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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作者这里说的塞里西埃,疑是指格里西埃,他是当时著名的击剑教师。
“您只剩下最后一个学位未曾取得,”瓦朗坦回答,“请您学一下礼法吧,那您就会成为一位完美的绅士。”
这时候,一群微笑的或沉默的青年走出台球室,别的玩纸牌的人也对这事很关心,都放下纸牌走过来了,听别人吵架最能满足他们的嗜欲。独自置身于这个充满敌意的人群中,拉法埃尔努力保持镇静,并使自己不犯任何错误;但是,他的对手决心要嘲弄他,而这种嘲弄非常机智,既极尽挖苦的能事,又包寒着极大的侮辱,他便严肃地回答说:
“先生,今天再也不允许打别人的耳光了,可是,我真不知该用什么话语来痛斥您的这种卑鄙行为。”
“够啦!够啦!明天你们自己去算账吧,”几个青年人说着话,便冲过去把两个吵架的人分开了。
拉法埃尔算是对别人的侵犯者,只好接受在波尔多古堡附近决斗的约会,然后,他离开了大厅。决斗要在斜坡上的一块小草地上进行,这地方离新开的一条公路不远,从这里,得胜者可以直奔里昂。拉法埃尔必须作出决定,要么躺倒在病床上,要么离开艾克斯湖滨休养所。社会就胜利了。
第二天清晨八时,拉法埃尔的对手带着两个证人和一位外科医生首先来到决斗场地。
“我们选这地方非常好,天气晴朗,最适宜决斗!”他高兴得叫起来,一面望着蓝色的天空、湖里的绿水和山上的岩崖,觉得很轻松,心里没有丝毫疑虑,也没有悲哀。“如果我给他在肩膀上来一下,”他接着说,“我就会让他在床上躺一个月,对吗?医生?”
“至少一个月,”外科医生答道,“可是,您让这株小柳树安逸点吧;否则您把手弄累了,就不能控制您的手枪,那么您原来要打伤他,结果会把他打死。”
远处传来了车辆驶近的声音。
“他来啦,”那两个证人说,他们不久就看见大路上有一辆由两个车夫驾驶的四匹马拉的四轮马车驶过来。
“多么奇怪的派头!”瓦朗坦的对手嚷着,“他就这样乘车赶来送死……”
在一场决斗中,象在一次赌博中那样,最轻微的意外事故,都会影响求胜心太切的当事人的心理;这青年人等待那辆马车到来,它却在大路上停下,因此,他有点焦急了。老若纳塔首先笨重地从车上下来,然后扶着拉法埃尔出来;他用衰弱的胳膊搀着侯爵,象一位情人照顾他的情妇那样无微不至。两人都消失在把大路和指定的决斗地点分隔开来的小径里,过了许久之后,才又重新出现:他们走得实在太慢。这幕怪剧的四个观众看到瓦朗坦靠在他仆人胳膊上的那副样子,深受震动:他脸色苍白,津神不振,步伐蹒跚,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你会说他们两人都是身体坏透了的老头,一个是上了岁数,一个是用脑过度;前一个的岁数写在他的白发上,年轻的那个却已看不出岁数。
“先生,我没有睡着觉,”拉法埃尔对他的敌手说。
这句冷冰冰的话语,和随之而来的可怕的眼光,使这真正是挑衅者的人发抖了,他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对自己的作为暗自羞愧。在拉法埃尔的态度、声音和姿势上有某种异常的东西。侯爵停顿了一下,众人也就跟着沉默。大伙的不安和关注达到了顶点。
“现在还来得及,”他接着说,“您稍稍给我赔个不是就行了,就这样办吧,否则,您就会死。此刻您还在倚仗您的本领,认为在这场决斗中您占有一切有利条件,不愿后退一步。那么,好吧,先生,我是慷慨的,我可以把我的优势事先告诉你,我具有一种可怕的威力。只要我愿意,我就可以使您的本领失灵,使您的眼睛被蒙上,使您的手发抖,使您的心狂跳,甚至杀死您。我不愿被逼施展这种威力,因为运用它我也要付出巨大代价。您并不是独自一人死去。如果您拒绝向我道歉,您的子弹就会掉在这个瀑布的水里,尽管杀人是您的习惯,而我的子弹不需瞄准,就会直穿您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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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节
这时候,各种杂乱的声音打断了拉法埃尔的话。在说这些话的当儿,侯爵不断地逼视他的敌手,射出一道令人不能忍受的目光。他挺直身子,显出一副凛然不可侵犯的面容,那样子和一个凶恶的疯子差不多。
“让他住嘴,”那青年人对他的一个证人说,“他的声音震裂我的脏腑!”
“先生,别说了……您说的话毫无用处,”外科医生和两个证人向拉法埃尔齐声喊道。
“先生们,我尽了我的责任。这青年人有什么事情需要安排吗?”
“够了!够了!”
侯爵屹然挺立,一动不动,他的眼光一直没离开过他的敌手夏尔,那家伙被一种几乎是魔法般的威力所镇慑,就象一只小鸟面对一条毒蛇:他被迫接受这道杀人的目光,他避开了它,又不断再和它接触。
“我口渴,给我点水喝,”他对刚才说话的那个证人说。
“你害怕了?”
“是的,”他答道,“这人的眼睛象一团烈火,使我丧魂失魄。”
“你要给他道歉吗?”
“来不及了。”
两个死对头被指定站在相距十五步的地方。每人身边都有两支手枪,按照规矩,每人都可开两枪,但须在证人发出信号之后。
“你怎么搞的,夏尔?”充当拉法埃尔的敌人的副手的那位青年喊道,“你怎么先上子弹后装火药!”
“我死定了,”他喁喁地回答,“你们把我安排在面对太阳的地方……”
“太阳在您背后,”瓦朗坦用严肃、庄重的腔调说,一面慢条斯理地给手枪装弹药,既不担心开枪信号已发出,也不理会敌人正在对他仔细瞄准。他的这种超自然的安全感,使人发生恐怖,连那两个出于残忍的好奇心前来观战的马车夫也害怕了。拉法埃尔在玩弄他的法力或者有意试验一下这种法力。正当他遭到敌人枪击的时候,他竟和若纳塔说话,并且望着他。夏尔的子弹打断了一根柳树枝,然后跳到水里。拉法埃尔随便放一枪,便打中了敌人的心脏,他根本不注意看这青年人怎样倒下去,却赶快找他的驴皮来看,他想知道一个人的性命,要他付出多少代价。那灵符只剩下一张小橡树叶那么大小了。
“哎!车夫,你们在那儿瞧什么?上路吧,”侯爵说。
在回到法国①的当天晚上,他立即取道奥弗涅到多尔山温泉疗养所去。在这次旅途中,他心里突然出现这么一个思想,它象落在我们灵魂上的一线阳光,穿透乌云射到陰暗的峡谷里。
①萨瓦地区当时属撒丁国王管辖,所以作者说回到法国。
这是悲哀的亮光,冷酷的智慧!它照亮了业已完成的事件,它揭露我们的错误,并使我们不能饶恕自己。他忽然想起一个人拥有的权力,不管它有多么大,却并不授予你使用它的才能。权杖在儿童手里是玩具,在黎塞留手里是板斧,在拿破仑手中是使世界倾斜的杠杆。权力让我们仍然是原来那个样子,它只是使伟大的人物更加伟大,拉法埃尔本来可以无所不为,他却什么都没有做。
在多尔山区温泉疗养所,他再次遇上那个老想躲开他的社会,那情形就象动物遇着同类的尸体,在远处嗅了一下气味,便急忙逃跑那样。他最近的遭遇使他对社会产生深刻的憎恨,这种仇恨是相互的。因此,他的首要任务便是在温泉疗养所周围偏僻的地方找个避难所。他本能地感觉到自己有接近大自然、接触真正的感情的需要,过一种象植物界的平静生活,让我们心满意足地在田野中间逍遥自在。
在他到达这里的第二天,他不辞劳苦地攀登桑西山峰,游览高山的峡谷,了望山间的景致,以及附近不知名的湖泊,多尔山乡村的茅舍,这种充满魅力的荒山野景,开始在诱惑我们的画家①的画笔了。有时在个别地方,他又遇到很优雅、清新、令人神往的风景,这种景色和外貌险峻、荒凉的山岭形成强烈的对照。在离乡村约半里路的地方,拉法埃尔发现自己处身在一个景物宜人的处所,这里的自然界象儿童般娇憨、快乐,喜欢故意把自己的珍宝隐藏起来;看了这纯朴的景色如画的世外桃源,他决意要在这儿生活下去。这里的生活应该是清静的,简朴的,象草木那样自然生长。
①一八二七至一八三一年的沙龙画展上,确有法国名画家画的奥弗涅风景展出。
你可以设想,这是一个倒置的圆锥体,不过,那是一个阔口的花岗石圆锥体,它又象一只盆口缺裂、凹凸不平的盆子,它的盆口被分成许多奇怪的凹凸块:这里,有的地方象一些笔直的平台,寸草不生,平平坦坦,呈青蓝色,太阳光从上面掠过,就象照射在一面镜子上;那儿,断裂的岩石参差错落,被沟壑划成一道道皱折,从中挂下一条条熔岩,这是被雨水长期冲刷的结果,那上面往往长着几株饱经风霜,歪歪扭扭的小树;此外,这里那里,又有一些象突角堡式的,颜色或晦暗或鲜艳的岩石,上面长着一些和扁柏般高的小栗树,或者是一些黄黑色的岩袕,张开又深又黑的大嘴,嘴边长着荆棘和花草,嘴里有一条长绿草的舌头。
这个盆形山谷,也许是古代的火山口,谷底有一个水池,池水清澈,反射出钻石的光芒。这个花岗石砌边,水很深的池子,周围长着柳树、菖蒲、榛树和无数盛开着鲜花的芳香植物,外面有一圈绿色草地,好象英国花园中的草坪;这些细嫩、美丽的草,是由从岩石缝隙渗透出来的涓涓流水灌溉,由狂风不断从山巅上吹落到谷底的腐草来施肥的,这个水池的边缘参差不齐,如同女人长裙的下摆裁成狼牙的形状,它的面积约莫一百五十公亩,按照距离岩石和水的远近,周围草地有的地方宽约五十公亩,有的地方宽达一百公亩;有几处地方的宽度却仅够牛群走过。有些较高的地方,草木已不能生长。高入云霄的花岗岩,在空中组成千奇百怪的形状,染上高山雾霭的色调,看上去仿佛天上的云彩。和山谷的赏心悦目的光景相对照,这种光秃秃的岩石,构成一幅荒僻的悲凉景象,使人担心悬崖峭壁有崩塌的危险,有些岩石的形状古怪得出奇,其中的一块被叫做嘉布遣会修士,因为它的形状的确象个修士。
群山的尖峰和乱石堆,半空中的洞袕,都随着太阳的行程或大气的变幻,轮流发出各种光彩,时而呈现金黄色,时而变为绛色,又变为玫瑰色,或转为黯淡,或变成灰色。总之,这些高峰呈现出一派变幻无常的景象,仿佛鸽子颈部反映出的虹彩。人们常见到有两扇矗立的火山熔岩,你会说这是被千钧巨斧劈开的一座巨崖,当晨曦或晚霞从两扇熔岩之间射进一道灿烂光芒,直落到这万花篮般的谷底,在池水上闪耀时,活象一线金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射进一间为午睡而紧闭着的西班牙卧室。这座在远古大洪水前的变革中获得丰富水源的旧火山口,当太阳的光线在上面掠过时,它那怪石嶙峋的侧面,因受太阳的辐射而发爇、发光,迅速散发出的爇力,会使种子萌芽,使草木茂盛,鲜花怒放,并使得这个世外桃源里的百果成熟。
拉法埃尔来到这个地方,看到几只母牛在草地上吃草;他向水池前走了几步,又见在一片最宽阔的地段上,有一所朴素的花岗石建造、木料盖顶的房屋。这种茅舍式的屋顶,和当地的风景倒很协调。房子周围长满苔藓,缠着长春藤,开着各种花朵,显出房子的古老面貌。从破烂的烟囱升起的一缕细长的炊烟,连鸟儿也不再害怕。门前有一条大长凳,摆在两株硕大的金银花藤之间,赤金色的花朵,散发出馨香。房屋的墙壁在葡萄藤叶子的覆盖、玫瑰花环的缠绕、以及毫无拘束、随地丛生的茉莉花的遮掩下,人们几乎已分不清哪儿是墙壁。对这类田舍的装饰品,这儿的居民从不做任何照料,一任大自然去发挥它的原始的野性美。婴儿的襁褓就挂在红醋栗树上晾晒。一只公猫蹲在打麻机上,机床下一堆削下的土豆皮中躺着一只才擦亮的黄色小锅。
在房子的另一边,拉法埃尔看见有一道用枯荆枝编成的篱笆,显然是为了防止鸡群进去损坏水果和蔬菜。行人似乎也该到此为止。这所住宅仿佛是巧妙地构筑在岩袕里的鸟巢,既显得独具匠心,又显得随随便便。这是天真而美好的自然本色,真正的乡村气象,但它是富有诗意的,因为它在距离我们津心雕琢的诗篇千里之外大放异彩,它不同于任何意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