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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婚第二天,鲁桓公上朝去后,文姜叫来小蝶,让她把白玉扳指和六个小陶俑收进了一只鹿皮箱,眼看鹿皮箱吞没了她的过去,文姜不禁凄然泪下。
第三节 惊胎
燠热的空气里没有一丝风,清莹的湖水反射着白亮的阳光,好似一面银光闪闪的镜子。云日相辉映,空水共澄鲜。沿湖栽种了垂柳,远远看去,宛如长长的一缕翠烟缭绕云水之间。
金液湖东岸,垂柳的碧影里,设了一张竹榻,榻上倚着身着碧纱的女子,姿态慵懒滞重,透过碧绿轻纱,可以看见腹部已经高高隆起,滚圆得仿佛即将炸裂。
柳荫深处,蝉鸣声声,撕扯着她的耳膜:呀嘶——呀嘶——呀嘶——
呀嘶……呀嘶……满世界都是沸腾的夏日阳光和沸腾的乱蝉嘶鸣,整个世界好像只有这个女童和这个男孩,奔跑在无边无际的金色中,穿越一道道光影,穿越风暴般的蝉鸣……
然而跑着跑着,女童发现男孩不见了,她转头四顾,刚才哥哥还在自己身旁,怎么转眼就了无影踪?
“哥哥——哥哥——”小小的女童扯开喉咙放声大哭。
这时,男孩从一丛灌木后面走出来,笑得坏坏的,女童可不知道他是捉弄自己,飞奔扑进他的怀里,用小拳头捶打她,哭得更加厉害了……
“呀,大热天的姐姐怎么跑出来了!”一个碎琼飞玉般的声音将文姜拉回现实,“姐姐就要临盆,可不能中了暑气,还是应该呆在室内!”说话间叔己一步三摇地走过来了,阳光明晃晃地照出她浓妆艳抹的脸和顾盼神飞的眸,后面跟着一大群人:抱着孩子的奶娘,提着食盒的宫婢,拧着妆奁的侍女……
文姜有些头痛地揉揉额角。叔己是鲁桓公的侧妃,来自莒国的公主,莒国己姓,这个公主排行第二,因此称为“叔己”。
“哟,几日不见,姐姐肚子又大了许多!”叔己对着文姜肚子左看右看,夸张地惊叫着,脸上表情如波光闪闪,极其亮丽动感。“姐姐肚子大得有些不紧凑,呈松驰下垂状,只怕是个女儿哦!当初我怀庆父的时候,肚子是尖凸状,当时太医便说,此状必生麟儿,果然便产下了我们庆父!”
文姜的贴身侍女小蝶头往后微侧,做了一个苦脸,她知道文姜每次接待叔己都会身心俱疲。
文姜脸上却是一片平静,淡淡一笑,并未答言。
不管对方态度如何,叔己高涨的兴致一般都不会被左右,她娇媚地一扭身,一扬头:“庆父,快叫母夫人!”
奶娘将抱着的庆父放在地上,庆父小小的脸上表情十分痛苦。
“快叫母夫人!”叔己尖声催促,然而庆父拧起眉毛,咬着牙鼓着腮帮子,就是不开口。“我们庆父六个月就会叫娘!八个月就能叫出我宫里所有侍女的名字!一岁就可以完整清楚地表情达意!现在已经能背几百篇诗文!就是这‘母夫人’三个字,始终不会叫,你说气人不气人!”
文姜微微苦笑着,显得很无奈,一瞬间,她想起自己小时侯对‘母夫人’的敌意,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也摇身一变,成了这庶出的孩子又畏又憎的角色。岁月真是无情,她眼里忽然有了辽远的叹息意味。
叔己往文姜脸上窥视,琢磨不透她深不可测的表情,于是又说:“听说夫人害喜,妹妹特意带来一些爽口的吃食,夫人看看可有中意的?怀孕的时候,口味会变得很怪,也许平日从不合口的食物,孕期会突然感兴趣。我怀庆父的时候就喜欢吃秋葵做的酸菜,诺,我让人特意做了给姐姐,喜吃酸生男孩,姐姐试试,若喜欢吃,说不定跟我一样生儿子哦!”
几个宫婢已经打开彩绘漆盒,跪呈在文姜面前。叔己纤纤玉指来回指点:“这是切碎的牛胃,蘸上蚁卵酱,极为爽口。这是灸饼,鱼去刺取肉,猪肉肥者剁烂,加调味搅成泥作饼,熟油微火煎之,色赤即可。”庆父伸手要取饼吃,被叔己猛地打掉:“这一盒全是点心,这个是……”
“你让孩子吃一个饼吧,我看他一直盯着。”文姜微笑着打断叔己,温和慈爱的目光看着庆父,然而庆父一接触到她的目光,就把小眉头一皱,跑到奶娘身边去了。
文姜叹口气,她想起自己小时候孤傲的样子,难怪郑姬一直不喜欢自己。
“别管他,给他吃了饼,他又不吃晚饭了,不能惯着他。”叔己继续介绍,“这个是松仁莲子糕,这个是黄油杏仁酥……”
文姜耐着性子听叔己一一介绍,尽管没有一点胃口,她还是装模作样地说:“我尝尝那个冰糖红枣羹吧。”
叔己立即殷勤地捧起玉盏递给文姜:“姐姐居然还能吃甜的,我当年怀庆父的时候沾到一点糖就想吐,就连君上吃了甜的东西亲我,我都受不了。我那会儿就只能吃酸的,吃什么都放醋,每餐案上都放满各种各样的酸菜……”
文姜用玉勺慢慢地喝着羹,心不在焉地听着叔己的喋喋不休,“我那时候害喜比姐姐厉害多了,十月怀胎下来,人瘦了一圈。吃什么吐什么,每天就是想睡觉,一沾枕头就睡着……
“啊——”文姜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玉盏玉勺打碎在地,文姜的几个侍女跑上来,一脸惊慌,“夫人怎么了?”只见文姜浑身都在抖着,指着地上说不出话。叔己凑上去一看,地上的一滩冰糖红枣羹里,有一只不知名的黑色虫子在蠕动着,叔己转头怒喝:“庆父!”
庆父嘻嘻笑着跑远了,一边跑还一边回头幸灾乐祸地笑,奶娘赶紧追了上去。
“庆父,你给我回来!”叔己气得跳脚,然后又回头连声向文姜道歉,“姐姐别生气,一会儿看我不打死那小兔崽子!”她又低了头好奇地捉起那只虫子,拿到眼睛前面细看,“姐姐别怕,这个虫子估计是能吃的。”
“那你吃了试试!”文姜的侍女小蝶没好气地说。
“庆父是淘气了些,不过也不是多大的事,教训几句就行了,可别打他。” 文姜说。尽管面带微笑,然而文姜心里涌满说不出的忧伤。庆父这个孩子恶意捉弄她也不是一两次了,她每次都忍了,她总是想,他不过是个孩子。小白小时候也非常捣蛋,所以那时她和宣姜总是见了小白就躲,然而小白对她却有一种异样的眷恋。不知道为什么,庆父却不喜欢她,不论她怎样对庆父表示亲近和友好,庆父就是不领她的情,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她真的很累很累……
“救命啊!公子掉湖里去了!快来人啊!”奶娘惊恐万状的呼声传来。
“庆父——庆父——”叔己的惨叫几乎刺破文姜耳膜,“庆父——庆父——”叔己疯了一样沿着湖跑。
文姜惊慌失措地起身,挺着大肚子跟在叔己后面跑,几个侍女一边跑一边惊呼:“夫人小心身子!”
阳光耀眼,湖天之间晃动着白炽的光流,隐约可见一个小小的黑点在湖里扑腾。
“庆父——庆父——”叔己在湖边狂奔狂喊,发散钗乱,完全失去理智了。还是文姜想起来,吩咐内侍赶紧去找会游泳的侍卫。
先秦时候,除了吴越一带的人熟悉水性,中原人会游泳的极其稀少。金液湖边站了大群的人,都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却都无计可施。眼看那个扑腾的小黑点渐渐淹没,叔己突然一个纵身跃入湖中:“庆父——娘来了——娘跟你一起死——”叔己拼命往儿子那里划去,却身不由己往下沉,她慌了神,惊恐中手脚一阵乱划,狂喊:“救命啊——救命啊——”
文姜急得要崩溃,炎热的阳光像一场金色的大火烧灼着她,汗水浸湿了罗衣,整个人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终于,侍卫来了,“扑通“、”扑通” 、连着跳下去好几个侍卫,分别向叔己和庆父游去。
庆父先救上岸,侍卫抓起庆父双脚,将他倒提在背上奔跑起来。文姜心急如焚,挺着大肚子艰难地在后面追着跑,只见庆父倒垂的头颅淅淅沥沥地滴水,“夫人,身子要紧!夫人!”几名侍女一拥而上,文姜拄着一个侍女的肩头喘气,豆大的汗珠从额角一颗颗滚落,突然之间,一阵剧烈的腹痛袭来,文姜捂着肚子倒下去,侍女们连忙扶住她,“夫人!夫人!”惊慌的呼喊顿时如群鸟乱飞……
那边叔己被救上了岸,趴在地上不断地咳出水来,她挣扎着爬起来,在内侍扶持下跌跌撞撞往庆父奔去,经过文姜时看都没看一眼,“庆父——我的儿呀——”侍卫已经将庆父放在草地上,正要做人工呼吸,蓦地停止了动作,目含深忧地望向文姜。高贵而美丽的夫人一向是他们心中的偶像。叔己见庆父仍旧昏迷不醒,跳脚怒骂:“快救公子!喂!你傻了?还不快救公子!”她几乎要扑过去撒扯抓咬侍卫,那侍卫这才连忙俯身为庆父做人工呼吸,叔己还在骂,“君上就这一个儿子!他若有差错,你们谁也担不起!”
“快去叫太医!”“快去请君上!”眼看文姜痛得不行了,侍女们都慌成了一团,几名内侍跑去把柳树下的竹榻搬来,将文姜放在竹榻上,抬起竹榻就往宫里去,文姜强忍着腹痛阻止他们:“等等,等等。”她望着庆父,替他做人工呼吸的侍卫抬起头来,庆父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庆父!庆父!你可把娘吓死了!”叔己又哭又笑地将庆父搂入怀里。文姜见庆父醒了,安心地在竹榻上闭上了眼睛,腹痛以某种频率在加剧,冷汗涔涔而下,然而她咬紧了牙关,没有发出一声呻吟。
侍卫们都担忧地望着夫人的竹榻远去。
“庆父,你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你刚才把娘吓死了你知道吗?以后不许跑到水边玩!你要是没了,娘可怎么活?”叔己在庆父脸上又蹭又吻,压根没有注意到文姜已经离去。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第四节 诞麟
鲁桓公得知消息匆匆赶到绮霞宫,刚踏进文姜寝殿外的庭院,就撞见叔己拉着庆父,对他哭哭啼啼:“君上,庆父今天差点淹死你知道吗!君上差点失去儿子了!”
鲁桓公理都没理她,也没看庆父一眼,绕过她们母子径直走进文姜寝殿。
“娘,爹爹为什么不理我们。”庆父抬头问。
“你马上要有一个弟弟或者妹妹了,所以你爹爹不喜欢你了!”叔己恨恨地说。
庆父一听,马上又生出了进去捣蛋一番的念头,他趁叔己正在生气没有注意的时候,挣脱掉她的手,一溜烟就钻进了文姜寝殿。
“庆父——庆父——”叔己连忙追进去,一进去就听见接生婆的尖叫从屏风后传出来:“公子快走开——”
鲁桓公本来在屏风外焦急等候,没注意到庆父溜进去,听见这声喊,也没搞清怎么回事,心中一急,也就不顾礼法地往里冲,一眼看见庆父,火上心头,饶是他很少动怒的人,也不禁高声喝骂:“给我滚出去!这是你呆的地方吗!”
再一看庆父打翻了铜匜,而文姜在榻上痛苦得面色惨白,更加怒上加怒,扬起手就要打庆父,庆父像泥鳅一样闪开溜走了。
“夫人!夫人!”鲁桓公扑上去抱住文姜,接生婆和侍女内侍们都喊起来:“君上快避开!君上快避开!”
“夫君,我没事,你快出去……”文姜微弱地说。
“夫人,你痛就喊出来呀,为什么听不见你的叫声?”鲁桓公心疼如绞,然而也不得不放开了她。
“我不痛。”她竟笑了一下,看着他担忧的脸消失在屏风外,她的笑容被剧痛扭曲了,一声呻吟几乎要迸出嘴角,却被她生生咬了下去。
他在屏风外焦躁地踱步,心里在想,哪有生孩子不疼的,他知道但凡女人生产都会叫得杀猪一般,文姜明明是在强忍,她,竟能忍住这种疼痛!不知为何,她这种再痛也不会喊出来的性格,让他隐隐约约觉得有些可怕。
室外庭院里,传来叔己骂孩子的声音:“你活该!让你爹爹打死你算了!死了一个你也没关系!反正你爹爹又要有一个孩子了!不缺一个你!”
鲁桓公心烦意乱,叫来一个侍女:“你去外面跟莒妃说,就说是我的意思,让她和公子都不许待在绮霞宫,赶紧回翠华宫去!”
侍女传话后,叔己在外面高声嚷嚷:“咱们走,咱娘儿俩都是不详之物,咱们待在这里,夫人就有血光之灾!”
说着拉着庆父往外走,却暗暗留了一个侍女在这里等消息,随时向她禀告。
回到翠华宫,叔己一直坐卧不宁,连晚膳也取消了。庆父是鲁桓公目前唯一的儿子,只要文姜生下的不是儿子,那么太子就非庆父莫属。
然而,那名侍女久久不来回话,让叔己等得好心焦,直到深夜,侍女终于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