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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轮的雪水冲垮道路,他们背着沉重的行李,走在只有脚掌宽的山路上,身手却很灵敏,像走在平地上一样稳健。我想起了鲁迅先生那句著名的话:“世上本无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我想,墨脱的路就是这一代代的背夫,历经生死踏出来的吧!
有人说,墨脱的人无论是门巴族还是珞巴族,都是天生的背夫,事实真是如此吗?或许并不只是表面看起来的那样,为了生存,迫于生活的压力人们总需要寻找出路,如果这里有便利的交通,他们还愿意冒着生命危险走四五天的山路吗?通往墨脱的公路已经在修建中,或许用不了多久,这条路将被平坦的柏油路所取代,那时的墨脱人会怎么样呢?
外面的世界会改变他们吗?徒步墨脱的机会或许不会再有,墨脱的神秘也将不可避免地成为历史。我脑海里闪过一缕自私的庆幸,为自己能够踏上这条路,为自己能够亲身感知墨脱最后的神秘。但保持这份神秘的代价是让墨脱人的物资极度匮乏,生活用品只能用瘦削的肩膀背进他们的家园,这又是何等自私的想法呢……
天空中突然飘起了薄薄的雪花,记得一本书里有这样一句话:“雪是来自天外,还是天地间的遗物?”仰头感受着点点寒意落在脸上,很想探求个究竟,却没想自己已经将雪花想象成天外之物了,我想更多的还是倾向于那份神秘感。
凛冽的寒风呼呼地刮着,身体被冻得瑟瑟发抖,脸上的肌肉开始逐渐麻木。随后的路况也发生了改变,之前一直延绵不断的碎石岩体混杂的路面,变成了一眼看不到边的一块块巨石,这些巨石又湿又滑,我们不仅要在这上面像兔子一样蹦跳着前行,还得每跳一步就瞬间反应出下一个落脚点的石头是哪一块,而且还要做到动作的“快、稳、准、狠”,否则,就会狠狠地摔在坚硬的石面上。这实在是一个既费体力,又费心力的行走方式啊!好在清平和刘朗一直陪在我的身边。
到了接近雪线处时,呈现在眼前的是一片常年积雪形成的冰雪覆盖层,每走一步都要用脚尖踢出一个坑,插入登山杖,然后迈出一只脚踩稳后,再用同样的方法迈出另一只脚。要知道,这表面上看起来平坦的雪路,下面有可能就是深不可测的雪洞,如果掉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前方其他队员的身影再次出现在视野里,信心又多了几分,不由得加快了脚步。歇息时,看到不远处一块突起的岩石上出现一个人影。不一会儿,人影消失了,接着又出现在更近些的岩石上,感觉有点诧异,直到最后他走到我们跟前,憨憨地咧嘴冲我们笑,这才看清是平措。
我吃力地张着嘴,大口地喘着粗气。呼吸声在喉咙中发出浑浊的声音,鼻涕嘶嘶地吸进流出,就像用气泵往自行车轮胎里打气一样,刘朗扶着我站住了脚。
“怎么返回来了?”我问平措,声音里是一团粗糙的气息。
平措依旧腼腆地微笑着,汗湿的脸红通通的,说:“来接你们,怕雪大了,会找不到路的,我把那个背包先放垭口了。”
“这么说,离垭口不远了?”我有点兴奋。
“嗯!”平措一边轻轻地应声,一边示意刘朗把肩上的背包给他。
“谢谢你,我自己还能背的动。”刘朗对平措说道。
“我帮你背。”平措也没扭头走,硬是拉住刘朗背上的包,让刘朗给他。
“真的谢谢你,你要背大姐的包,再返回来背我的,太辛苦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刘朗摆摆手,微笑着说。
“不累,你给我!”平措似乎有点生气,两颊通红,神情中透着一种被拒绝的害羞。
“给他吧,人家好心帮你减轻负担,你就别推辞了,多矫情呀,你看平措都着急了。”我推了推刘朗,笑道。
“那好吧,太感谢你了!”刘朗把背包递给平措,像用了很大的力气,也像是在表决心似的。那模样,让我想起了小时候学过的一篇课文:老旗手把红旗交到新旗手手中,语重心长地向他传达着使命的光荣。便忍不住又想笑。
接过背包,平措似乎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想咽下去,他的嘴唇因为呢喃而微微抖动。
“你有话要说吗?还是有什么事情?”我忍不住问平措。
“没……没有……”平措挠挠头,也不看我们,飞快地说了句: “谢谢。”
“谢我什么呀?”我有点莫名其妙,脱口就问。
“出来十几天了,还没赚到钱,你们帮我的。”平措的声音很轻,但是透着一种坚定和真诚。
“是大姐雇佣你的,不是我,昨晚替你解围的也是其他队友。你该谢谢他们,专门腾出一个背包。”
“就是啊,要说谢,我们还得谢你呢,你可真实在!”刘朗右手握拳,轻轻地捶了一下平措的胸口,笑道。
平措显然不理解刘朗这一动作的含义,眼睛里闪出一丝疑惑,但他似乎能肯定,这是一种表达友好的方式。
“我先走,垭口有些大石头,我把包放后面,你们到了再拿。”说完,平措转身向前走,走了没几步,突然回过头来,很大声地说了句: “谢谢!”便头也不回地走了,他背着刘朗的包,越走越远,身形越发地瘦小。
“这孩子心地真好!年龄这么小,就如此辛苦地为生活打拼,真不容易。”刘朗不无感慨地说。
“干嘛叫人家孩子,他都20岁了,和我们差不了几岁。”看着刘朗故作成熟的样子,我也锤了他一下。
“怎么可能?他看起来就只有十几岁。”刘朗的眼睛里写满了惊诧。
“我们昨天聊天时你还没从观景台回来呢!他真的已经20岁了,只是看起来年龄小而已,我想那可能是营养不良造成的吧,毕竟生活环境太艰苦了!”
“出来一趟都要走好几天,也真难为他们了。”
……
随着雪花的高频率降落,雾气也渐渐加重了,已经看不见山顶的轮廓,能见度绝对不超过五米,其他队友再次消失在视野之外。清平在前面探路,刘朗扶着我吭哧吭哧地迈着脚步不停地向上攀,嘴里还喋喋不休:“坚持住,你肯定能行。”侧过脸看他,浓密的眉毛已经染上一层白霜,睫毛也未幸免,或许是睫毛太长的缘故。
云雾里的山峦若隐若现,似乎伸手可以触及,却又不可攀得。只能感受到它们由高变低,最后模糊在视野里。
远远地看见队友们挥舞着手中的登山杖,向我们招手,迎风飞扬的经幡又一次闯入视野,这是意味着墨脱之路的第一险关——多雄拉山峰垭口已经抵达。
站在山峰垭口,强忍着寒风气流式的冲击,俯视脚下的碎石小径,看着冰雪融化的溪水推着碎石沿着峰顶的另一端涌入峡谷深处,远眺墨脱方向依旧朦胧一片,蔚为壮观。和藏区的其他山口一样,这里也到处都是用石头垒砌玛尼堆,四周挂满了五彩的经幡。山风烈烈,经幡飘扬,眼前是无尽的雪域风光,心中充满着无限的感怀。原本以为遥不可及的雪山,现在居然触手可及,所有的疲惫都好像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成就感也一下涌了出来,这是我平生征服的最高海拔的山峰。
模仿着影视剧里的人物那样对着山谷大声呼喊,却没有听到来自天际的回音,我的声音就这样在迷雾与山峦间湮消无踪。相比大自然,人永远是那么虚弱,那么渺小。
为了防止午后可能出现更加恶劣的天气对行程造成影响,我们没有在垭口处做过多的停留,而是稍微休息了片刻,便带着刚刚征服了第一道难关的振奋,走上了下山之路。
常言道,“上山容易下山难”。 下山的道路更为陡峭狭窄,在浓雾中,隐隐地伸向峡谷尽头,坡度之大,着实是对腿脚的严峻考验。湿滑的碎石更是让人战战兢兢,生怕一脚踩虚滑下山崖。途中,我们看到了一具马的骨骸,清晰而阴森,仿佛在讲述着多雄拉的凶险和残酷。
拐过一条险窄的山道,一座不超过半米的墓碑矗立在丛野之中,十分醒目。墓碑前横放着一支红色的登山杖,没有鲜花,却不凄凉。这是一位名叫黄春燕的广西女子的墓碑,年轻的她因为梦想踏上了征服墨脱的路,试图在四月的时候翻越多雄拉山,生命却被永远冻结在了那个寒冷的四月天里,从此与雪山同眠。
墓碑是她的丈夫和孩子为她立的。或许是想告诉路人,女孩的梦一直在延续,从未动摇。据说,每一个走墨脱的队伍,都会在这里祭奠女孩。这个用生命走过墨脱的女子,用她执着的精神,书写着这条路上最动人的篇章。
杨进和猪头点上香烟,放在墓碑前,所有人都用不同的方式祭奠着逝去的生命。那墓碑就像傲立在群山之中的雪莲,让来往的人们充满了敬仰。
下山的路上有许多冰川,大多分布在乱石的底部,这些乱石与上山时碰到的不同,灰色、蓝色较多,有棱有角,层层叠叠如竹笋一般,给人一种碰触即散的错觉。刘朗和队长在冰川上来回走了几圈,不时用登山杖敲击脚底,很结实,真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啊!可是奇怪的是,那些石头缝隙中居然生长着许多叫不出名字的野花和浅绿的杂草。野花的种类繁多,红的、黄的、紫的……一簇一簇,比起养在温室的鲜花也不失鲜艳和美丽。
人们大多热衷于将华丽绚烂的辞藻堆砌起来,去描绘大山大河的雄浑。而当你身处这样一个高寒缺氧的高原地区,大山大河的壮美固然会带给你开阔的情怀,而这些细小的生命却更能触动你的生命与灵魂。你无法想象这些细小的生命是如何耐住冷风狂吹,雨雪冲刷,从而展示出一种独特的姿态。她们美得是那样千姿百态、风情万种。那种斑斓的、怒放的生命之美,不需要用太多华丽的辞藻去形容,只需要用大脑和镜头将她们储存起来,然后细细体味。
走过冰川,下山的道路还有诸多的分岔,但是只有一条路才是通往拉格的。假若踏错一步,那么就会无休止地在茫茫的峡谷之中徘徊。
背夫怕不熟悉路况的徒步者走失,总是会在路口等待。他们有的坐在溪水边,就着溪水,吃着简易的食物,开心地谈笑。有的则惬意地席地而卧,沐浴在和煦的阳光下。
壮美无情的瀑布
仿佛是电影镜头的回放,目及的景物再次从雪原变成冷杉密布的林地。“一山显四季,十里不同天”,从终年积雪的高寒雪原到潮湿闷热的亚热带丛林,气候反差非常强烈,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四季变迁及千姿百态的自然景观和植被变化。巍峨的多雄拉,蜿蜒的石径,草地如织,溪流勾画,即使是在海拔3000多米的雪域高原,也可以如此惬意地享受大自然充满神奇的恩赐!
云雾慢慢散开,已经可以清晰地看到崎岖迂回的山路,宛如黑色的碳素笔在纸上随意画出的细线,蜿蜒至远方的山涧。
因为多雄拉是雪山,在这个季节,冰雪消融形成的瀑布遍布山间,凌空飞溅,远远望去,宛如仙女舞动的水袖,别有一番风情。这些瀑布从山巅奔流直下,垂直落入无限深渊,将山体冲刷得峋峻疏松,山石狰狞。巨石在常年的激水冲刷下,变得光秃秃的,偶尔雾气升起,在阳光的照射下,那些石头就会闪着黑黝黝的光,与旁边葱绿的野草,鲜亮的野花色彩形成鲜明的对比。
但也就是这些瀑布,给我们的行程带来了不小的麻烦。溪流浸漫着乱石路,湿滑无比,落石塌方比比皆是,为前进的道路更增添了几分艰险。
虽然不再像上山那样跌跌撞撞地行走,然而更加狭长而撞撞地行走,然而更加狭长而得不手脚并用地行走,先是坐下来,将双手撑在石块上,双脚再用力蹬到另一个石块上,慢慢移动屁股。水流从石头缝隙间穿过,手心经过长久的浸泡,颜色渐渐变为乳白,像是用漂白粉洗过。脚趾当然也无法幸免,顶着鞋尖难受不已。
再往前走,一道更大的瀑布悬挂在眼前,湍急的瀑流倾泻而下,发出沉闷的声响,碰撞到岩石,水珠便四溅开来,壮观得令人惊叹。想来太白先生笔下“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的庐山瀑布也不过如此吧!
然而心中的惊叹与兴奋很快便被一种忧虑所取代,丰沛的瀑流已将脚下的山路截断,我们必须迎着瀑流的冲击涉水过去。瀑流湍急,山石湿滑,让我不敢迈出前进的脚步。
头天晚上在派镇与平措吵架的中年背夫,已经赶上了我们的队伍,他脱下脚下穿着的高筒胶鞋,经过瀑布,把背包放到对面,然后返回来把我们一个一个扶过瀑布。大约十米长的瀑布流,他光着脚走了十几个来回。背夫的体格很强壮,更重要的是,即使在最困难的情况下,他们也能忍受极大的痛苦和疲惫,年复一年背着100多斤的重物在山里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