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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魔放学后·妖刀之愿-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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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天色已经暗如淡墨。

立花海棠躺在不远的地方,看来是晕过去了——见到过于超乎常识的异常,凡庸的人类往往会切断感官以保护自己脆弱的心智。

“这些……都是它往昔的记忆……”吉黯喘息着,她双腿的黑色长袜破损不堪,几乎被血染成了红袜子。而田鹤的状况当然更加糟糕:断臂上的石膏绷带早就因为刚刚被硬当做盾牌使用而碎了一地,沾满血污的绷带下,那只断臂无力的垂着。

“哼……这就是妖刀的由来?”她疲惫的脸上露出讥讽的笑容。人为器物的美丽所吸引,争抢它、使用它,最后却将这份狂热归罪与器物,将各种无妄之灾指责为器物的作祟……

吉黯的想法也与田鹤一样。她现在明白之前在妖刀的创口中隐约听到的阵低语,为何如斯的悲伤、绝望了。

因为,被灌注以“保护主人、为主人挣得功勋”的期望而被打造出来的刀,不仅一次都没有能保护主人,而且历代主人的名号都被自己的妖刀之名所掩盖了……

吉黯叹息一声。似乎又听到了妖刀苦闷的低语。

慢着?

不是似乎,而是那低语的确在刀中传来,越来越清晰的传来——封印妖刀的鞘子噼啪作响一阵,碎成了齑粉。妖刀嚎叫着冲天而起,旋转着将四周那些幻影的衣甲吸引过来。

只听一阵铁甲锁扣、鬼哭狼嚎之声,一副空洞的鬼面大铠握住了妖刀的刀柄。

“竟然还……”吉黯咬紧了嘴唇。

“……”田鹤奋力让因为力竭而抖动的右臂握紧断刀,“你,快点带着那家伙走。”

“什么?”吉黯惊愕的问道——她当然知道田鹤说的是让她带走身后的立花海棠,她所惊愕的是——“你怎么办?”

“拦住它。”田鹤简洁的说道,似乎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不!”

“哼。看立花的样子,是不可能跑得动了。而凭你现在的身体,以为能扛着她逃脱这家伙的追击么?黑羽文逃跑的本事我可是领教过的,她如果逃不脱的话,现在的你也被想能逃走。除非……”

“不!”

“不要任性!”

“不!”

看着吉黯瞪着大眼睛的脸,一股莫名的感觉涌上田鹤心头,让她笑了出来。

“真是的。我可是打算死在这里呢。能荣誉的战死,可是我期待已久的事情。”

“……但我不期待。”吉黯注视着比自己略高的田鹤,“我不想你死,不想任何人死。”

于是,田鹤在吉黯的坚持面前认输了。

之后,两道身影同时向妖刀鬼甲冲去。

“龙吟弦澈——宫调儠屃!”

“明智真牙流鐠月雨!”

随着一声低沉的龙吼,沉重的气劲自吉黯双掌打出,震撼鬼武士的巨体;于此同时,田鹤也用出正适合手中断刃的密集攻击,点点刀光挑削下不少盔甲的碎片。

但妖刀鬼甲随即挥刀,只听那悲伤的低语化作狂怒的厉吼,狂乱的刀风竟硬生生逼退了二人。

重伤的田鹤被这狂风甩到了小巷的墙上,闷哼一声呛出了血来;而四肢尚全的吉黯则勉强在空中转体,稳住了平衡。妖刀鬼甲咆哮着对倒在墙边的田鹤挥刀斩去,被吉黯落在肩头赏了一记重拳。鬼甲受创,狂吼一声,无数刀尖自盔甲的缝隙中穿出。站在盔甲上的吉黯虽然及时跳开,却仍免不了被刺破双脚,伤上加伤,好在田鹤以趁此时机回过气来,退出了妖刀的攻击圈。

妖刀鬼甲数次攻击落空,开始彻底发狂起来。它狂乱的挥舞着刀身,一阵阵鬼哭般的刀风在席卷小巷。但即使已经精疲力竭,吉黯和田鹤仍然一一避开了这些攻击。因为妖刀现在的攻击根本就是乱挥而已——没有主人的刀,仅仅只是锋利的铁片。

可即使如此,二人也没有再与妖刀硬拼的把握。在混杂着哭喊与咒骂之声的刀风中,吉黯和田鹤节节后退,终于退到了晕倒在地的海棠旁边。若是再退后的话,海棠就会被卷进妖刀的攻击之中,必死无疑。

“喂,你有没有什么可以一击解决它的法术?”田鹤问道。吉黯勉强的点了点头:“可是……”

“需要时间是吧?我来给你争取吧——别露出那副表情,你不是说不想让人死么,那就快点用出来,别让我死了。”田鹤说着,叫已经断成了匕首模样的断刃咬在嘴里,向妖刀冲了过去。

沉陷于愤怒而只想斩杀生灵的妖刀看到有活物接近了自己,狂叫着举起刀锋向田鹤直劈下去。

【果不其然,没有主人的你,就只会施展这样毫无招式可言的攻击。】

田鹤看准刀锋的落点,偏头用口中的断刃去接挡。但是断刃其能够挡住妖刀全力一击呢?冲击之下,断刃碎成铁屑崩飞而出。田鹤的脸蛋被飞溅的铁屑划伤的同时,口腔中也因为承受了过大的冲击力而涌出血来。

但,这毕竟缓冲了妖刀的落势。田鹤尚还能动的右臂就在此时用尽全力托住了鬼甲的手腕部分。妖刀下冲的速度被止住了,但是鬼甲的力气要比仅剩下一只手的田鹤大得多,刀锋还是在一点点的压下、压下,带着诅咒的狂叫与悲痛的低语缓缓切进了田鹤的肩膀。

田鹤瞬间感受到了深重的悲伤之情——妖刀的意识,似乎随着伤口流入了田鹤的脑海之中。

【为什么……一次也无法保护主人?】

刀刃缓缓的穿过了皮肤。

【为什么……主人的名号永远被人遗忘,而我却被人所铭记?】

鲜血从肩膀流淌下来。

【为什么本应在战场上为勇士赢得荣耀的我,只能被封在鞘中成为玩物!】

肌肉开始被分断。

【这世间,没有我的主人吗?】

刀刃触及了骨膜。

【那我又是因何而存在的!】

“住口……你这笨蛋!”田鹤大叫起来,“因为你之前的主人都是想要依靠刀出名的懦夫!想要依靠刀出名的人,到头来只能将名头给予刀——但是,刀就只是刀而已,没有主人什么也做不到!你看,身为名刀的你,此刻连杀死我这个武功低劣、重伤在身的女人都做不到!”

不断在刀身上回响的狂叫与低语突然安静了下来。而后,田鹤看到在鬼甲后方的天空中,闪起一道耀眼的红光,宛如已经沉入地下的太阳又再度升起了一般——那红光是从一枚印章戒指中发出的,而带着有那戒指的正是吉黯。

“权印封魔,魑魅破兮!”

封魔印正中鬼甲,金钟般的轰鸣响彻四方。印章在鬼甲上烙下了一个炽红的印记,随后那印记化作漆黑之色,数条蛟龙吟啸着从其中飞出,紧紧缠绕住了妖刀鬼甲。群龙张开大口,盘旋身体,利齿、锐爪与尖鳞将鬼甲层层切削、逐渐缩小,最终爆散开来,被龙影被压回了刀身之中。

龙吟平息了,妖刀终于失去了生息,再次掉落在地上。

注视了妖刀一会儿,确认它真的不会再生异变之后,田鹤的身体瘫软了下去。吉黯见状忙想去扶她,却在搂住田鹤的后背后,发现自己的手脚根本使不出力气。于是,吉黯只得用自己的身体作为缓冲,抱着田鹤一起倒在了地上。

“解决了?”田鹤虚弱的问。她的脸完全没有了血色,头发被血污沾得一片狼藉。虽然在黑暗中看不清其他地方的伤势,但抱着她的吉黯感觉到田鹤全身都是已经凉掉的粘稠的血,因为失血与力竭,她的体温已经低得让人感到冷了。

吉黯突然觉得好伤心。

“你哭什么。”田鹤感到吉黯的眼泪滴在了自己脸上,不禁奇怪的问道。但是吉黯却没有回答,只是就那么流着泪。如果可以的话,她想立刻处理好田鹤的伤口,但怎奈手指也没力气动弹。因此,吉黯只能尽力抱紧田鹤,希望自己的体温能让她冰凉的身体恢复一些生机。

【这个人,为什么总是乱来呢?为什么她总是以如此拼命的战法去面对战斗呢?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田鹤你……怎么看轻自己的生命!?”吉黯终于忍不住叫喊起来。是啊,太奇怪了。如果是仅有杀戮与被杀、弱肉强食的蛮荒时代,有这样的想法或许还情有可原吧?但是,怀中的女子,明明生活在这个生命充满了如此多乐趣的现代社会,却仍然像古卷中那些宛如由散落的樱花所化成的笨蛋武士那般,如此轻易的选择死亡。

☆、女武者的独白

在吉黯的哭喊与怀抱中,田鹤突然问道:

“你感觉,我是在找死吧?”

“是的。”吉黯即答。

田鹤苦笑了一下。

“文也曾经那么说过我。但当时,我不想承认。”因为事件的了结,也因为血气的虚弱,田鹤开始讲述起一些原本掩藏在坚强外表之下,深埋在心底的话。

——她的故乡是一个偏僻的山村,而她的家族则似乎是古早之前薄有武名的武士家族。到了今天,往昔那点若有似无的荣誉,也仅仅只剩下一间残破的道场作为凭证了。

不过,正因为这道场是昔日荣誉的唯一凭证,因此父亲十分在意它——在意到对自己唯有一个无法继承道场的女儿这件事,感到恼恨的程度。

这恼恨并不是以打骂这样肤浅的形式表现出来的。当父母打骂儿女之时,不是对于儿女抱有期望就是因为自己的低劣品性。也因此,如果一直以来遭受父亲打骂,想必女儿也就会获得前进与努力的动力,又或者对那个男人失望、厌恶以至于无视,不再为父女关系的差劲儿苦恼了吧?但是田鹤的父亲对女儿的刺伤,并不是“做了什么”,而是“什么也不做”。

对于女儿的话语一概无视,对于女儿的事情毫不关心。在家中就当做根本没有她这个人一般的生活着。因为田鹤的父亲既不是品性低劣、借酒撒风,随便迁怒于弱者的人渣;同时,他也没有对女儿抱有哪怕一丝的期望。有这个女儿正等于没有——这就是他对于田鹤的恶意。

因为他不对自己抱有任何希望,因此无法取悦他,无法得到他的肯定;又因为他是端正高洁的人,因此无法憎恨他、无法轻视他——错的绝不是父亲,那么必定是自己。

可是,即使再怎么彻夜的习武,让肌肉和骨头几乎都因为过度劳损而断掉也好;

即使再怎么锤炼意志,冰潭中绝食打坐,几乎溺毙在水中也好;

即使再怎么以家族的荣誉为骄傲,为了一句侮辱父亲的话而不惜只身挑战一群很麻烦的家伙,几乎丧命也好……父亲仍然是背对着她。偶尔落在庭院的麻雀,会被父亲注视一下吧?出门所用的鞋子,会被父亲擦拭一下吧?但是这对于田鹤来说,都是遥不可及的东西。

因此,田鹤自从记忆的开端起,就伴随着对于自己的厌恶与失望。

因此,在父亲默默的死去、家中的道场要被亲戚们卖掉的时候,这份对自己的厌恶与失望变成了憎恨与绝望。

“我与那把刀一样,都拼命地想要展现自己的作用;想要让别人认同自己的价值。为了这一点,我和它都在寻找自己的主人,寻找一个需要我们的……主人。”田鹤仰起头,喃喃的说,“可是,刀与武士,都是不能决定自己主人的。刀在被拿起的时候便定下自己的主人,而武士则是在被施以恩惠的时候,便定下了自己的主人……”

吉黯明白了什么:“是森学长……”

“是的,学长在那个时候愿意出钱帮我留住道场。而且……她还对我说‘我需要你的武艺’。”

所以,即使挥舞妖刀之人是一个弱智,刀也仍然尽力为他而战;即使田鹤本身也已看出森的行迹疑点重重,但她也必须保持忠诚。

因为,一旦不被需要……

就什么也不是了吧?

“人的生命与灵魂,并不是在他们自己身上。而是在他们所追寻、重视之物的身上。”

田鹤的眼中,流露出令人心疼的哀伤。而吉黯,想要说点什么来安慰一下这位倔强高洁的女武士,但是却什么话也说不出。一个人究竟要被伤到什么程度,才会说出为别人去死就是自己活着的目的呢?吉黯的家庭很幸福,她知道自己可能永远也不会真正理解田鹤遭受的过去究竟是怎样的,所以她觉得自己毫无资格去否认田鹤的话。

但是……

难道就无法,让缠绕着她的绝望与悲伤消解么?

正在这时,一旁的海棠醒了过来。她茫然的看了看四周,等到明白眼前的吉黯和田鹤是一个什么状态之后,立刻尖叫起来。

“你……那是……明智学姐?怎么了!这么重的伤!”海棠慌乱的拿出手机,之后——大概是因为找不到信号吧——急恼的将手机放回口袋中,“你们等一下,我这就去叫人来!”

海棠说着,向小巷外面跑去。吉黯看着她的背影,突然感到一阵不安……

【有什么不对劲。】

她刚刚就有这种感觉,但是战斗的激烈与对田鹤的关心让她没有在意这个感觉。而现在,这种感觉越发强力起来了。

对啊……这里虽然偏僻,但毕竟是两旁都有房屋的小巷。而刚刚与妖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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