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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就不管,我才不在乎!”她说完,哭着就往楼上跑。
没有人去安慰她。白曼琳,不用说,对她这番话非常愤怒,不是顾着表哥的面子,她早就反驳过去了。叶老太太见她当着自己和侄女的面数落侄儿,觉得她太不懂事,心里很不高兴,也懒得理她。
“我怎么娶了这样一个女人,真是家门不幸!”叶寒枫余怒未息。
他和太太毫无共同之处,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当年他到上海打天下的时候,一家英国银行的买办很欣赏他,不仅在经济上给了他很大的支持,在人际关系上也帮了他许多,他很感激他,一直把他当做恩人。因为忙于事业,他年过三十还未娶妻,那位买办亲自跟他提亲,想把女儿嫁给他,出于感恩之心,他一口就答应了。结婚不久,他就后悔不迭。他太太自幼受父母溺爱,养就了一副刁蛮脾气,事事要别人迁就她,没有她迁就人的。她又不爱读书,靠着父亲的钱勉强在一家二流大学毕了业,肚子里并没有多少墨水。叶寒枫最初还跟她谈谈心,但很快就放弃了,不管他是谈诗词书画,还是谈时局政治,她都毫无兴趣,因为她根本就不懂。她整天不是泡在商场和电影院,就是跟一些阔太太打麻将,一打就是一个通宵,叶寒枫也曾说过她,一说她就发脾气,甚至几天都不理他。他既对她不满意,又加上结婚几年都没有孩子,感情上和她越来越远,要不是怕被人说他忘恩负义,他早就提出离婚了。
他好不容易压住火,想起她的话会得罪表妹,便替她道歉:“琳儿,对不起。她这种人心里只有自己,没有别人,她的话,你不要往心里去。”
“我不会。”白曼琳摇了摇头,“她不和你一起走,你打算怎么办?”
“随她去吧,我反正是要走的。这样也好,我和她以后各走各的路,两不相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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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篇 浴血淞沪(26)
叶老太太说道:“我跟你走,我清静惯了,内地的生活可能更适合我。”
“妈,谢谢你,你肯支持我走,我就放心了。”
“你是我儿子,我不支持你,谁支持你。”
“那就这么定了。琳儿,你和表弟也跟我们一起走吧。” 他指了指楼上,说道,“我想我跟妈走了,你们恐怕不会愿意跟她住在一起。”
“我不走,三哥和表哥还在作战,我得留在这里。我跟表哥说好了,等我的伤一好,我就去找他。”
他惊讶地说:“你疯了?远卓现在在大场,那里的战斗非常激烈,死的人堆积如山,简直就像人间地狱。我看他肯定不会让你去,而且现在去那里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叶老太太被她的话吓了一跳:“琳儿,你可千万不能再去了。你上次没把小命丢了已经是菩萨保佑了,你怎么还想着要去呀?远卓这孩子也真是,哪能答应你再去。”
白曼琳不想分辩,心想脚反正长在自己身上,走不走全凭自己做主。
吃过早饭,叶寒枫带她去圣约翰大学医学院的附属医院,那里的骨科主任是个有名的专家,和叶寒枫也很熟。白曼琳的伤一直是他在医。
车子一出公馆,她就不由得吃了一惊。她记得自己刚来的时候,这条街上冷冷清清,连行人都没有几个。可现在,街上非常的拥挤,两边密密匝匝的都是蜂拥而来的难民,多数衣衫褴褛,鞋底都磨破了,有的甚至根本就没有鞋,露着血迹斑斑的脚底。他们或坐或卧,身边放着各种箱笼、包袱。大人们疲惫的脸上显露出哀怨与无助的表情,大多数孩子则因为过早地承受了战争的苦难而显得少年老成,本应带着童真的双眸却充满着茫然。只有少数年幼不知事的还在那里嬉戏,宣泄着自己剩余的精力。一位满面风尘、面容憔悴的母亲忍不住了,上前拉回了她六岁的儿子,说道:“你少动一点吧,也好节约一点吃的。”
白曼琳听她说的是一口苏州话,不由得心下难过,暗想他们一家千里迢迢流落到这里,一路上不知吃了多少苦,历尽了多少艰辛。她问叶寒枫:“这些难民没人管吗?怎么让他们就这样露宿街头。”
“人太多了,没法管。现在不仅上海四郊的难民拥进了租界,附近一些城市的民众为了躲避空袭也跑来了,收容所早已人满为患,连旅馆都挤满了人,后面来的实在是无法安置了。”
“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吗?”
“我们也在想办法呀。我已经把我的仓库腾出来安置难民了,其他一些公司也在这么做,甚至还有电影院的老板把电影院都改成收容所了。本来有几家轮船公司在往外运送难民,可现在日本军舰违背国际公约,炮轰难民船,轮船公司不敢再冒险了。前面的运不出去,后面的又源源不断地来,租界已经爆满了。”
“报纸上说现在租界的物价,尤其是旅馆费在成倍地增长,这些难民承受得起吗?”
“这个谁也没办法,给难民捐钱捐物的人不少,可趁机大发国难财的人也有,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啊!”
这时,人群中有个婴儿不知是因为饥饿还是其他什么原因,突然大哭起来,瘦弱的母亲怎么也哄不住,竟引起连锁反应,另外一些婴儿和幼儿也跟着啼哭不止。白曼琳感到一阵心酸,几乎滴下泪来。她拉上了车帘,不忍再看这悲惨的景象。
车子在人海中艰难地穿行,两公里的路程,几乎用了半个小时。
到了医院,那个专家让她照了X光片。等片子出来之后,他仔细看了看,说道:“小姐的伤已经完全愈合了,你们看,这是她受伤的两根肋骨,现在已经完好如初了。”
白曼琳高兴得跳了一跳:“教授,你是说我现在什么都可以做了?”
“当然。”
跟那位专家道别后,两人走出医院的大楼,大楼门口停着一辆救护车,几个穿着白衣,手臂上配着红十字标记的人正在忙着往车上搬运东西。白曼琳望着其中一个椭圆脸,细长眼睛,脸上有几点雀斑,外表纯朴的姑娘喊道:“素秋!”
第三篇 浴血淞沪(27)
冯素秋一看是她,放下手里的东西过来了:“曼琳,你的伤好了?”
“好了,刚找医生看的。你在这里干什么?”
“医院捐了一些药品和医疗器材给红十字会,我们来拿过去。”
“现在伤员很多吗?”
“太多了。据说每天送到上海的伤员有上万人,本地的伤兵医院已经装不下了,只能往后方医院送了。”她看着白曼琳,热烈地说道,“你的伤痊愈了真太好了,你要回救护队吗?我们正缺人手呢。”
“当然要回去,我现在就跟你们走。”白曼琳回头对叶寒枫说道,“大表哥,这是我们红十字会的人,我要跟他们到伤兵医院去。你有事你去忙吧,不用管我了。”
叶寒枫知道拦不住她,只得答应了:“好吧,等我的事办完了,我到医院来接你。”
“好的。”
回到红十字会医院,车上的人跳下车,把车上的东西往下搬。一个正在那里晒太阳的上校军官看见了,也过来帮着搬东西。冯素秋忙拦住他,说道:“吕团长,你就别来了,小心你的伤。”
“我的伤已经好了,没事。”
“不行,不行,你不能来。”冯素秋说什么也不放他过去,又对白曼琳说,“曼琳,我跟你说,这位吕团长是新25师的。”
白曼琳看了一眼他衣服上的部队番号:“你可是512团的吕德贤吕团长?”
“是的。”
她笑了:“见到你太高兴了,我常听我三哥提到你。”
“哦?不知令兄是哪一位?”
“白少琛。”
“你是少琛的妹妹?”吕德贤想起来了,“是不是在罗店被日本飞机炸伤的那个?”
“是的。我哥就只有我一个妹妹。你什么时候受的伤?是受的什么伤?”
“我是——噢,就是你受伤的第二天,跟日本人拼刺刀的时候被刺了一下。”他没有告诉她他是为救她哥哥被鬼子捅成重伤,差点丧了命。
“你的伤现在怎么样了?”
“已经好了,我都准备归队了。”
“归队?”听到这句话,她立刻来了精神,“你什么时候走?怎么走?”
他不解地看着她,“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走,我已经和运输队的刘营长说好了,他运物资去大场的时候,顺便把我捎上。”
“太好了。你走的时候通知我一声,我跟你一块儿去。”
“那怎么行?大场那边太危险了,我不能带你去。”
“你不带我,我跟了救护队也要去,反正我是非去不可。”她软语相求,“吕团长,你就带我去吧。现在大场的部队太多,跟着救护队不容易找到你们。再说,我跟着你们走,路上也要安全得多。”
吕德贤是条硬汉,带兵打战没问题,跟女人打交道却不擅长。对她的软磨硬缠,他一点办法也没有。最后,他被她缠得没法,只得无可奈何地带她上了路。
十三
天色蒙蒙亮了,淡蓝色的天畔被染上了一层粉红色,灰色的平原尽头像是被人掘出了金矿,发出了一道道金色的光芒。金光越来越浓,一轮红日慢慢地从地平线下伸出了头,预示着血腥的一天又来临了。
新25师在大场的一个隐蔽指挥所里,正中放着一张方桌,桌上凌乱地堆放着文件、望远镜和水杯,一盏马灯由于油快燃尽了,灯光昏暗,照得周围的东西幽幽的像一个个鬼影。张一鸣和孙翱麟正趴在桌上打盹。昨晚日军偷袭,同217旅的两个团血战了一夜,他们彻夜未眠,直到天快亮了,日本人被打了回去,他们才赶紧休息一会儿。
“报告!”
“进来。”张一鸣惊醒了,他听出是吕德贤的声音。
吕德贤大踏步进来了,一看到师长的模样,他就明白前线的战事有多紧张了。张一鸣变得又黑又瘦,脸上胡子拉碴,一双眼睛布满了血丝,神色也显得疲惫不堪。看到吕德贤,他显出了高兴的样子:“你回来啦,伤好了吗?”
第三篇 浴血淞沪(28)
“全好了。”
“那就好,我现在正缺得力的军官,你回来太好啦!”
“师座,有人来看你了。”
“谁呀?”
“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他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掀开厚厚的黑布帘走出去,冷不防背后有人伸手捂住了他的眼睛,他吃了一惊,本能地迅速拔出枪,“哗啦”一声拉开保险,左手一把拉开蒙着他眼睛的手,猛地转过身,右手同时扣动了扳机。他这一套动作速度太快了,等他看清楚身后的是白曼琳时,已经收不住手了。只听见赵义伟大叫一声:“师座不要!”同时他的手被往上一抬,“砰”的一声,子弹飞向了天空。
“啊!”白曼琳尖叫了一声,顿时吓得面无人色,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仿佛傻了一般。张一鸣也慌了,顾不得有人在场,一把将她搂进怀里,紧张地问道:“琳儿,你吓着了吗?你没事吧?我把你吓坏了吗?”
听到他说话,她回过了神,眼泪顺着白玉般的脸颊扑簌簌地流了下来:“表哥,你干吗吓我,我差点被你吓死!”
张一鸣搂着她,没有说话,心里还在为自己刚才的那一枪后怕。他不仅枪法准,出手也很快,北伐时就是个有名的快枪手,刚才要不是赵义伟反应敏捷,他那一枪打过去,她不死也是重伤。
听到外面的枪响,孙翱麟等人已提着枪冲了出来,见此情形,收枪退了回去,悄悄地问赵义伟是怎么回事。
等她哭够了,他才说道:“琳儿,我把你吓着了,是我不好。不过以后不要再开这种玩笑了,战争期间,这会致命的。方才不是赵副官反应快的话,我伤了你可怎么办?来,擦一擦脸,我们进去说话。”
她接过他的手绢,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然后跟着他进入隐蔽所。
“琳儿,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孙参谋长。”张一鸣得意地对孙翱麟说,“这是白曼琳,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白曼琳脸微微一红,对孙翱麟含笑点了点头。因为是到前线,她今天特地穿了一件浅绿色的风衣,绿色衬着她白皙的肌肤,简直美极了。她又刚哭过,眼睛红红的,脸上还有泪痕,越发显得楚楚可怜。孙翱翷心里暗暗惊叹:天底下竟有这样美貌的女子!其实他在罗店的时候曾见过她,只不过她那时身上血污狼藉,已经看不出一丝美处,所以他刚才没能认出来。
“琳儿!”张一鸣给了她一把椅子让她坐下,一面问道, “你怎么来了?你的伤没事了?”
“没事了。我昨天到医院照了X光,医生说骨头已经完全长好了。”
“那我就放心了。我在南翔休整的时候给你写了封信,你一直没回,我真怕你出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