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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世事无常（1）
“爸，妈！我回来了！”秦枫推门而入，绽开的笑容抖落了满面的疲惫，“爸，看看我给你带什么回来了？极品铁观音！比上回的还要好……”
“回来干什么？！”沙发上，报纸后面的父亲铁青着脸。
刚进家门，风尘仆仆的秦枫被这当头棒喝打懵了，笑容顿时凝固在脸上。一阵风吹来，门在他身后咣地撞上。
“爸，您这是怎么了？”放下手里的行李，取出包里的铁观音，秦枫小心翼翼地推到父亲面前赔笑着。
扬手把面前的铁观音扫飞出去，父亲猛地将手里的报纸甩在地上，一指门外，“滚！”
茫然地望着父亲，秦风不知所措。
“啪！”一声，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秦枫脸上，“畜生！”
“他爸，怎么了？怎么了？”厨房里正准备饭菜的母亲听到动静，急急忙忙跑出来。
来到客厅，就见秦枫子咬着腮帮子挺在门口，注视着父亲。父亲站在他对面，涨红着脸，身子直哆嗦。父子俩斗鸡似的对峙着。
“老头子，你这是干什么？！儿子一年到头才回来这么一次……”
“我没他这个儿子！”父亲蛮横地打断母亲的话，指着秦枫轻蔑一笑，“退伍？！”
秦枫张张嘴，但没出声。
父亲的嗓门骤然提高许多，脑门上青筋直跳，吼道，“贪生怕死的孬种！”
“是我非让小枫退伍的，孩子也没同意……”母亲袒护着儿子，可厨房里传来饭菜烧糊的味道让她又匆忙往回跑。
刚进厨房，里面哗啦一片乱响。锅碗被打翻了。
“妈！”秦枫听到声音，赶紧过去，但被父亲拦住。
“他不是你妈！”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父亲抓起桌子上的茶水，抬手灌进去一口，马上又喷了出来。那是他刚泡上的铁观音，前段时间他生日时秦枫寄回来的礼物。
“爸！”秦枫去接父亲手里的茶杯。
“我没你这样的儿子！”一把推开秦枫，父亲举起茶杯摔在秦枫脚下，“给我滚！”
血一阵阵往头上涌，秦枫愣了一下。然后一咬牙，转身就走。
“孬种！贪生怕死！没良心！废物……！”门哐地在身后合上，咒骂透过门板追着秦枫冲出来。
走在街上，汽车轰鸣的马达，不绝于耳的喇叭，人群嘈杂的吵闹，乱七八糟不知所云的流行歌曲，巨大的声浪敲打着秦枫的耳膜，煽动着胸口的一团火突突往上冒。
漫无目的游荡着，刺耳的刹车声突然在秦枫身侧尖叫起来。
回头一看，一辆黑色的BｍW敞篷跑车急刹车，停在秦枫脚边十公分的地方。
“找死啊！”车里一个打扮入时带着墨镜的漂亮女人探着脑袋骂道。
修长而圆滑的发动机盖，低低的腰线，短短的明显上翘车尾，动人、美丽、冷酷静静的从她身体上流露出来，显示出寓动于静的美感。站在车头俯视，她就像一只睁大双眼的精灵。2001年新款豪华型BｍWZ3ｃoupｅ！
“看什么看？！撞死你不要紧，刮花了我的车你可赔不起！”秦风的目光不停地在车上打转，看也没看车里的女人一眼，女人不乐意了，“走路不带眼睛的乡巴佬……”
这句话终于让秦枫把视线转向了她，刀子似的目光割断了她下面的话。女人咽了咽唾沫，没敢接着骂。
慢慢地踱到她跟前，饶有兴致地盯着那张如花似玉的小脸蛋，心里一窜一窜的火焰让秦枫有种捏碎她的冲动。
怜香惜玉？这样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只有一张漂亮脸蛋的女人怎么可能勾起人怜香惜玉的念头！
“枫子！”
秦枫一怔，看向副驾驶座上的男人，眼前一亮，“强子？”
秦枫怎么也想不到会在这里碰上刘强，战友重逢的喜悦暂时冲散了胸口的闷气。
自从刘强退役之后，秦枫再也没有过他的音信，一晃已经三年。许久不见，原来那个胆小怕事见人就赔笑的白面小生现在居然混大发了，香车美女！
“操！你小子还没死啊！”翻身从车内跃出来，刘强一拳擂在秦枫的肩头。身材虽说稍稍发福，但刘强的身手还是没落下，干净利落。
“我想给阎王爷当女婿，可人家看不上我！”结结实实地给刘强一个拥抱，秦枫玩笑道。
秦枫和刘强只顾着叙旧，忘记了这是在交通繁忙的十字路口，被宝马堵在后面的其他车辆不满地狂摁喇叭，刘强转身骂道，“妈的！哥们说句话，就不能消停会儿！”说完，拉着秦枫，“走！今儿咱哥俩一醉方休！”
“改天吧！今天有人估计不乐意！”秦枫没动，朝着车里不耐烦地捋着胸前长发的女人努努嘴。这是辆双座跑车，没秦枫坐的地方。
“你，下来！”拉开车门，刘强把驾驶座上的女人拽了下来，朝秦枫一招手，“上车！”
“唉！强哥，我呢？”女人不敢给刘强脸色，嘟起鲜艳的小嘴扭着屁股发嗲，胸前一阵阵波涛汹涌。
“打的、走路、挤公交！你随便！”刘强看也不看女人，发动了车子。
一手撑着车门，从刘强头顶翻过去，秦枫落在了副驾驶座上。挪挪身子找个舒服的姿势窝在真皮座椅里，秦枫斜睨着面色发青却又不敢说话的女人，招招手笑道，“美女，辛苦你了！”
“坐稳了！”刘强话音未落，强大的扭矩带动车子箭一般窜了出去。
百公里加速只要五秒的宝马Z3可不是队里那破吉普能比的，没有准备的秦枫只觉得身后有股巨大的力量拖着自己的身体，脑袋猛地撞在了座椅靠背上。
“你小子现在行啊！”系好安全带，秦枫话里有话打趣道。
“她？玩玩而已！认钱不认人的婊子！”刘强满脸不屑。
“这车不错！刚下线的吧？”秦枫笑笑，没接刘强的话头，话题转到了车上。
“那是！欧洲原产！咱们市绝对第一辆！”说起爱车，刘强自豪之情溢于言表。
看着西装革履，宝马佳人，意气风发的刘强，秦枫颇有感慨。同在特种大队的时候，刘强的军事素质次次倒数第一，可他家里有钱，人又活套大方，和队里上下打成一片，尤其和上面的关系很是亲密。在队里待了一年，就找了个借口走关系退役了。三年的时间过去，如今的他哪里还有半点曾经的唯诺样子。
再想想自己，军事考核年年大队第一，可现在除了一身杀人本领之外一无所有。要是自己那时也退役的话，现在是不是能有辆捷达兜兜风呢？
第二章 世事无常（2）
车子飞驰着，强劲的气流迎面扑打在脸上，掀起了秦枫的思绪。
听母亲说，父亲年轻的时候也是军人，好像还上过战场，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转到了后勤，秦枫记事的时候，父亲已经回到了地方工作。不过，对于以前的事情，父亲在秦枫面前是只字不提，秦枫只能从父亲身上密密麻麻的伤疤上猜测他以前的经历。正是因此，母亲极力主张秦枫早些退役，回到地方上找个安稳的工作成家立业，但父亲坚决不同意。
其实说起退役，秦枫也舍不得，熟悉的军营、亲密的战友，一切都已经深深地铭刻在了秦枫的心里，想起离开他们，心里就是一阵阵刺痛。那种依恋与牵挂，实实在在的刻骨铭心，也只有军人才能体会。所以，每次母亲提起这事，秦枫都会和父亲一起劝慰母亲。对于秦枫的真实想法，父亲早已了然。可谁知道今天一进门，父亲居然莫名其妙发那么大火，生平第一次给了秦枫一巴掌！
越想越闹心，秦枫只觉得胸口似乎有什么东西堵在那里，呼吸又不顺畅起来，忽然挺身一声大吼，“操！”
“你小子干嘛？！”身旁一边开车，一边正絮絮叨叨不知道在说什么的刘强吓了一大跳。
“没事！”发泄一下，秦枫舒服多了，若无其事地笑笑，“今儿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一踩油门，宝马忽地窜了出去，将其他车子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车子一直驶到市里最好的四星级酒店，刘强直接要了个包间，熟门熟路地带着秦枫上楼。两人一起在队里喝风吃沙摸爬滚打一年，交情自然不浅，久别重逢没有二话，上来先是一大杯。三个回合下来，秦枫已略显醉意。
刘强点上一支七星，又甩给秦枫一根，吐了个烟圈，端详片刻满意地笑笑，说道，“枫子，你现在酒量可不行了！以前可是一斤开胃的啊！今儿怎么这么点就想醉？”
“老子不吸鬼子烟！”接过烟一看，秦枫扔了出去，似醉非醉地喊道，“给我来根中华！大中华！”
一个响指召来服务生，刘强摆摆手，“拿包中华！”
“在队里不得意了？要不我给大队长打个电话，这点面子我还是有的！”凑过身亲自给秦枫点上中华，刘强说道。
一口气吸掉半根烟，秦枫醉眼迷离笑着，“老子三个三等功，一个二等功，两个一等功，一个特等功，谁敢给老子不如意？”
“现在老子是上尉军官了！不是以前的新兵蛋子！谁想欺负就欺负？！”接着一瞪眼，声音大了起来，“想欺负老子，先问问老子的拳头乐意不乐意！”
“上尉？”刘强撇撇嘴，但没敢让秦枫看到。
秦枫在队里除了“枫子”之外，还有个更响亮的名号——“疯子”！这名号可不是吹牛打屁时随便叫的，那是一拳一脚真刀真枪杀出来的！而且，秦枫动手的时候爱笑，笑地越是甜越是开心，对手的下场越惨，十足的疯子！
“这么说跟秦叔和阿姨闹别扭了？”刘强端起酒杯，和秦枫碰了碰。
“别提了！在队里拼死拼活，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出生入死，一年到头难得回来探次亲，老头子不分青红皂白进门就给了我一巴掌！”哈着酒气，秦枫脑门青筋突突直跳，一仰脖子喝干杯子里的酒，“不提了！不提了……”
“好！不提就不提！改天我再登门拜访秦叔和阿姨，今天咱哥俩喝个痛快！”刘强又给秦枫满上一杯。
“对！喝个痛快！”
不多时，三瓶茅台就见了底。
凌晨两点，从酒店出来的时候，秦枫已经东倒西歪了，可嘴里还在嚷嚷着继续喝。刘强看得出来，秦枫是心里不痛快，酒不醉人人自醉。叫来两个服务生，刘强连拉带拽将秦枫弄上了车。
“你能行吧？要不我送你进去！”秦枫踉跄着从车里出来，刘强有点不放心。要是喝点酒，秦枫半夜三更和他父亲闹起来，刘强这个罪过可就大了。
“没事！没事！”扶着车子晃晃悠悠，秦枫神智不清地嘟嘟囔囔着，“赶紧回去看看你的婊子，别让她给跑了！”
“跑了更好！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路上夜风一吹，刘强的酒也慢慢开始上头了，“我先走了！改天再来拜访秦叔和阿姨！”
“路上……呃！小心！”
“知道！你进去吧！”
看着车子绝尘而去灯光一点点消失在夜色里，原本东倒西歪的秦枫忽然站直了身子，醉态一扫而空，无声地笑了笑。
转身准备进去时，秦枫愣了一愣，家里的灯还亮着。
心里一酸，秦枫知道肯定是母亲还在等着自己回来。可想到父亲的样子，秦枫迈上台阶的脚不禁又收了回来。
迟疑了片刻，秦枫终于鼓起勇气进去了，“妈，我回来了！”
没有人回答。
“妈！我回来了！”
还是没有人回答。
夜风从门缝里忽地卷进来，秦枫浑身一激灵，酒登时醒了大半。
忽然，一股极其熟悉的味道飘进了秦枫的鼻子，霎时整个人仿佛被闪电当头劈中，身子一颤，僵住了。
血腥味！
跌跌撞撞地冲进灯光大亮的厨房，整个厨房的地板上明显全是拖拽留下的血迹，从门外一直延伸到卫生间。
木偶一般迈动僵硬的步子来到卫生间，眼前的一幕顿时抽干了秦枫浑身的血液。
母亲浑身是血弯着身子搭在浴池上，上半身浸在浴池里，池子里的水完全被血水染红，红艳艳的一片刺地秦枫眼前眩晕。
“妈！”凄厉的呼喊声回荡着，可回答他的只有窗外呼呼的风声。
母亲的上半身被水浸泡地已经开始浮肿，抱起她的身子，入目就是喉咙上那条巨大的割裂断口，这条断口永远让母亲不能再开口叫“小枫”了！曾经慈爱地注视秦枫的那双眼睛此时只剩下空洞的眼球，里面透着无尽的惊恐！
“爸！”忽然想起了什么，秦枫爬起身就扑向卧室。
在秦枫的卧室里，他找到了父亲，但只剩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