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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倾身对我,听着我的问候,微笑着握住了我的手。这非同小可,场子里顿时眼神流盼。满眼看见的都是信任,这真让人兴奋。
那等待的歌,还有旋转的舞,随之开始了。我仅仅停了一小会儿,我只犹豫了一个刹那,就明白了要紧的不是会不会,而是参加不参加。于是我加入了圈子,不会唱就跟上和声,不会跳就随着旋转。
哦,或许那一天真有冥冥的指引。我居然以一个白丁的本能,踩到了最准的步点。和声很容易学:俩、音、呼、哈格、嗨咿。至于旋转么,就是想象自己变成了自由的鸟儿,展开双臂,盘旋,享受。我在心在意地体会,有滋有味地旋转,而那时的屋子里,歌和舞,都已经燃烧起来了。
俩,俩,别再摆架子。白髯老者的赞许,是我无敌的通行证。你们,朋友,无论是诗人或是财主,不管是打馕的还是烤肉的,俩,在我面前已经不能骄傲。音,我们是朋友。我们歌唱,尽情舞蹈,音,在圈子里人人平等一致。
看过央视举办的民歌大奖赛么?传说的所谓刀郎,和我讲的差不多。在场外是看不懂的,非要进到圈子里。旋涡心有一股吸力,它是无法抵挡的。那时人拼命地只想唱,只想跳,只想加入幸福的陶醉。当你觉察到一种巨大的亲近、当你幻觉到大同与和平、当你攀住了那根绳子的时候,你也会控制不住,只顾大声地喊,迷恋地跳——呼、呼!
这座小城在史书上被写得五颜六色。亚儿岗、鸭儿看、叶尔羌,都是它的名字。岗、看、羌都是kend的音译,表示“地方”;至于亚儿、鸭儿、叶尔,众说纷纭,我喜欢把它译为yar,情人。
若依我大胆的诠释,小城的名字就是“情人国”。但你要留神,情人,这个词儿可完全不像小说上讲的那意思。
——为什么它叫做yarkend?因为在那里——专门聚会歌颂爱情。音,人们似乎以此为业,于是他们被外人称做情人。难怪如此!音——哈格!
我必须再次绷起面孔告诉你,我没说那小城一天到晚乏味地谈情说爱,像我们的电视一样。爱恋的对象,是差强人意的生活,是含义奇妙的命运,是纯洁无瑕的理想,是庄严巡回的未来。爱一个人,哪怕你爱到歇斯底里,爱疯了爱傻了也不会达到那种境界,不会与人唱和、与人共舞,一起陶醉在一个圈子上。
懂了吗?
我和你一样。过多的拘谨教育,使得我最初总想反抗。但是那一波波的和声,那逐渐强烈的声浪直接撞击着心,我强忍,但忍不住,一头栽进了吸引的旋涡。一位阿皮兹在圈子中心领唱,他注视着我,眼里泪水渐渐盈满。我全神贯注,又灵魂出窍,仿佛我看着另一个我。圈子不住旋转,大家挽紧臂膀,步点愈踏愈整齐。在旋转中,我沉浸幸福,好像想哭,但唯有唱,嗓音融入磁性的节奏。不愿停下,只想旋转,我盼一生一世就这样唱、跳、陶醉下去。
白髯老者抬起手来。
一切突然停止。和声、步点、节奏和吸力、美好的歌唱,都突然消失了。那个阿皮兹扑倒在地毯上,号啕大哭起来。
我的泪水也涌上眼眶!
——我记录的,是我在九十年代初参加过的一次……我说它是木卡姆。
说来很有意思,离开那次体验的时间愈久,我对它的体会就愈深。是的,该试着做一次小结了:木卡姆,它应该由称做阿皮兹(harfiz)的领诵人唱出的成套赞词、与之应和的众人的成套和辞、手鼓之类乐器的伴奏以及循回不休的圈舞组成。
请设想一个三千人参加的大圈子:要唱遍十二种成套的颂辞,除了大广场无法跳那么大的圈舞——显然,那种大规模的“木卡姆”,唯有国家力量才能实践。这就是所谓“木卡姆是国王妃子阿曼尼莎汗的创作”,这一比喻说法的来源。
不消说学术的繁缛,无法用一篇树叶般短小的散文讲清。何况我还想顾及文学的滋味;所以叶上描花,只一笔勾勒筋络;但我的立论是较真的。
——只怕你看不透新疆的潜力!任什么文化因素进入它的土壤,它都能点石成金,变之为艺术。人们在如此艺术里陶醉,熨慰了痛苦,充实了心灵,又去迎送生活,携带着歌和舞——这就是新疆,它的秘密。
至于小城,它只是一处地点而已。在它的各种称呼里,我喜欢“鸭儿看”这神秘的表示。为什么呢?好像它有一点陶醉的意思,不是吗?
(2007年8月6日选自《文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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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瑞高:郊区的鸟叫得早
郊区的鸟叫得早。天一亮,麻雀、竹鸡、白头翁、黄八郎……就聚在房前屋后,起劲地合唱。麻雀的叫声琐碎而短促;白头翁的叫声婉转而绵长;布谷鸟总是在天空不倦飞翔时,发出遥远而执著的劝勉;喜鹊则喜欢停留高枝,摇动优美的尾巴,掩饰恭维的单调。
清晨站在田野上,看鸟群在晨曦中出列,或高或低、或西或东,鸣叫着掠过天空。郊区的鸟总是行色匆匆,急急飞来,又急急飞去。就是寻偶,它们也是行动简捷,欢娱中透着急切。看它们的身影,像前方永远有大事要做,永远有同伴在等。除了发现虫子,它们很少留恋枝头。它们没有闲暇时间,它们要为生计奔忙。
郊区的鸟,叫得早,叫得清爽,叫得有温情。在它们的叫声中,听得到勤劳、守时,听得到团结、天真,听得到穿越风雨的轻松,听得到没心没肺的快活。在这种鸟声中醒来,人不会犯迷糊,只要想一想飞鸟的翅膀正反射旭日光芒,这一刻就会远远看到希望。
市区的鸟就差远了。市区的鸟都是散户,没什么团结性。它们叫得晚,在漫天灿烂的阳光中,叫声微弱、喑哑、零星,毫无美感可言。市区的鸟懒懒散散的,占着一处高枝,就要哼哼唧唧老半天,一点儿都没有清晨的使命感和紧迫感。它们目光短浅,一出窝就直飞垃圾房,还有收摊后的小街集市,看中的是那里的散食。胡乱吃饱后,它们臃肿的身影就停留在电线上,毛羽松散,百般无聊的样子。即使有一刻飞起,它们的翅膀也早已退了劲儿,在喧嚣的街巷之上,它们的飞行没有方向感,也没有目的性,整个儿没头没脑的样子。它们失去了起码的活力,连寻偶的冲动都已经泯灭。
像鸟一样,郊区的狗也醒得早。那些为农家守门的草狗,不是被蛙声吵醒,就是被鸟儿叫醒。它们醒来后甩一甩狗头,就算是对早晨行了礼。它们不叫、不吵,也不求食,只绕在更早起的主人膝下,不时抬头望一眼,用无邪的目光给主人送去当天的第一次抚摸。主人做饭、漱洗、清扫,它就在旁边打圈,对自己无所事事表示出不好意思的样子。主人一旦出门,它就一支箭似的射在前面。无论主人上镇还是下田,它矫健的身影总是起伏在麦田里或菜花丛中。它精干灵活、勤快利索,勇当清道夫;食水虽然很差,但灵气四溢,智商决不在洋种之下。
市区的狗就差远了。如果主人不起床,它也会赖在窝里装傻。主人影子一出现,它就一骨碌窜出去,哼哼地乞食。主人还没揭开狗食罐,它的口水已经流得一塌糊涂。它肌肉松散,走路摇晃,早已失去扑性;它器官退化,只会往车胎上滋尿,没有其他本事;它穿拉链马甲吃进口食品,人模狗样时髦得很,可走不了多少路,就吭哧吭哧直喘……
郊区的猫也醒得早,鸡也醒得早,鱼也醒得早。
当地铁从清晨的莘庄出发,从远郊赶来的人们早已挤得满满当当。长长的列车,人声鼎沸,像一股热潮,浩浩荡荡涌向都城。地铁穿过内环线,驶过著名的徐家汇、淮海路、南京路,人们惊异地看到,都市里的站台却一座座冷冷清清、睡眼惺忪!
连车站,也是郊区的醒得早。
(2008年7月15日《新民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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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山山:艳遇(1)
十年前,有个年轻姑娘只身一人去了西藏,她在西藏跑了近三个月,几乎看遍了所有的高原美景,但离开西藏时,却带着一丝遗憾。因为藏在她心底的一个愿望没能实现。那就是,与一个西藏军人相遇,然后相爱,再然后,嫁给他。
不知是否因为出身在军人家庭,她从小就有很浓的军人情结,曾经有过一次当兵的机会,错过了,于是退一步想,那就嫁给军人做军嫂吧。身边的女友知道后跟她开玩笑说,我们这个小地方可实现不了你的理想,你要嫁,就到西藏去找一个吧。她马上说,去就去,你们以为我不敢吗?她就真的一个人进藏了。
西藏归来,见她仍是只身一人,家人和朋友都劝她不要再固执了,要实现那样的理想,不是有点儿搞笑吗?再说年龄也不小了,赶紧找个对象结婚吧。可她就是不甘心。不甘心。于是三年后,2000年的春天,她又一个人进藏了。
也许是感动了月下老?在拉萨车站,她遇见了一个年轻军官。年轻军官其貌不扬,黑黑瘦瘦的,是个中尉。他们上了同一趟车,坐在了同一排座位上。路上,她打开窗户想看风景,中尉不让她开,她赌气非要开。两个人就打起了拉锯战,几个回合之后,她妥协了,因为她开始头疼了,难受得不行。中尉说,看看,这就是你不听话的结果。这是西藏,不是你们老家,春天的风不能吹,你肯定是感冒了。她没力气还嘴了。中尉就拿药给她吃,拿水给她喝,还让她穿暖和了蒙上脑袋睡觉,一路上照顾着她。
他们就这么熟悉了。或者说,就这么遇上了。她三十岁,他二十七岁。
到了县城,中尉还要继续往下走,直到边境,他们就分手了。分手时,彼此感到了不舍,于是互留了姓名和电话,表示要继续联系。
可是,当她回到内地,想与他联系时,却怎么也联系不上。她无数次地给他打电话,却一次也没打通过。因为他留的是部队电话,首先接通军线总机就很不容易,再转接到他所在的部队,再转接到他所在的连队,实在是关山重重啊。在尝试过若干次后,她终于放弃了。
而他,一次也没给她打过电话。虽然为了等他的电话,她从此没再换过手机号,而且一天二十四小时开着。但她的手机也从来没响起过来自高原的铃声。
一晃又是三年。这三年,也不断有人给她介绍对象,也不断有小伙子求爱,可她始终是单身一人。她还在等。她不甘心。
三年后的4月1日这天,她的手机突然响起了,铃声清脆,来自高原。她终于接到了他的电话。他说,你还记得我吗?她说,怎么不记得?他说,我也忘不了你。她问,那为什么这么长时间才来电话?他说,我没法给你打电话。今天我们部队的光缆终于开通了,终于可以直拨长途电话了,我第一个电话就是打给你的。她不说话了。他问,这几年你想过我吗?她答,经常想。他问,那你喜欢我吗?她答,三年前就喜欢了。他问,那可以嫁给我吗?她笑了,半开玩笑地说,可以啊,你到这里来嘛。他沉吟了一会儿说,好的,你给我四天时间,4月5日,我准时到。
她把他的话告诉了女友,女友说,你别忘了今天是愚人节!他肯定在逗你呢。他在西藏边防,多远啊,怎么可能因为你的一句话就跑到这里来?再说,你们三年没见了啊。她一想,也是。但隐约的,还是在期待。。 最好的txt下载网
裘山山:艳遇(2)
4月5日这天,铃声再次响起。他在电话里说,我在车站,你过来接我吧。她去了,见到了这个三年前在西藏偶遇的男人。她说,你真的来啦?我朋友说那天是愚人节,还担心你是开玩笑呢。他说,我们解放军不过愚人节。
她就把他带回了家。家人和朋友都大吃一惊,你真的要嫁给这个只见过一次的男人吗?你真的要嫁给这个在千里之外戍守边关的人吗?她说,他说话算话,我也要说话算话。
最后父亲发了话。父亲说,当兵的,我看可以。
他们就这样结婚了。
他三十岁,她三十三岁。
几乎所有人都不看好他们的婚姻,不看好这路上撞到的婚姻。但他们生活得非常幸福。这种幸福一直延续到四年后的今天。
今天上午我在办公室见到了她。其实三年前我就见过她。那时我去她所在的小城作文学讲座,她来听课。课后她曾找过我,说想跟我聊聊自己的故事。可当时时间太紧了,我没能顾上。于是,这个美丽的爱情故事就推迟了三年才来到我身边。
当然,比之三年前,故事有了新的内容:他们有了一个来之不易的女儿。婚后很长时间她都没有孩子。为了怀上孩子,她专门跑到西藏探亲,一住一年。可还是没有。部队领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