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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光,起床了。”
厢房里一张桌子,散放着几本书,页脚都卷了起来,油乎乎的。
桌子旁边是一张单人床,这张床是用占大光不久前从西山上砍来的树做的,还是马尾松呢,一股淡淡的松香味儿。
一块格子床单似的窗帘,把整个窗户蒙了个严实。
灰蒙蒙的房间里,占小光像个粽子似的,裹在两床被子里面。
“小光,起床!今天还得进城办事儿呢!”
“嗯。。。。。。”
“快点儿啊!没出息了,你!”占大光一把扯过窗帘,唰的一声,房间里顿时透亮。
占大光拿起儿子床头的衣服,扔在儿子双眼紧闭的脑袋上,转身出了厢房。
占小光像肚皮朝上的乌龟一样,从被子下边伸出两条胳臂,使劲儿挠了挠自己的头皮,睁眼看了一下墙上的老挂钟,嘟囔着,
“这才几点啊?就从来不让人家睡个好觉。啊呵~~”
“让我揍你身上,你就睡个好觉了!”
“好了好了~~起来了。就知道揍,揍,揍。”
等占小光坐到饭桌前,占大光已经吃了半个煮地瓜了,水也喝了一大碗了。
“你小子,快点,那两碗是你的!”
“啊?这么多啊?”
“多?要不是你老子我上年纪了,喝五碗还嫌少呢!你就给老子帮不上什么忙啊!没出息!”
说着,占大光第二碗已经喝了一半了,水珠顺着稀薄的山羊胡子往下滴,瞪着眼睛看着碗底,似乎真的回到年轻的时候了。
“行了行了,我喝。”
吃完了一个煮地瓜,占小光也歇歇停停地喝完了那两大碗水。
两人挺着腰,各自坐着,占大光把水壶拿过来,又分别往两人的水碗里倒了半碗。
占小光一边摇着头,看着占大光把最后半碗水喝完,一边拿起水碗,拍着自己的胸脯,结果还是只喝了一半。
“走吧!没出息了,你!”
占大光轻轻站起来,又到院子里,掏出了烟袋。
歇过之后,占大光打开院门,发动起三轮车,
“小光,走了!”
“来了!”
占小光提着那个塑料水桶,蹭进车厢,占大光一加油门,两人便“突突突”冒着青烟,向村外开去了。
一路上,两人话不多,绕来绕去就几个字,
“再喝点儿!”
“喝不下了。”
“喝不下也得喝!”
“我想撒尿。”
“不行!憋着!”
“憋不住了。”
“憋不住也得憋!”
镇上的路是去年上的沥青,今年便满目疮痍了,小三轮车“突突突”的,就像在路上跳舞似的。
三轮车每颠一下,占小光就在心里喊一声“娘”。
最后,他干脆跷起屁股,把双手当作避震,直到三轮车拐上通向城里的大马路。
城里人就是有钱,马路修得油亮,占小光感觉自己都可以在路面上看清自己的脸了。
马路两边,每隔几米就有一盏又高又美观的钢质路灯。
“晚上行车都有车灯,用得着把一条大马路照得这么亮吗?”
占小光暂时忘记了自己的膀胱,
“如果把三分之二的路灯换成大杨树,奶奶的,那一晚上能抓多少知了啊?”
他兀自笑出声来。
“你憋傻了?!”
占大光瞟了儿子一眼,
“马上到学校了,你小子给我机灵点儿!”
“哦,知道了。”
三轮车“突突突”地开到了学校门口。
占大光轻轻挪下车,凑到警卫室的窗口,脸上挤出一堆笑,
“同志,我给后勤谭主任送菜,麻烦您给开一下门吧。”
“哪个谭主任?”
“后,后勤的,谭孝才,谭主任。”
“哦,谭主任啊。你知道,现在可是上课时间,学校规定不让机动车出入大门啊。”
“啊?这可怎么办好啊?”
警卫从窗口探头出来,瞄了瞄占大光,又瞅了瞅“突突突”的三轮车。
“这样吧,你留下两棵大白菜,万一学校要是查起来,我也有个证据啥的。”
“这样啊?。。。。。。哦,好,好,您稍等。”
占大光赶紧走到车斗旁边,抱下两棵胖胖的大白菜,从警卫探头的那个窗口,顺次递了进去,搓着手,堆着笑。
校大门像他家那条听话的老黄狗一样,颤颤微微,滑到了一边。
占大光一边点头,说着谢谢,一边上了三轮车,一加油门,“突突突”地进了校园。
学校的伙房不难找,整个校园,那座最高,最新,最漂亮的,就是了。
伙房门前有一座电子地秤,占大光把三轮车开了上去,一停,又往前开去。
车在库房前一停,占大光便拉着儿子往厕所跑。
两人揉着肚子出来的时候,看到一个秃顶的中年男人正在三轮车旁边转来转去。
“哟!谭主任,您早到了啊!”
“老占,你这来晚了啊,要扣分了啊。”
“哎哟,谭主任,都是我这龟儿子懒,上路晚了,耽误您时间了,真过意不去啊。”
“算了,算了。看在你这白菜的确比其他人的饱满,就不扣了。”
“谢谢谭主任。小光,还不过来谢谢谭主任?”
“谢谢谭主任。”小光还没忘了鞠上一躬。
“哟!这孩子,真懂事儿,你看!”
谭孝才乐上眉梢,冲占大光招招手,
“老占,你们去把白菜放到仓库吧。”
“好咧!”
好一个“上阵父子兵”,两人几分钟,就把一车白菜全都给整齐地码在了库房的一个角落里。
占大光又发动起三轮车,开回到电子地秤上,又一停,
“哎,我说老占,你想多赚个儿子的钱啊?”
占大光恍然大悟似的拍了下脑袋,
“哦,你看我这记性!小光,快上来。”
占小光连忙跑到电子地秤上,吸着气,使劲儿往上提着自己。
占大光到地秤窗口取了票,递给谭孝才,
“三百三十二斤。”
“我说老占啊,你怎么搞的?我不是要三百五十斤吗?你这差了将近二十斤,你让我怎么跟上头交代?”
占大光陪着笑,搓着手,
“哎哟,谭主任,您看我这事儿搞的,本来我这车装了八十多棵,三百六七十斤,光多不少。可在路上滑下几棵,都给摔烂了,我就扔掉了。您看?”
谭孝才白了他一眼,
“这样吧,说好一斤一块钱,那就给你三百三十块钱,那二十块我得交公。”
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沓钞票,抽出了两张十块的,放回了兜里,把剩下的递了出去。
占大光连忙点头称谢,伸出双手接钱。
谭孝才“哼”了一声,
“瞧你这事儿办的!”
伸手又抽回了一张十块的,才又递过去。
占大光手一顿,又马上脸上堆笑,接过钱,连忙塞到裤兜里,
“谢谢您,谭主任。”
谭孝才又递给占大光一张纸条,
“唔。你拿这个收据,去财务室盖个章吧。”
“好的,我这就去。”
占大光又捧过那张纸条,上面写着,
兹据:
收取大白菜三百五十斤整,货款三百五十元整。
供货人:占大光
收货人:谭孝才
收货日:××××年××月××日
占大光盖章回来,谭孝才正蹲在门口的台阶上捋自己的头发,
“给我就行了,你们回吧。”
“哎,好咧。谢谢谭主任,下次您再需要什么供应,我保证保质超量给您送来。”
说罢,瞪了儿子一眼。
占小光连忙又冲谭孝才鞠了一躬,
“谢谢谭主任!谭主任保重!”
谭孝才一扬手,
“行了行了,走吧。”
父子二人这才双双踏上三轮车,“突突突”地往校外开去。
吃过晚饭,占大光蹲在墙角,点了一袋烟,脑子里尽是那三十块钱的影子,脸上的肌肉时不时一颤,就像刚刚被*了一样。
抽完烟,他把烟灰磕到灶口,踱到院子里,伸手去提车厢里那个塑料水桶,
“兔崽子能干点儿什么啊?连个水桶也不知道帮老子收拾起来。。。。。。”
话没说完,他感觉桶里好像装满了东西,还很沉。
他连忙双手把塑料桶提出来,看了看,好像是水。
他又打开盖子,把鼻子凑上去闻了闻,感觉就是水。
他倒进嘴里一点儿,咂了咂舌头,这分明就是水嘛!
“兔崽子,啥时候又把水桶装满了?”
他提起桶,把水全都倒进了洗脸盆,
“总比浪费了好。小光!”
“哎。”
“你个小兔崽子就不能帮老子干点儿活儿,啊?!”
“还干什么啊?我今天已经够卖力了,膀胱都要憋破了。哦,我还帮你提了一大桶矿泉水回来呢!还说我不干活!”
“你说什么?矿泉水?”
“是啊,谭主任让我带点儿水路上喝,我就趁机满满地灌了它一桶!”
“哎呀~~你,你为什么不早跟我说?!你这个没出息的东西!唉,没出息了,你!” txt小说上传分享
以毛尖儿之名
山,并不峻峭;水,也不蜿蜒。
师父茶根儿的茅草屋,就藏在这山水之间。
这天清早,老爷子飞鸽传书众弟子,说要去云游四海,有事交代。
等我急匆匆洗漱完毕,赶到的时候,众师兄弟姊妹都已经到了。
老爷子精通茶道,是个爱茶之人,众弟子也都以茶命名。
龙井,毛尖,铁观音;红茶,绿茶,乌龙茶。
红茶排行老大,被老爷子誉为最有诗意的弟子,是老爷子的最宠。
龙井排行老二,颇具行医天赋,老爷子称他不务正业,他倒也乐得后来转行去做了跛脚医生。
铁观音排行老三,是众师兄弟姊妹当中的*,原名唐小璇,几年后当上了管理员。
绿茶排行老四,俊俏,花哨,妖艳招展,老爷子见到她总是皱眉头,后来她自己起了个别名叫做桃之夭夭。
乌龙排行老五,老爷子虽然经常提起他,却难得见到他的真面目,据说现居青岛,别号不去栈桥。
我不幸排行老六,中了一个毛尖之名,老爷子让我专职给他打洗脚水,并伺候茅屋前那棵小柳树。
我们拜师学艺十几年来,老爷子基本上都是通过飞鸽传书函授,这还是第一次把我们都叫到跟前儿来。
所以我们师兄弟姊妹几个基本上也都属于第一次见面。
且看这个红茶,目光迷离,遍体飘香,梳一个爆炸头,恰似一盆茁壮的吊兰。
再看龙井,身披白大挂,嘴角歪斜,目光阴骘,确实一跛脚医生的料。
铁观音人如其名,端庄秀丽,满面春风,手持一红星二锅头酒瓶子,里面插一根鸡毛掸子,估计刚才还在仓库干活呢。
绿茶是最甜美的一个,身形娇小,面容佼好,嘴唇血红血红的,香水喷香喷香儿的,就一个字儿,“妖媚”!
我正看得出神,忽然感到脖子后面一阵痒,一回头,好大一张乌龙脸,吓得我一个趔趄!
没错,他就是乌龙了,是我同乡,自称“不去栈桥”,其实我知道,他特迷恋那座角子楼。
“咳~~~”
众师兄弟姊妹围坐在师父周围,老爷子轻轻清了一下嗓子,算是开场白。
“孩子们。我决定要去云游四海了,临行之前,有些事情要交代一下。”
红茶正在涂指甲油,眼也不抬,问道,“去哪儿啊?”
“风带我到哪里,我就到哪里~~~”
龙井嘿嘿一笑,“师父,那啥,您老要是经过武夷山,顺便帮我弄点儿天山雪莲回来!”
“滚犊子!天山雪莲跑到武夷山去了!我白白函授了你十几年了!”老爷子一脸怒容。
铁观音仍然一脸从容,拿鸡毛掸子掸着自己的胳臂,说道,“师父,您放心去吧。这儿我给您管着。”
“好孩子~~~”老爷子轻轻叹了口气。
绿茶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师父的草屋,这时候也从门里探出头来,“师父,我也留在这里,帮您打扫打扫。”
“嗯,嗯,嗯~~~你们都是好孩子。”老爷子差点儿感动得掉下眼泪来。
乌龙也坐不住了,心想这世道咋就这样了捏?
“师父!”
老爷子被吓了一跳,又轻轻抚了抚胸口,“啥事?”
“您放心就是了,等您回来,我把这里给你改成栈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