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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你停车还不是为你好。”见顾惜朝傲娇起来,戚少商接着说:“你个大老爷们儿怎么总这么小心眼儿啊?”
顾惜朝冷着脸,“你是老板你说了算。急着见女朋友不要紧,小心脚丫子踩油门儿里去,只要甭把我这条小命儿搭给您二位就成。”
戚少商叹了口气,“第一天我就跟你说过,疼就疼,忍着不出声不见得就大丈夫,那是愣头青。”
这下顾惜朝不吭气儿了。戚少商抽空瞥了他一眼,“到底哪儿不舒服啊,严重不严重?”
“也没有……我估摸着就是连滚带摔的,缺乏运动……缺乏运动。”戚少商没说话,顾惜朝拿眼角瞄了他好几次,终于老实了,“脚踝有一点不得劲儿,但也不是很疼,没多大事儿,就是有点儿影响开车。”
隔了一会儿,戚少商才淡淡地说道:“现在也没辙,你自个儿先揉一下,等会儿下了山咱们找医院。”
顾惜朝先是轻轻地“嗯”了一声,又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我去医院,你去约会。”
戚少商翻了个白眼,“操心吧你,扭个脚腕子难道我还给你陪床!”
顾惜朝深深觉得俩人现在都很唧唧歪歪,半斤八两谁也别笑话谁,对话也很没营养,然而心里却莫名其妙地的有点儿高兴,不由得嘴角都要向上翘一翘。
七点以后天基本黑透了,而且开始飘雨点儿,还七零八落地响了几声闷雷。又开了一会儿,不知道轧到什么东西,车子歪了方向,向前冲了一段,然后“咯噔”一下,就歪歪斜斜地卡在那儿不动了。戚少商下车查看,右前轮果然陷在一个大泥坑里,看样子坑不算深,也就陷了大半个轮子进去,问题是占地面积有点儿广,而且坑里还都是泥水,周围的土地也都泥泞不堪,估计这一片刚才下的不小。
车必须得推出来,不然就得撂到这荒山野岭。这会儿不是逞英雄的时候,戚少商一个人累死也推不动的,只得叫顾惜朝小心脚下,俩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把车给弄出来了,结果正印了一句老话——屋漏偏逢连夜雨,破车发动不着了。
戚少商捣鼓了半天仍是毫不见效,他认命做好了在这儿过夜的准备,掏出手机来想先给息红泪说一声儿,再试试能不能找到愿意过来拖车的,就算不拖车能拖人也好。结果又印证了一句老话——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破地儿没信号。
“完蛋了。”戚少商终于摊了摊手,“这是一个不科学的决定,对不住啊。”他拉顾惜朝又回到车上,“我看看你的脚。”
戚少商把顾惜朝的小腿架在自己膝盖上,掀开裤管、袜子,借着手电筒的光线果然瞧见有轻微的红肿,“看起来不是很严重,不过回头还是去拍个片子比较好。”他关了手电,就势握住顾惜朝的脚腕,在黑暗中轻轻按摩起来,苦中作乐地说笑,“手电筒这个家用电器,关键时刻还是很管用的嘛,以后娶老婆一定要送这个。”
戚少商低头查看他伤势的时候,顾惜朝垂下眼便能看到他头顶短短的黑发,以及被手电光束所照亮的侧脸。他惊诧地发觉,被困在这阴森寒冷、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山沟里,自己并没有怎么样的暴躁不安。
作者有话要说:
☆、野外生存
即便雨点儿已收了个干净,下过雨的深秋山岭仍是阴冷异常,不多时俩人身上的热乎气儿几乎都要散尽,也就手掌脚腕摩擦处还剩一丝余温。“你要是没受伤,咱们倒可以试试走下山去。”
“开了两个多钟头,按咱们这个速度,应该只剩四分之一的路就到山下了,这么冻着也不是个办法,要不就走吧,不怎么疼的,你也说不是很严重。”
“现在是不严重,走个二三十里山路不晓得脚会不会断。”
顾惜朝用闲着的那条腿轻轻踢了他一脚,“危言耸听。”
戚少商蹦下车去,打着手电搜罗了几根枯枝败叶,然而湿气太重,燃了许久只是折腾出一堆青烟,他颓然道:“缺乏野外生存的技能,太没有男性魅力了,要是跟美女一起,岂不是丢脸死了!”
顾惜朝知道他在逗乐儿,好笑地白了他一眼,“现在就不丢脸了么?”
“当两个人都丢脸的时候,也就不丢脸了。”戚少商长叹,“这俩蠢老爷们儿哎!”
“蠢老爷们儿眼里是不全世界都跟他一样蠢?不过看你对自己的评价还算中肯,也不是完全没救,瞧好了,看哥怎么拯救你——有没有刀子?”
“工具箱里好像有。”
顾惜朝拣了一根比较粗的树枝,掰掉细小枝叶,用刀子剥了树皮,又削掉外层潮湿部分,只剩里面比较干燥的木芯,果然很容易便点燃了。戚少商瞅着这根儿大蜡烛似的东西一乐,“成,今儿晚上就指着它了。”
“你当看演唱会晃悠荧光棒呢?”顾惜朝让戚少商去找些大石头,自己则把后备箱垫抽出来铺在地上权充作防水垫一用。又毫不客气地把座椅套扯下来,一会儿戚少商抱来几块大大小小的石头,他便用来把潮湿的石头尽量擦干一些。
用石头搭好引火灶,俩人一同去附近寻了些树枝回来,坐在车里就着先前点燃的那根儿“荧光棒”慢慢剥皮劈柴。工具不趁手,事倍功半,不过手里有事做,反倒没那么冷。俩人换着来,因为实在找不到报纸之类的引燃物,普通美工刀想要把树枝劈成小块又太费时间力气,还是只削去外面受潮部分就好。削好一根薪木就点一根,弄了许久也没成个火堆的样子,倒是格外的像两个卖蜡烛的小男孩儿,可怜兮兮地守着几根卖不出去的蜡烛,天寒地冻的只好点来取暖。
等到引火灶上终于有个小火堆的样子,俩人也削树枝削得手指都要断掉了。顾惜朝把剩余较细的树枝放到火边慢慢烘着,烤干一点就可以直接当薪木用了。戚少商跑去后备箱想看看能不能翻到什么有用的玩意儿,结果真的给他发现一箱子啤酒中隐藏了一瓶还没开封的白酒,剧组里以李龄老潘为首一大群的酒鬼,要是没酒才有鬼。他举着酒瓶子大笑三声,“看我找到什么好东西了!”
顾惜朝几乎是无动于衷的,对他而言,这一瓶子白酒锦上添不了花,雪中也送不了碳。他微笑了一下,因为实在不知道有什么可雀跃的。
戚少商的兴奋没有得到呼应,很是无趣,他打开瓶盖喝了一大口,然后往掌心中倒了一点,又拉过顾惜朝的脚继续给他消肿散瘀。
由于地下泥泞潮湿,没办法围着火堆席地而坐,因而两人是打开车门,挤坐在门边儿的。火堆就在旁边的地下烧着,偶尔爆出一两点火星,一伸脚就可以感受到火焰的温度。因为按摩的关系,两人现在一人背靠着车门一边,是个相对而坐的姿势,顾惜朝的脚仍是搭在戚少商膝盖上,他感觉自己这会儿特别像个地主,要是可以在戚少商胳膊上掐一把,再恶狠狠地骂一句“没给你吃饭么”,那就圆满了。
顾惜朝想着想着就“扑哧”一下笑出声儿来,戚少商抬头看他一眼,很了然地说道:“怎么着,被人伺候感觉特美是不,看我就跟一老妈子似的是不?”
“你也没人老色衰到那个地步,所以……还是可以做个小丫鬟的。”
戚少商不跟他逞那口舌之快,手上加力捏了一下,不过自然晓得控制好轻重,顾惜朝吃痛条件反射一缩脚,笑道:“好好好我错了,你不是小丫鬟,你是老妈子!”
一时按摩告一段落,俩人复又面对小火堆并肩而坐。戚少商把酒瓶子递过去,顾惜朝摇摇头,“不喝……我不爱喝。”
“这个能取暖。世界多么美好,难道你不想见到明天早晨的日出了吗?”
顾惜朝想了一下,自个儿酒量不好,但天儿确实太冷,少喝点儿应该没问题。于是接过来喝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是火烧火燎的,他实在不能理解这玩意儿的魅力。很快胃里也开始烧,加上被戚少商哄着劝着又多灌了几口,整个身体由里到外慢慢发起热来,好像真的没有刚才那么冷了。
戚少商突然“哎呦”了一声儿,“今儿是这个月最后一天,你寿辰吧?”
顾惜朝惊讶,“你查我户口啊?”
戚少商从鼻孔里长长地“哼”了一声,“跟你讲过的,我有个好朋友做私家侦探的,摸个把人的老底儿还不跟玩儿一样。……哎我说你还真把自个儿当根儿葱呢,我查你好玩儿吗?”
顾惜朝笑,“你是怎么知道葱的生卒年月的?”
“哪一次看过你证件。”戚少商弯下腰伸长手臂够了一根树枝,就着火堆点燃了,笑嘻嘻送到他眼前,“戚记蜡烛,许愿专用。”
顾惜朝嘴角一抽,“你是不这种追求女生的场景拍太多脑子坏掉了?”
“您多虑了,眼睛没瞎还分得清雌雄……不对没吃晚饭可能饿得有点大脑缺氧,不然怎么会一片丹心向沟渠咧?”戚少商说着作势要扔,顾惜朝连忙抢过来,笑道:“不要乱丢东西,砸不到小朋友砸到花花草草也不好嘛……”他看着眼前一簇跳跃闪动的小火苗,“戚少商,谢谢你。”
戚少商嘿嘿一笑,“感动了吧?我就知道,老子男女通杀!”
顾惜朝晓得这话纯属撩闲,然而鼻子不知怎的有些泛酸。无论是出于客观还是主观原因,多年以来生日对他而言,除了是各种证件上的一串数字之外,没有任何意义。
多数人都只是芸芸众生中平凡普通的一个,他们的一生需要不断地使用各种记号来标注自己的与众不同,生日也不过是其中一个,它的实质意义对于父母可能远远大于本人,然而祝福、关怀、温暖没有人不想要,无关年龄、性别、种族、财富、地位。
顾惜朝低下头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手忙脚乱扯了面纸出来擦,“男女通杀?女朋友就是这么追来的吧?长夜漫漫冷得要命,来来来,不如八一八你用这招杀过多少男男女女呀禽兽?”
“男男女女哪儿用得着追呢,向来都是禽兽们在追我呀。”戚少商得瑟完又温柔起来,“说起来,红泪是一把野花儿追来的,你呢?”
“我女朋友?一个巴掌。”提到傅晚晴,顾惜朝觉得是不是应该跟戚少商提一下,省得将来误会,虽然这也并不是什么秘密。但是要怎么说呢,我女朋友就是傅宗书的女儿,太突兀了吧?
戚少商恨铁不成钢,“男人坚决不能打女人!小顾啊,你这恶习要改!”
顾惜朝翻白眼,“我被女人打!”
“噢,那还可以。”戚少商装恍然大悟,“咦,原来你喜欢SM?”
俩人喝着贫着,一瓶酒不知不觉就见了底儿,因为坐着也是坐着,又确实觉出了暖意,顾惜朝后面儿就没用人逼,喝得很自觉,而且越喝就越自觉。他觉着舌头有点儿大,但自认为脑子还清楚,他问:“你为、为什么非让我当、当临演?”
“因为我不想被随便什么人扑倒,你好歹也算个相熟的美人儿嘛。”
顾惜朝脑袋胀胀的,然而似乎还知道对这个回答不满意,一双眼睛迷迷蒙蒙地盯着戚少商,想指着他的鼻尖好像也总指不到正中间去,“好、好好儿说!”
“能赚三千块!这是份儿正经工作。”
顾惜朝蹙眉思索了一下,总觉着“三千块”和“正经工作”好像有点儿别的意思,然而一时想不清楚,所以仍是执着于临演问题,“你不、不老实!”
一个多月以来,他俩饭倒是经常一起吃,只是顾惜朝平时要开车,一起喝酒还真是头一遭。戚少商不晓得顾惜朝的酒量如何,不过看样子已经有点借酒劲儿的意思,他抓住顾惜朝在自己眼前乱戳的手指,像是认真解释,又像是自言自语,“我记得那天你说傅氏把我们丢给对方有问题,想必都不受待见。这一行有很多机缘巧合,不是什么鸟儿都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但烂透了的咸鱼也可能翻身,有机会为什么不抓住?这个世界奇迹也许非常少,但是人们不能了解的事儿多得很。没有什么大道理,人人都想过得更好,顾惜朝你想不想?”
戚少商很怀疑连三千块都想不明白的顾惜朝,要怎么理解他这番话。当然,如果明早起来他什么也记不起来,他一点儿不会奇怪,甚至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自己的决定常常是热血冲动的,太过一厢情愿,天真得可笑。
显然顾惜朝的确已经无法消化理解他自己逼问出来的答案了,但觉得叽里咕噜一大堆理所应当比一句话敷衍要得分更高,从小到大老师都是这么教的呢。他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对这次的回答表示满意,然后垂下头看了一会儿自己的脚尖儿,突然又问:“你、你怎么不炒、炒我呢?”
“炒了你你就失业了,我这人心肠多好,怎么能随便断人生路呢。”
顾惜朝这会儿脑子不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