词地叨咕着什么。振书女人不敢随意打扰,而是悄没声息地躲在门外静候着。直到金莲礼拜完毕,她方敢进了屋子,先对着神位作了个揖,才拿出秋分的内衣让金莲给修改。
金莲在公社居住时就已学会了缝制内衣裤衩等针线活儿,家里大人小孩的衣裤也都是她亲手缝制的。因而,这样的小活儿根本难不住她。她没有因与兰香的不和睦而置之不理,而是挺痛快地接过来,放到锅屋的土炕上认真地修改起来。
金莲一边做着手中的活计,一边与婆婆闲聊起来。她说,昨晚老师告诉她,村里要不太平哩,这两年恐怕要出事呢。
振书女人吃惊道,咋咧,又要出啥事呀。
金莲说,天机不能泄露哦。你就等着瞧吧,早晚就要有动静嘞。要是村人能合起心来敬神礼拜,或可免除这场灾祸呀。
振书女人说,咋能合起心呀,除了咱家还能真心实意地供奉神灵,你看看哪家还对神有诚意哦。
金莲说,也不是的,就是有人想供奉神灵,也不知到哪供奉怎样供奉呀。除非在北山脚下建座神庙子,月月去烧香礼拜,也就算诚心供神咧。那个地方本来就有座神庙的,供奉的就是我的老师。后来,我老师又闭关修炼了几百年,足不出仙洞神府,敬神的人也就渐渐懒散哩,到最后连神庙也弄没咧。现今儿老师又重开洞门出府拯救世人嘞,可又没个落脚的地方,就找上了我呢。可我这地方太小,施展不了多大的神威。得有个神庙依靠着,老师才能大施法力,去救那些受苦受难的人呀。
振书女人咂舌道,要说这修庙敬神的,过去还行,现今儿可不敢明瞪大眼地搞了呢,公家可不允许这些。
金莲说,这就得靠咱去鼓动串联呀。要是真的把神庙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