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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微笑已经给出了回答。为什么还要坐在这里?在一瞬间,她出现了,像火焰,像露珠,像黄昏骤然袭来让他无法归家的雨水。而此时,她正在远离他,他们正在被命运隔开,像被风吹散的凤仙花种。失去她?不。将她保留在记忆中,成为被遗忘的序列中之一员,在他老去之后——被妻子调教完生活习惯、记忆衰退、开始有口臭和消化不良——偶尔回忆时,作为某段邂逅而未遂的艳遇回忆的女孩?不,不!不要回忆妻子,一秒钟都不。是她,是她,是我的天使。她在后方,即将远离我。他必须立刻冲向司机,朝他怒吼,踢开车门,然后朝她奔去。
是的,他应当叫住司机,要求司机开车门。司机表示抗议,不,那没有效果。他必将如愿以偿,这是命运,没有人能阻挡他去到她身边。他应当飞跑起来,让围巾飞扬。呵呵,请对这种愚蠢的肥皂剧效果表示宽容,因为他的想象力十分有限。也许会有意外呢?也许她和一个俊朗的男子正在一起絮语,也许他会发现她已迷失在人群里。噢,不会的。这是命运使然。上帝让她来拯救一个苦于平庸生活和呆板婚姻的男人,命运将注定她在某个街口被他遇到。他的手指熟悉她的脸颊。她的眼睛熟悉他的容貌。他们已经有了渊源,有了彼此细致的感触。
他们相遇了。他会用出他那几近被妻子榨干的活跃语调与她对话。她会问到他的一切——由浅入深地,像一个女孩羞怯地吃完奶油后才对蛋糕下口。告诉她一切吗?瞒骗她吗?这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他们会在一起。他会告诉她他对她的爱意,一切事出突然,但她那并无怨怼之意的眼神显示出她会接受这一事实。他将会开始和她谈论音乐、电影和体育。他将会顺着她的言路去巧妙地奉承,于是她会微笑——这一切都会顺理成章地实现吧。他们在人行道上走着,像所有命运注定的伴侣一样甜蜜地微笑。这一切是否来得太快?不,他要告诉她,这是命运。他要一本正经地告诉她,她是天使,来拯救他这只迷途的羔羊。她会笑吗?还是会握住他的手,让手指抚触她的脸?
他会和她一起指点着路旁的树,他们会看到前方,那让他们相遇的公车。像一个硕大的货物箱一样,乘客在拥挤着出入。他会指着它,向她微笑。他当然不能告诉她,他坐这辆公车所去向的目的。他的妻子,那些等待看他笑话的人,再见了!他会握起她的手,继续沿着人行道,在冬日午后水阴阴的阳光下行走。他们最初的爱情。他们的相逢。
然后,听到街道转角处,巨大的爆炸声。
两辆公车交叠着瘫痪在街角,冒出滚滚浓烟。窗玻璃被震得粉碎。爆炸之后的火焰熊熊燃烧。市民们尖叫着,躲避着,观望着。被撞倒的树砸穿了超市的窗,超市经理正在急急忙忙的指挥员工搬动物件。交通警察手足无措,笨拙地疏散人群,对通话机怒吼着地点。他会松开她的手,跑向现场。他会看到什么?人们挣扎着从公车的废墟里爬出来,鲜血流淌在街上。一个青色外套的男人努力地倾斜的车窗中爬出来,满身碎玻璃碴,满脸鲜血。这个男人将向她竭力地过来,仿佛知道他命不长久。他将看到这个男人企图吻她的脚,却在一次抽搐后失败了,一头栽倒在他周身流淌的鲜血中。男人的衣领上有一个棕色的物件,但随着男人的倒地抛了出去。他已不再能看清。
华丽忧伤(20)
女孩和人行道上的行人一起停住了脚步,惊讶地着车祸现场。两辆公共汽车相撞,如此惊人的惨剧。人们议论纷纷,并小心翼翼地远离,以免新一轮突发的爆炸会殃及池鱼。车里有些肢体已经永远停滞了,但有一些却在缓慢地蠕动着——人群因为这些发现而呼喊着,却不知道如何上去帮忙。女孩望见一个血淋淋的男人——依稀还能看清他的青色外套——从车窗里爬了出来,扑落一地碎玻璃碴。他显然已失去了控制自己身体的能力,只有眼睛依然睁着,注视着她。他向她挣扎着爬来,此举使周围的人群发出了骚动。像任何一个女孩一样,她吓得退后两步,而就是这两步使那个男人无法吻到她的脚,便一头栽倒在地。如果警察事后对她详细问讯,也许她会回忆说,那个男人在几分钟前曾经与她在一列公车上邻座,并企图抚她的脸。她也许会承认说即使这个男人神情抑郁举止怪异,她都不觉得这个男人很讨厌。但在这个时刻,恐惧以及与死亡的近距离使她心神不定,以至于她只能注意到那个男人衣领上那经历车祸、爆炸与玻璃碴切割,依然完好如初的卡通树袋熊佩饰。
浮光掠影(1)
惊蛰
文/李晁
一
山坡上的油菜花呈梯田渐次开放的时候,空气中充满了蜜蜂嗡嗡的声响,微辣的花香开始飘荡,在野猫井的上空,一阵清脆的哨声唤醒了沉睡中的山鹰。
谷雨蹲在天井里为一只名叫咕噜的小狗洗澡,这是一只刚出生不久的白色卷毛狗。它承袭了母亲大而圆的眼睛,可眼白过多。此刻,咕噜在盛满温水的铜盆里扑腾,卷发如同水藻舒展,爪子划过铜盆光滑的表面,划出一道极短的刺耳的金属声。
门口站着一位姑娘,身着粉红色绸衣,乌黑的发辫搭在那件质地光滑的衣服上极其醒目,如同一条垂死之蛇。她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姿势僵硬。直到谷雨向她喊道,别看啦,进来帮我加点热水!
姑娘转过身,满脸愁容。随着转身的力量,辫子被甩到了姑娘的胸前,于是她抓住辫子焦急地缠绕起来。
谷雨仍然蹲在地上,他伸脚踢了一下空空的水壶,提醒说,姐,你快呀,咕噜都要感冒了。
姑娘显然不耐烦地说,狗,狗,狗,就知道玩狗,你都要变成狗了。
你才要变成狗呢。谷雨回敬道。
谷雨的姐姐叫白露,是彩虹街脾气最为古怪的女子。平日里,你怎么也见不到她,她一年四季蜗居在那座砖木结构的老楼里,外出的日子屈指可数。偶尔运气好的时候,你能从洞开的窗户里瞥见她的庐山真面目。
那时候的彩虹街飘荡着一股烧煮沥青的味道,城市的街道正被那些散发浓烈气息的液体所覆盖。一到夏季,当温度骤然上升,空气中就飘荡起那股呛人的味道,它们来自城市的各个角落,带着无孔不入的力量钻进门窗紧闭的屋子,钻进你的鼻孔里。
现在还是春天,雨水刚过,惊蛰还未到来,可空气中怎么就飘起了沥青的味道呢?
白露坐在二楼的卧室里,屋里亮着一盏二十五瓦的白炽灯,她在灯下读书,昏黄的光线疲软地照在书页上,使得原本矮小的字体更加模糊,白露看了一会儿就倦了。正好这时候咕噜无知地跑了进来,用它眼白过多的眼睛看她,好像在思考为何她整天都愁眉苦脸?
白露伸手摸了摸咕噜的头,赞叹道,咕噜,你可真干净。
咕噜嘟囔了一句,随即就被白露抱在了怀里,她用指甲梳理着咕噜颇具外国情调的卷发,这使她想起了一些异国男子来,那些拥有一头迷人卷发的英俊青年都生活在小说里,离她遥远。于是白露说,咕噜,你要变成人该多好啊!
咕噜叫了一声,仿佛是对白露的回答。
白露的手已经伸进了咕噜的嘴里,她摩挲着咕噜数颗圆润如蓓蕾的嫩牙,说,多美的牙啊。咕噜。
在白露把咕噜举至眼前想看清它有几颗牙时,谷雨闯了进来,质问道,你在干什么?
我在看咕噜的牙。白露用毫无感情的语调说。
有什么好看的,它的牙迟早要长出来。谷雨从白露手中夺过咕噜,也朝它的嘴看,在确保咕噜安然无恙后才离开。
白露的眼神开始像鱼一样在春雨绵绵的窗外游来游去。彩虹街水洼遍地,雨水落在屋顶的声音如同一簸箕蚕在啃食桑叶。打在玻璃上的雨形成了一条条蚯蚓状水线,白露用手顺着雨水坠落的方向画出弧度。
她推开窗,雨倾斜着舞了进来,它们温柔地扑打白露的脸,于是一个短暂的笑容就浮现在白露的脸上。致使这个笑容如昙花般短暂的是从屋外跑来的谷雨。他从学校跑来,头顶着书包,朝楼上的白露喊道,姐,我没带钥匙,你把钥匙扔下来。
白露朝楼下的弟弟看了看,说,我没有钥匙,我从来不带钥匙。
谷雨又喊道,那你下楼给我开门啊!
在谷雨的抱怨声中,白露矜持地转身离开,不是做姐姐的不关心弟弟,只是……
白露不愿意出门。
谷雨也习惯了下雨天没有人送伞。
浮光掠影(2)
房间里回荡着一丝旧报纸的气味,因为绵绵春雨,老式木质家具也失去了往日的光泽,梳妆镜被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白露总开着那扇窗,湿气便源源不断地围绕着这间屋子,说出的话也能被湿气击落,变成水珠摔落在地。
谷雨进来的时候,被阴冷的湿气激起了一个寒战,他对若有所思的白露说,你怎么不把窗户关上?雨都进来啦!
白露叫谷雨不要多管闲事,她问道,你能把咕噜借我几晚上吗?
谷雨疑惑地问,你要咕噜干什么?
白露说,晚上很冷,我睡不着。
谷雨理直气壮地说,你开着窗,当然冷啦!
虽然谷雨对姐姐有颇多不满,但还是把咕噜借给了她,可他不知道这一借,咕噜便永远属于白露了。
白露搂着咕噜入睡,窗外的夜雨幽鸣已经平息。她抚弄着怀里的小狗,不时把手伸入它的口中,仔细摩挲那几颗洁白的牙,她发现这段时间以来咕噜的牙已经像拨节后的麦子,微微有些扎手了。
白露说,咕噜,你长得太快了,长大了就不漂亮了,你知道吗?
二
随着雨季的结束,彩虹街迎来了一位外人,他自称是从五十里外的野猫井而来。众所周知,野猫井是一片莽莽森林。那里群山纵横,烟雾缭绕,以出产诸多名贵药材及奇珍野兽著称。
男子出现在一个雾霭浓重的早晨,他背着一个白色的布包,布包在男子的背上极为突兀,远远看去,如同一个驼背之人。
男子走入白露的视线中时,白露正抱着咕噜唱一首谁也听不懂的歌,歌词曲调皆由白露自编而成,当男子的叫卖声传入她的耳中时,白露的歌声戛然而止。
男子用低沉的声音喊道,天麻,卖天麻了。
白露对咕噜说,卖药材的人来了。
咕噜随即嚷了一声,这一声使得男子停下了脚步,他站在街上朝白露望来,在看到白露面无表情的脸后又埋头而走。
白露在这天目睹了男子在彩虹街的来往,从他背上依旧高耸的布包来看,他的药材仍然没人光顾。白露居高临下,男子倦怠的神情被她尽收眼底。她想,这个人怎么这么倔,彩虹街没人买你的东西,你不知道去别的地方啊!
就在白露嘀咕的时候,男子顺势坐在了白露家的门槛上,布包被男子从背上摘了下来,放在脚边。男子似乎很疑惑,自言自语道,这么好的天麻都没人要,城里人太不识货了。
白露听清了后面一句,嘴里的话脱口而出,谁不识你的货啦,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好货。
男子惊讶地站了起来,把头仰起,满脸惊慌失措。他说,我没有说你。
白露咯咯笑了起来,她被男子的傻气吸引了。她让男子进家来,说要看看布包里有什么药材。
男子依旧带着疑惑走了进去,一天下来,他对所有人都不抱希望了。当白露出现在他面前时,他仍然傻傻地站在屋里。
白露说,除了天麻你还有什么?
男子似乎没有听懂白露的话,愣在了那里,随即才恍然大悟般说,没有了,我只有天麻。
白露让男子打开了他的布包,这才看见还沾着些许泥土的野生天麻。白露问,这就是你的天麻?
男子回答说,才从山里挖来的,你要多少?
白露皱了皱眉说,我不要,我要天麻干什么呀。
男子急了,以为她看不上自己的天麻。男子说,你闻闻,这个味道只有野生天麻才有,这么好的天麻你们怎么都不要呢?
白露凑近布包,轻轻吸了一口,随即拧起了眉头,白露说,怎么有股怪味?
男子急忙解释,什么怪味?它本来就是这个味嘛。
白露闭紧嘴巴,退后几步才说,我不要,你还是拿走吧!
男子默默无言地看着白露,正好这个时候,咕噜从白露的怀抱里挣脱出来,它兴致勃勃地跑向了男子,在他的脚边嗅了嗅,又朝布包嗅了嗅,然后打了一个喷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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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光掠影(3)
白露几乎喊叫起来,咕噜,过来。
男子被白露的这声喊叫所惊吓,拎起布包就朝屋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