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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一鸣厉声喝道:“住嘴!是真是假,我会调查。姑娘,你继续说。”
“我是戏班子里唱戏的,我叫红菱,是这里庆祥班班主的女儿。”她扯下了蒙在脸上的手绢,露出了一张清秀的脸庞。
“昨天,他派人来找我们父女,说是唱堂会,去了才知道是要我做这事,我不干,他就把我爹抓了起来,说我要是不干,就别想再看到我爹。”
说到这里,她扑通一声跪到张一鸣面前,哭道:“张师长,我真的是被逼的。我爹现在还关在军法处,求求你,让他们放了我爹吧!”
“你先起来,你要说的是实话,我自然会叫他们放人。”张一鸣脸色铁青,望着军法长说道,“你有何话说?”
军法长额上冷汗直冒,越是作威作福的人,往往越是怯懦,他说不出话来。张一鸣喝道:“把他捆起来!”
低层官兵们早就对飞扬跋扈的军法长恨之入骨,听到师长下令,几个士兵立即上前将他捆了起来,下了他的枪。张一鸣看着他,冷冷地说道:“你是军法长,你犯了哪一条,自己应该很清楚吧?”
军法长脸色灰白,犹豫了一下,说道:“师长,这事不能怪我,我只是奉命行事。”
“奉谁的命?”
“旅长。”
张一鸣说道:“把吕营长放了。”
军法处的士兵忙给吕德贤松了绑,把他的手枪还给了他。吕德贤提着枪,走到军法长面前,一双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你说,真的是旅长要杀我?我跟随他这么多年,出生入死,忠心不贰,他为什么要杀我?为什么?你给我说清楚,要有半句假话,我拼着挨军法,也要毙了你!”
赵义伟忙拦住他:“德贤兄,不要冲动,这事师长会处理。”
军法长一心要替自己开脱,急忙说道:“吕营长,这事确实是旅长下的令。你老是跟他唱反调,他忌恨你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要不是你救过他,他面子上过不去,早就下手了。这次有人写匿名信告他,他大发雷霆,认为是你干的,所以才下了决心干掉你,一来除掉后患,二来解心头之恨。”
吕德贤如雷击顶,自己是旅长的救命恩人,一向对他忠心耿耿,怎么也想不到竟是他要置自己于死地,心里又是难过,又是伤心,待在当地,作声不得。
赵义伟劝道:“德贤兄,别难过了。为这种薄情寡义的人伤心,不值得。张师长为人重情重义,赏罚分明,打仗那就不用说了,你肯定也听说过他的威名。你跟着他,才是跟对了人,你应该高兴才是。”
吕德贤长叹一声:“谢谢你。对了,我还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
“还是跟以前一样,叫我赵兄弟。我叫赵义伟,是师长的副官。”
第一篇 整编新军(14)
“好兄弟,我吕德贤能和你相识,此生足矣。”
说完,他转身面对张一鸣,立正行礼:“师长,我吕德贤这条命是你救的,从现在起,我跟着你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张一鸣见他出于至诚,说道:“贤弟乃血性之人,我张一鸣能得到你这样的人才,幸甚!”
吕德贤天性爽直,待人真诚,平时对待手下的官兵也很宽厚,打起仗来更是智勇双全,决不畏死,但处在这样的部队,不仅得不到重用,反而屡受排挤。张一鸣这句话,他从军这么多年,何曾听到过,不觉感激涕零,连眼圈都红了。
三
把这起“强奸案”调查清楚后,张一鸣据实向陈诚做了汇报。很快,217旅旅长余志宏被撤职审查,军法处根据以前那封匿名信所举报的内容,也对他贪污受贿等事情作了调查,竟又牵扯出一批涉案人员,217旅团级以上军官几乎全部被隔离审查。消息传出,218旅低层官兵们都纷纷举报218旅的各种黑幕。张一鸣趁此机会,在陈诚的支持下,一举把两个旅的旅长和团长全部换了。新任团长中,除了吕德贤以外,几乎全是他的旧部。
高级军官撤换完毕,他又从中央军校请来教官给营级以下军官讲授战术理论和图上作业,提高他们的指挥水平,并下达通知,待授课结束,将对他们进行理论和射击、投弹等实际考试,前三名官升一级,凡理论考试不及格或实际考试达不到九十以上者一律撤职。这个命令一下达,军官们谁也不敢懈怠。一时间,新25师学习、训练蔚然成风。两个月后考试结束,张一鸣公布成绩,前三名当即升职,另外29名不及格的就地免职。
军官整训完毕,他开始对士兵进行整顿。他的军纪严,训练要求高,使以前散漫惯了的士兵非常不满,暗地里抱怨、咒骂,但没过多久,埋怨声就慢慢减弱了。他们觉得新来的军官们要求虽严,但并不轻易训斥人,不像以前的那些军官动不动张嘴就骂、伸手就打、抬腿就踢。新师长更是给了他们全新的感觉,这位衣着整洁,皮靴雪亮,说话文质彬彬,外表像个公子哥儿似的师长喜欢到连队来和低层官兵们谈话,官兵们反映的问题,一经查实很快就能得到解决。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他们的军饷比以前多了,而且按时发放,决不拖欠。
九月的一天上午,张一鸣在514团团长徐剑声的陪同下,来到一个连队观看士兵们射击训练,他悄悄来到趴在地上射击的士兵们身后,示意旁边的人不要声张,以免影响士兵的情绪。一阵枪声响过,报靶员开始报靶。这一批士兵成绩均不理想,有一个士兵竟然打出了一个五环,两个四环,两个三环的靶数来。
连长见他在师长面前丢了脸,不禁气急败坏:“你怎么搞的?我不是告诉你要‘左眼闭,右眼睁,缺口对准星’,‘三点成一线’吗?”
那个士兵低声道:“我是这样做的,是枪不好使。”
张一鸣说道:“把枪给我。”
他从那士兵手里拿过枪,在他的位置上趴下。五声枪响过后,报靶员报靶——五个十环。
张一鸣站起身,把枪还给他,拍拍身上的土,说道:“你看,枪没有问题,问题在你自己身上。你的动作不规范,精神不集中,当然无法击中目标。我告诉你,打靶的时候,你不要想着面对的只是一个靶子,你要把它当做一个敌人,靶心就是敌人的要害,你的子弹打出去,非要击中他的要害不可。”
靶子被扛来了,官兵们纷纷前来观看那个靶子,只见中间的靶心上,竟有两发子弹击中了红点,都暗暗心服。整个上午,张一鸣都守在训练场上,亲自指点要领,还不时趴下,手把手纠正士兵的射击姿势。
中午,团长想设宴接待他,他坚决不肯,硬是到食堂和士兵们一起吃饭。
下午,张一鸣坐着他的黑色雪佛兰返回师部。他靠在椅背上,双目紧闭,似乎是在养神,实际上却在回想连队观看训练的情形。车子向前疾驶,快到师部门前的时候,突然一个急刹车,他的身子随着猛地往前一栽,随即听见司机大骂:“你他妈找死啊?”
第一篇 整编新军(15)
他睁开眼睛往外看,只见几个警卫早赶过来,连拖带拽地把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往旁边拉,那女人一边挣扎一边大叫:“放开我,我要见张师长!我要见张师长!”
那女人还带着三个小孩,警卫拉她的时候,她手里抱着一个,另外两个一个拉着她的衣服,一个抱着她的腿,都是“哇哇”大哭,引来一些路人驻足观看。张一鸣看着这一幕,觉得不成样子,对赵义伟说道:“你去问一下怎么回事?”
赵义伟下了车,上前对警卫说:“放开她。”
警卫松了手,那女人向赵义伟哀求:“长官,求求你,让我去见张师长吧!”
“你见师长有什么事吗?”
“我要告状,我要他给我和孩子做主,我们已经没活路了。他要不管,我们真的只有死了。”
赵义伟见她说得不明不白,皱了皱眉说:“告状该去找地方政府,找师长干什么?”
“我告的是他手下的团副卫大海,地方政府管不了。”
“你为什么告他?”
那女人的眼泪流了下来,伸手擦了擦:“我是他原配妻子,他现在娶了姨太太,不要我们母子,家里穷得把东西都当完了,孩子们已经很久没吃过饱饭了。长官,你看看他们吧,都饿成什么样子了?”
赵义伟看了看这三个孩子,最大的是个###岁的女孩,第二个是个四五岁的男孩,最小的男孩只有一岁多,都是面黄肌瘦,跟干柴棍似的。再看卫太太自己也是满脸菜色,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母子四人都衣着破旧,三个孩子全光着脚,连鞋都没有,他登时心下火起:“你等着,我这就去告诉师长。”
他回到车旁,刚叫了声“师座”,张一鸣就说:“我已经听到了,让她过来吧。”
赵义伟打开车门,等张一鸣出来后,把卫太太叫过来对她说:“这就是张师长,你有什么委屈就说吧。”
卫太太把抱着的孩子放下,交给女儿牵着,然后走到张一鸣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放声大哭:“张师长,你可千万要给我做主啊!”
张一鸣说道:“有话起来好好说。你不是要告卫大海吗,说吧。”
她站起身,一时哭得说不出话来。赵义伟怕师长不耐烦,倒替她着急:“你别只顾着哭啊,师长问你话呢,快说吧!”
她拼命止住哭声,哽咽着说:“我是卫大海明媒正娶的妻子,我们已经结婚十年了,还有了这三个孩子。他娶了姨太太以后,就再也不管我们,家也不回,钱也不寄,给他写信也不回。我一个人实在养不起三个孩子,又想他这么久没音讯,怕他有个三长两短,就跟我娘家兄弟借了点路费,带着孩子千里迢迢从老家来到这里。哪知道他——”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又哭了起来,张一鸣问道:“他怎么样了?”
她只是哭,没有说话,倒是她的大女儿开了口:“他赶我们走,还打妈妈,把妈妈打哭了。妈妈到树林子里去上吊,有个叔叔听到我和弟弟哭,跑过来把妈妈放下来。他还让妈妈来找你。”
卫太太这时候平静一些了:“我那时候是气糊涂了,现在想起都后悔,我要死了,这几个孩子怎么办?张师长,我来找你,就是想请你主持一下公道。他可以不要我,可这几个孩子是他亲生的,他总得养吧?再说他要休我,也得给我个说法。这么多年,我哪儿对不起他,对不起这个家了?”
她又想哭,但忍住了:“我们结婚的时候,他只是个排长,成天在外面打仗,很少回家,我一个人在家里侍奉婆婆,照顾孩子。我在娘家的时候,也是爹娘疼爱的闺女,从没干过重活。可进了他家的门,屋里屋外,大事小事,全都靠我一个人,这么多年,不管多苦多累,我都没有抱怨过。那个时候,他对我很好,还跟我说他一定好好干,等将来做了大官接我出去享福。他当了营长以后,寄回来的钱够用了,我才没有再出去挣钱,心想这苦日子总算熬到头了。没过几个月,婆婆死了。他不能回来奔丧,是我披麻戴孝给婆婆办的丧事。他回来给他娘上坟的时候跟我说,等他安排好了就派人来接我和孩子。可是男人的心说变就变,他这一走就再也没回过家,开始还按时给家里寄钱,慢慢地钱越来越少,后来一分也没有了。我那时怀着老三七个月了,我找人给他写了几封信,他一封也不回。我担心得很,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战场上给人打死了。没法子,我又出去当了小贩,可是带着两个大的,背着一个小的,我顾得了这头,顾不了那头,一个月下来,赚的钱不够一家人喝稀饭。家里的东西,卖的卖,当的当,就只剩一张床和一些没人要的破东西。我想我一家四口反正都快要饿死了,不如去部队找他,他要真死了,我就把这几个孩子送人,自己跟着他死。我跟我兄弟借了点钱,千辛万苦找到这里,打听到他没死,还升了官,娶了个窑姐儿当姨太太,我当时就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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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篇 整编新军(16)
她的眼泪又流了出来,扯着袖子擦了擦,继续说道:“我找到他和姨太太的家,他们两个都在,他看到我来了很吃惊,还没说话,他旁边的姨太太不高兴了,他着急了,问我不在家待着,跑到这里来干什么。我说你是孩子的爹,我不找你找谁。他发火了,要我马上走。我说我是你明媒正娶、给你娘披过麻戴过孝的媳妇,是你三个孩子的妈,你不能说赶我走就赶我走,他还劈头盖脸地就给我一顿打,我当时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觉得活着已经没什么意思了。我自己都不明白是怎么走出他的家,怎么走到那片林子,又怎么上吊的。那时候脑子里除了死以外,什么想法都没了。要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