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概诺诺连声。他把赌场上的习惯照搬到官场上,凡事不顾战场上胜算的把握大小,只求赢得王子的青睐。你说这能打胜仗吗?不过话说回来,他在战场上的表现是有口皆碑的,因为他远不是什么贪生怕死之辈。
另外还有关于克卢顿战役的消息,是一个佃户的子弟回来后到杜瑞斯迪府邸来说的。据这个人称,当时高唱战歌上山的十几个人中,他是唯一的幸存者。那天早上约翰·保尔和麦科诺奇倒霉透顶,在树丛中发现了那枚万恶之源的硬币。杜瑞斯迪府邸里的仆人们说他们是“踮着脚尖”走进酒店的,那枚硬币袜他们吃喝花光了,而这个晴天霹雳的消息也把他们吓得魂飞魄散。一家人正在厅堂里吃晚饭时,约翰·保尔一阵风似的闯进来,高声嚷叫着:“汤姆·麦克莫兰刚刚回来了——大事不好啦,大事不好啦——就他一个人活着回来了!”
这消息把一家人惊呆了;惟有亨利先生一个人用手掌捂着脸,还有爱丽森小姐双手把脑袋整个儿地遮住。老爷则面如死灰,说:“我还有一个儿子。亨利,我说句公道话,活着的比死了的心肠要好一些。”
这句话在这种时候说出来的确有点不三不四。不过老爷对亨利先生上次所谓“宠儿”的抱怨一直耿耿于怀,多少年来他因为在对待两个儿子的问题上无法做到公正不偏,良心上总觉得过不去。但不管怎么说,这句话是不得体的。爱丽森小姐听了更不受用,放声大哭起来,埋怨老爷出言不逊;埋怨亨利对亲哥哥的死无动于衷;埋怨她自己在丈夫出门时说了不吉利的话,赞扬死者集全家的灵气于一身。她一边揪着自己的手,一边诉说对死者的深情厚爱,还一个劲儿地哭喊着他的名字——仆人们则呆若木鸡地肃立一旁。
亨利先生站起身来,手里拿着椅子,这时他像老爷刚才一样面如死灰。
“啊!”他冷不丁地嚷道,“我知道你爱他。”
“世人谁不知道,上帝可以作证!”她哭叫着,然后,转身冲着亨利先生说道,“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你打心眼里恨他。”
他嘟哝着回答:“上帝有眼,我跟你一样痛苦。”
从此以后,这个家里一如往常,只是原来的一家四口变成了三口,让人难以忘怀,又悲伤不已,爱丽森小姐的财产对这个府邸简直是活水源头,哥哥牺牲了,老爷又把主意打在弟弟身上。一天又一天,老爷坐在火炉旁,手指上夹着拉丁文的书本,用老者对年轻人那种慈样和蔼的眼光看着姑娘的脸。碰上她哭泣,老爷就语重心长地安慰,口气俨然一位饱经沧桑的老人超然物外、悲喜不惊。如果她发火,就很有礼貌地找个借口专心看他的书。若是她一如往常把自己的钱拿出来当着礼物送给这个家里,老爷就表示像他这样的门第不宜收她的礼,并说即使他本人同意收,亨利先生肯定会反对的,“不沾他人之利”是他的口头禅。不言而喻,这种精神上的痛苦渐渐地使她变得优柔寡断,不言而喻,老爷曾经充当过姑娘的养身父母,对她潜移默化的影响是巨大的,因此,她的爱家之心是很真诚的,也有那种为了杜瑞斯迪府邸的荣誉奋不顾身的精神。尽管如此,我琢磨着仅仅为此要她嫁给那位可怜的二少爷恐怕还是很难的。奇怪的是,正是在二少爷众叛亲离,遭受世人唾骂的时候小姐才同意这门亲事的。
这当然要归功于汤姆·麦克莫兰了。汤姆这个人并不坏,但最大的缺点是舌头长。参加起义军出去又活着回来的,全苏格兰仅他一人而已,听信他的自然不乏其人。我发现,但凡在战斗中失利的人总是说自己给叛徒出卖了,据汤姆说,达比战役和傅卡科战役败北都是由于叛徒出卖,夜行军是乔治国王部下的诱敌之计,克卢顿失陷则是麦克唐纳兹出卖所致。这个傻帽养成了捏造叛徒充当替罪羊的恶习,最后居然搞到亨利先生的头上来了。他四处煽风点火,说是亨利先生出卖了杜瑞斯迪的队伍,亨利先生原本答应多带一些人马去起义杀敌的,结果却跟乔治国王一起并驾齐驱。汤姆理直气壮地说,“对,就是第二天!俺们的大少爷跟他屁股后一群好心肠的小伙子一样一点都不害怕——天啊!——他有他的路嘛:照样还是俺的主子,高原的树林子里横七竖八躺满了僵尸!”每每说到这,要是赶上他喝酒,准会伤心地哭起来。
不管他啰里啰唆地讲多久,总有人在旁边捧场。于是,亨利先生不光彩的行径渐渐地在当地传播开了。了解他的人虽然极力辩解,可又无从说起,只有任凭那些居心叵测之徒去宣扬,让那些无知之辈去轻信;开始时世人见了亨利先生只是远远地躲开,没多久看见他打身边经过就冷言冷语,一些妇女自持他不敢拿女人怎么样,竟然指着他的鼻子骂。与此同时,死去的大少爷成了人们心目中的圣人。人们回忆他生前的种种好处,说他从不压迫佃户,这倒是确有其事,只是在他有钱花的时候。还有人说他只是有一点不拘小节,可是一个不拘小节的公子爷比整天把脑袋埋在账本里,挖空心思地盘剥老百姓的吝啬鬼活剥皮相去何止千万里!有一个骚货跟大少爷鬼混生了一个野孩子,据说以前备受大少爷的虐待,可这时却成了缅怀大少爷的先锋带头人。有一天她还朝亨利先生扔石头,厉声责问道:
“那么信任你的那位帅少爷哪儿去了?”
亨利先生曾经拿钱救济过她,见状勒住马,看着她,不禁满脸通红:“你也跟着凑热闹哇,杰西?是不知道我的为人还是怎么着?”
那女人又拾起一块石头,做出要朝他扔过来的姿势。二少爷为了自卫,举起了手上的鞭子。
“啥,你敢跟俺女人动手,你这个流氓——”她一边哭喊着一边跑,好像真的挨了揍似的。
第二天,有关亨利先生要动手打杰西·布朗的谣言犹如燎原之火在乡里蔓延开来。从这一件小事中可以看出事情是怎样像滚雪球似的由小变大的,也可以知道谣诼诽谤是如何由此及彼的。到后来二少爷名声扫地,也跟老爷一样闭门不出。可是也真亏他气量大,在家里对这一切从来没有半句怨言。谣言的起因扑朔迷离,令人捉摸不透,他在沉默之中有一股非凡的傲气和倔劲儿。老爷肯定也有耳闻,多半是约翰·保尔透漏的风声,想必对二少爷举止反常颇有非议吧,可是他对外头众人的呼声有多大恐怕就知之甚少了。至于爱丽森小姐,那是两耳不闻窗外事,有事进门不开言。
不知是怎么回事,谣言这玩意儿来得猛也去得快。就在群情激奋到达高潮之时,圣·白德镇上举行了一次公开表决。这个镇位于斯威夫特湖畔,与杜瑞斯迪府邸是近邻。不知道是酝酿着一场什么纠纷,即使我当时听说过,现在也忘了。反正大家七嘴八舌的,说是天黑之前出了打破脑壳的大事,镇里的司法长官派人到杜瑞斯迪这边来借调部队。老爷提议让亨利先生去应酬,他说为了家族的荣誉应该有人出去露露面。“如果咱们家在这地方不带个头,马上就会有人打咱们的小报告。”老爷说。
“带这样的头也太窝囊了。”亨利回答道,等别人再催促时,他便说,“我跟你实话实说吧,我没脸面出去见人。”
爱丽森小姐火了,拉大嗓门说:“咱家里还就你一个人能说出这样没志气的话。”
“那咱们三个干脆一块儿出去得了。”老爷说着便把脚往靴子里钻。四年来他这还是第一回穿靴子,约翰·保尔费了老鼻子劲才给他穿上。爱丽森小姐则换上了一身骑士服,最后三人骑着马出发了。
大街小巷到处都是乡下的地痞流氓,他们一看到亨利先生就用轻蔑侮辱的口气叫喊着、吹着口哨、发出嘘声,有的喊着:“叛徒!”有的问道:“大少爷哪儿去了?”有的问道:“跟他一道的小伙子都哪儿去了?”还有的朝他扔石块。但是也有不少人看在老爷和爱丽森小姐的面子上出来制止。出门不到十分钟的时间,老爷就完全知道了二少爷前一阵子深居简出的原因。他一言不发只是低着头,让马兜圈子,然后再找机会前进。爱丽森小姐更是缄口沉默,显然是自尊心受到了伤害。作为杜瑞家族的亲戚,看到表哥这样遭人凌辱她心里能好受吗?那天晚上她彻夜未眠,我素来看不惯这位女主人,可是一想到那天晚上的情形,心头的怨气就烟消云散了。第二天一早她就到火炉旁来找老爷。
“如果亨利还愿意娶我的话,现在就可以了。”她说,不过在二少爷面前她的话却变了,“亨利,我给你的不是爱情,上帝可以作证,我对你只是充满了同情。”
他们俩的婚礼于一六四八年六月一日举行。同年十二月我才迈进这个家族的门槛。从那以后发生的事情我可以像法庭上的证人一样就自己的耳闻目睹述之如下。
二 闯荡江湖(下)
同年十二月底我进行了一生中最后的一次长途跋涉。那是一个寒冷干燥的日子,给我带路的当然是汤姆的弟弟佩提·麦克莫兰了。他当时才十岁,蓬头裸足,我长那么大还没遇到过谁的肚子里有他那么多的馊故事。大概是经常喝他哥哥杯子里的酒,学会了胡编乱造吧。其实当时我的年龄也不是很大,自尊心和好奇心兼而有之。在那样一个寒意料峭的早晨,要是换了别人,不论其年龄大小,也会有兴致听一听乡下古老的战斗故事,看一看沿途充满传奇色彩的旧址的。穿越草地的时候他讲的是克拉夫府邸的历史;翻山的时候又转到鬼怪故事上来了;经过修道院时我耳朵里则装满了年高德劭的老僧侣、发迹变态的私枭等传说。那些为富不仁的私枭把废墟用作堆放货物的仓库,这里离杜瑞斯迪府邸的距离在火炮的射程之内。但是一路走来如雷贯耳的却是杜瑞家族和亨利先生可怜的名字了。于是,先入之见使我对这个即将投靠,但从未谋面的家族产生了强烈的反感。等我亲眼看到美丽的杜瑞斯迪府邸矗立在修道院山下的海滨时,还真有点儿吃惊呢。这个府邸屋宇轩朗,法国式的建筑风格,要不就是意大利式的,反正我对建筑这一行是一窍不通。至于门前屋后的花园、草坪、林木,其精美别致实在是我平生之所仅见。如果把无谓的花费在这些地方的开销减免掉,足可以使家庭的经济景气起来,可实际上每年都要从收入中拿出相当大一部分出来维持现状。
到门口来迎接我的是亨利先生,他身材高大、肤色黝黑(杜瑞家族的人皮肤都很黑),一张不美不丑的面孔上毫无笑容,身体结实而缺少活泼的气质。他不卑不亢地跟我握手,友善而不加文饰的言辞立刻给我一种宾至如归之感,没等我脱下靴子他就领着我去拜见老爷,这时天还没有黑,我看到上了油漆的窗户上镶嵌着一块挡风板,中央一块透明的玻璃折射出菱形的光柱,令人感到这间漂亮的房子无形之中涂上了一个污点。墙上挂着一帧全家福照片,雪白的天花板上垂掉着些许装饰物。在雕金镂银的壁炉一角,老爷端坐着阅读古罗马历史学家李维的名著。亨利先生的长相很像他,父子俩可以说都是其貌不扬,只是做父亲的城府更深、更老于世故、言谈更是千倍的娓娓动听。听说我刚从爱丁堡学院获得艺术硕士学位,他便询问了许多这方面的情况,谈到该学院的知名教授他如数家珍。因为话题都是我所谙熟的,我说起话来竟毫无拘束之感。
谈话中间亨利太太进来了,第一眼看上去貌不惊人,因为再过六个礼拜她就要生下千金——凯瑟琳小姐,所以她这时面容显得很憔悴,跟我说话时那种降尊纤贵的口气分外露骨,所以在对这一家人的尊敬程度上我把她排在第三位。
没过多久佩提·麦克莫兰的故事在我脑海中留下的坏印象就冰解冻释了,从此我成了杜瑞斯迪府邸内忠诚的仆人,亨利先生更令我崇拜得五体投地。首先我的工作由他直接负责,在正经事上他是一个很严厉的主人;其次,在空闲时候对下人倍加关爱;他对我这个管家摊派了干不完的活并实施明察秋毫的监督。有一天他从明细账目簿上抬起头来,声音腼腆地说:“麦科拉先生,可以坦白地告诉你,我对你的工作非常满意。”这是我听到的第一阵表扬之声。从那一天起,我的优秀表现改变了他吹毛求疵的态度。于是,全家人,乃至整个杜瑞斯迪府邸内,也都左一个麦科拉先生右一个麦科拉先生地叫开了,我总是在工作时间之内按照自己的方针处理完分内的各项事务,就算是他催促的时候也从不马虎了事。渐渐地我对他心仪起来,原因之一是出于对他的同情。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