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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双艳:文姜与宣姜-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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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妘向卫姬投去感激的目光。自从进宫以来,伊妘事事小心,如履薄冰。因为她知道,这些妃嫔们背后都有一个国家支撑着。那些强大的国家嫁来的公主,处境就比较好。而她伊妘,不仅不是公主,还带着某种尴尬的身份。

  那时的宫闱争宠,跟后来那些中央集权的王朝不一样。后来的统一王朝,后妃宫斗,虽然娘家的势力也举足轻重,但是更主要的是凭借自身的美貌与心计。而列国时代,每个国君的后宫里都云集着来自各国的公主,这些公主们的母国很大程度上决定着她们的地位。

  因此,每一个后宫,其实也是一个浓缩的小小国际。

第四节 公主
伊梁授首后的第三年,齐僖公禄甫与莒国国君会盟于孚来。纪国国君因此非常紧张,向鲁国求婚。鲁隐公将自己最大的妹妹伯姬许配给纪君。

  莒国,在今山东省莒县。纪国,在今山东省寿光县。当时山东半岛上的这几个国家,关系十分错综复杂。

  周朝礼制规定——同姓不婚。齐国与纪国都是姜姓,历来不通婚。而周边的鲁国是姬姓,莒国是己姓,世世代代与齐国或者纪国分别通婚。

  数百年来,鲁国与莒国要么是齐国的姻亲国,要么是纪国的姻亲国,齐国和纪国都想将之拉拢到自己这边。禄甫一看鲁国与纪国结亲了,立即就对鲁国生出敌意,这无疑也影响了鲁姬在齐国后宫的地位。

  齐国与纪国名为同姓,实则相煎已久。西周建立之初,周成王冲幼,两个叔叔周公与召公辅政。召公曾对齐国始封君姜太公说:五侯九伯,汝实征之,以夹辅周室。

  召公赋予太公在天子之下辖制列国的权力,凡有此权力的诸侯被称为“一方之伯”,简称方伯。后来方伯又有了一个叫法——霸主。

  齐国始封君既有此特权,那么齐国世世代代国君无不想做“诸侯之长”、“一方之伯”。纪国既是同姓,又是紧邻,却偏偏不听齐国号令。西周时,甚至有个纪国国君因不满齐国国君,到周天子那里去播弄是非,致使齐君被周王烹于鼎镬。

  平王东迁以来,周室衰微,威权不行。这个时候,谁能成为方伯,代周室号令天下,自然也就成了时代的需要。禄甫从即位起,就有此梦想,但他也深知条件不成熟,时机尚未至。

  伯业,或曰霸业,非一日之功,甚至于非一世之功。禄甫是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得很慢,也很踏实。

  他与莒国交好后,接下来的重点就是与郑国结盟。郑国自从寤生即位,国力大振,威重列国。禄甫娶了寤生的同母妹为夫人后,两国的关系就非同一般。这年夏天,禄甫又与寤生约见于卢邑。

  两君晤谈甚欢,寤生将一桩肘腋之患告知了禄甫:寤生同母弟叔段阴蓄异志,而寤生的生母又偏爱叔段,一心想让小儿子取代大儿子做国君。

  禄甫听说后立即表示:“如若郑伯国中有变,齐国愿助一臂。”

  郑庄公大笑道:“多谢齐侯!不过,叔段目前尚无动静,待他先动,寡人后发制人,料他也难成气候!”

  禄甫见寤生成算在胸,器宇深沉,油然而生英雄相惜之感。

  
  禄甫从卢邑回到临淄,带回了寤生给妹妹郑姬和外甥的礼物。弗儿收到礼物后很想向楚秾炫耀一番,但是她前几日跟楚秾又为一点小事撕破了脸,已经好几日互不理睬。

  卢邑会盟这年,楚秾已长到五岁。齐宫里只有她和弗儿两个公主,两人只差三岁,常在一起玩耍。弗儿仗着自己是嫡出的公主,时常欺负庶出的楚秾,楚秾知道爹爹很宠自己,所以也不怕弗儿,每遭欺凌总是奋起反抗。两个小姑娘经常闹别扭,每次都是弗儿主动示好,两人没几天又玩到一块儿了。

  这一次的吵架比往常尤甚,弗儿几日都没有去找楚秾,直到有天郑姬去看望禄甫的弟妹——禄甫只有一个同母的弟弟,叫做夷仲年,禄甫对他疼爱有加,因此夷仲年的正妻患病,夫人要亲自去看望。郑姬这一走,整个扶鸾宫都由弗儿支配,她再也忍受不了独自玩耍的无趣,带了一个侍女,亲自跑到荟蔚宫去把楚秾拽来玩耍。

  弗儿的寝殿比楚秾的寝殿奢华得多,一层层粉红色的轻纱帐幔,宛如云蒸霞蔚。隔着最后一层纱帐,隐隐约约可以看见绣榻上的锦被,被面不知是什么纹绣,闪着微光。

  她们所在的外间有一张彩绘的小漆屏,坐垫上绣着怒放的花朵,靠窗放着一张曲足的条案,上面摆着一些精致的小玩意。弗儿得意地说那些小玩意都是舅父捎给她的礼物。然后弗儿又让侍女拿出一个薄如蝉翼的轻纱小帽,一双小鹿皮做的小靴子,向楚秾炫耀:“这也是舅父送我的,你有吗?”

  楚秾对这两件东西不感兴趣,令她着迷的是条案上那六个形态各异的小陶偶。楚秾刚伸出手想拿一个玩,弗儿拉住楚秾,尖叫道:“别碰!这是舅父给我的!本来有十二个,但是诸儿拿走了六个。真讨厌,凭什么给他,他又不是娘亲生的。”

  
  展示完礼物,弗儿得意地向楚秾炫耀:“我舅父是当今天下最厉害的君主,他打仗从没败过,天下所有人都怕他。”

  楚秾不相信:“爹爹也怕他吗?”

  弗儿嚷道:“当然啦!”

  楚秾生气地说:“骗人!爹爹才是天下最厉害的君主!”

  弗儿见楚秾顶撞她,也生气了,攘了楚秾一把:“你懂个屁!我舅父是周天子的卿士,爹爹可不是!”

  楚秾被推得坐倒在地上,但立即爬起来,堵上耳朵大喊着:“骗人!骗人!你在骗人!”

  弗儿气乎乎地拉开楚秾的手,朝楚秾耳朵叫道:“连周天子都怕我舅父,别说爹爹了!”

  侍女们立即赶来劝解,拉开了她们。弗儿仍不罢休,指着楚秾道:“你这么护着爹爹做什么,你又不是他亲生的,我娘说你是野种!你是野种你知道吗!”

  侍女们都大惊失色,上前捂住弗儿的嘴,纷纷恳求道:“小祖宗啊,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楚秾并不懂得野种的含义,但是弗儿说她不是爹爹亲生的,还是狠狠地伤害了她。自楚秾记事起,还从没如此伤心愤怒过,她扑过去揪住弗儿头发,又踢又咬,大哭大叫:“你胡说!你胡说!你才不是亲生的!”

  侍女们蜂拥而上,七手八脚才算拉开楚秾。楚秾挣扎着往地砖上一滚,嚎啕大哭。 

  弗儿还在骂:“野种!我就说她是野种!” 

  她的贴身侍女哭道:“公主,求你别再说这话了!你忘了夫人是怎么交代你的!这要传出去,咱们可都别想活了!”

  弗儿总算被吓唬住了,不再骂楚秾是野种,又回到最初的口角上,骂道:“我舅父就是比爹爹厉害!那个小贱人自己没有这样的舅父,嫉妒我呢!”

  楚秾哭道:“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我舅父比你舅父还厉害!”

  楚秾一边哭喊一边在地上蹬踢滚动,侍女们纷纷摁住她。恰在此时,诸儿回来了。他一掀帘进来,就被眼前的情景激怒了,大吼一声:“大胆贱奴们,都给我跪下!” 

  侍女们纷纷跪下,诸儿冲到楚秾面前问道:“怎么回事?是不是她们欺负你?”

  楚秾抽泣着点点头。

  诸儿一回身,手起手落,将楚秾身边的几个侍女每人扇了一个耳光。

  弗儿跳出来了:“哥哥,她居然敢说我舅父不如爹爹厉害!你说说看,舅父和爹爹谁厉害!”

  诸儿冷冷扫她一眼,不假思索地说:“他们都不厉害,他们算什么,将来我比他们都厉害!”

  说完,他把楚秾拉起来:“别理她们,走,跟我玩去。”

  
  将楚秾带到他的房间后,诸儿拿出六个小陶俑,跟弗儿的那六个很像。他说:“喜欢吗?你拿去玩吧。”

  楚秾顿时破涕为笑,高兴地问:“真的吗?我什么时候还你?”

  诸儿笑道:“不用还我,送你了。”

  “送我了,那你玩什么?不行,我不要。”

  “我玩弗儿的,她还有六个比这更好看的。”

  “要不我拿三个走,给你留三个吧。”

  “不用,不用,你都拿去。”

  诸儿用手拍拍系在腰间的锦囊,顿时“吱——吱——”作响。楚秾吓一跳,退后两步:“什么在叫!”

  诸儿又再拍拍,声响不绝。楚秾好奇地指着锦囊问诸儿:“哥哥,里面有什么?

  诸儿大笑,解下锦囊,从中捉出一只蝉来。他找来一根丝线,系在蝉足,往空中一掷,蝉飞起来,诸儿满屋子跑,竟像放风筝一般。

  楚秾拍着手笑:“我也要玩,哥哥给我玩一玩!”

  诸儿把线头交到她手里,她牵着蝉跑,满面都是兴奋的红光。

  “哥哥你从哪里弄到的?”

  “我捉的。”

  “我也要捉一只。”

  诸儿下巴一扬:“走吧,我带你捕蝉去。”

  
  晚上诸儿回到扶鸾宫,照例先去向郑姬请安。

  郑姬一脸不悦:“你上哪去了。”

  “捕蝉去了。”

  “捕蝉要那么久?黑灯瞎火的怎么捕蝉?”

  小诸儿皱眉不语。

  郑姬问:“吃过晚饭没有?”

  “妘姨娘留我在荟蔚宫吃的。”

  郑姬脸上顿时阴云密布,斥问道:“你今天是不是欺负妹妹了?”

  “哪个妹妹?”

  “哪个妹妹?你有几个妹妹?你就一个妹妹!”

  郑姬说着,从坐榻上跳下来,对准诸儿就是一个耳光,骂道:“蠢货!你还想不想成为太子!” 

  她一边说一边拧诸儿的耳朵:“你也不想想,只有夫人的儿子才能立为太子!你想给妘妃做儿子是吧,行啊,你就去吧!要是只想一辈子做公子,那你就去吧!”

  小诸儿倔强无声地挣扎着。

  郑姬住了手,哭起来:“要不是看在你娘是我堂妹的份上,我何必认养你!真是养不熟的狗啊,养了你这么多年,你倒去跟妘妃母女亲热!”

  她满腔哀怨地哭诉,表情无比凄怆,令她伤心的恐怕不仅仅是面前这个小孩,而是他的父亲。郑国现在非常强大,禄甫又正与之结盟,所以禄甫对郑姬一向是爱重的。但禄甫又是个用情不专的人,娇艳如郑姬,甜美如卫姬,清雅如伊妘,都甚得禄甫宠爱,看不出他到底更爱哪一个。

  当年郑姬嫁过来时,她同族的姐妹也一同嫁过来,给禄甫做妾。在周代婚俗上,这种现象叫做“陪嫁妾媵”。任何公主出嫁都会带许多陪嫁妾媵去夫家。郑姬带来的陪嫁里有一个堂妹很得宠,居然先于郑姬怀孕,而且生下的是儿子。郑姬为这事一直耿耿于怀,幸好这个堂妹福薄,生下诸儿不久后就命归黄泉。亲娘死后,诸儿理所当然过继给郑姬,然而郑姬每每看见他,就想起禄甫当年宠幸她堂妹的情形,一想起来就心痛如绞,对诸儿自然也就生出了几分厌恶。

  诸儿感到半边脸颊和一只耳朵都火辣辣地疼,他眼里燃烧着仇恨,冷笑道:“哼,你才不是为了我娘才认领我,你是怕自己生不出儿子!”

  郑姬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十岁的孩子,头脑这样清晰冷锐。她弯下身子,强迫诸儿看着她,阴恻恻地笑道:“你这孩子很有头脑,是人君之器。既然你明白,以后就给我听话些。咱们一荣俱荣,一毁俱毁!”

  诸儿侧着头,一言不发,小脸上有阴狠的表情。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五节 伤逝
郑姬不高兴自己的两个儿女跟楚秾好,虽然没有明显表示出来,但是敏感的小楚秾感觉到了。五六岁的小姑娘,已经非常高傲自尊,她从来不主动去找弗儿和诸儿玩,都是他们来找她。而且她总是把这话挂在嘴上:“哼,我才不稀罕跟你们玩,我马上就要有个弟弟了,我以后可以跟弟弟玩!”

  “娘,弟弟什么时候才出来?”小楚秾总是摸着伊妘的肚子追问。

  “快了,快了,明年春天秾儿就可以见到弟弟了。”伊妘安抚着楚秾,眼底泛起深深的愁苦。她的目光从小女儿洁白如雪的脸上,移到卷起的帘子外。庭院里洒满了淡淡的夕照,石榴树的叶子已经枯黄,几枚石榴果却还挂在树上……

  ……伊梁的坟上,又到一年秋草萧疏的时节了吧……

  “娘?你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小楚秾困惑地仰着头,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担忧。

  伊妘连忙拭去泪水:“娘被风沙迷住了眼……”

  “娘骗我。”小楚秾蹶起嘴。

  伊妘凄凉地笑了。

  “娘你别哭了,秾儿给你唱歌吧!”小楚秾从地上爬起来,煞有介事地敛衽施礼,字正腔圆地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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