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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南子-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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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治世之体易守也,其事易为也,其礼易行也,其责易偿也。是以人不兼官,官不兼事,士农工商,乡别州异,是故农与农言力,士与士言行,工与工言巧,商与商言数。是以士无遗行,农无废功,工无苦事,商无折货,各安其性,不得相干。故伊尹之兴土功也,修胫者使之跖䦆,强脊者使之负土,眇者使之准,伛者使之涂,各有所宜,而人性齐矣。胡人便于马,越人便于舟,异形殊类,易事而悖,失处而贱,得势而贵。圣人总而用之,其数一也。夫先知远见,达视千里,人才之隆也,而治世不以责于民;博闻强志,口辩辞给,人智之美也,而明主不以求于下;敖世轻物,不污于俗,士之伉行也,而治世不以为民化;神机阴闭,剞劂无迹,人巧之妙也,而治世不以为民业。故苌弘、师旷,先知祸福,言无遗策,而不可与众同职也;公孙龙折辩抗辞,别同异,离坚白,不可与众同道也。北人无择非舜而自投清泠之渊,不可以为世仪。鲁般、墨子以木为鸢而飞之,三日不集,而不可使为工也。故高不可及者,不可以为人量;行不可逮者,不可以为国俗。夫挈轻重不失铢两,圣人弗用,而县之乎铨衡;视高下不差尺寸,明主弗任,而求之乎浣准。何则?人才不可专用,而度量可世传也。故国治可与愚守也,而军制可与权用也。夫待颍痢⒎赏枚葜蚴滥顺担淮魇⒚投洌蛑丈聿患乙印H环谴胖⒖。俗宰阏撸蛩卸⒂弥7蜴腈髑Ю铮蝗斩ǎ绘迓硎幔嘀林S墒枪壑瞬牟蛔阕ㄊ眩朗蹩晒幸病B沂乐ǎ呶慷锊患埃匚味2皇ぃN锊桓摇C窭в谌穑蚴沃嵌┥希感岸擅狻9仕淝头ㄑ闲蹋荒芙浼椤:握撸苛Σ蛔阋病9恃柙唬骸改袂钤驀,兽穷则{角牛},人穷则诈。」此之谓也。
    
    
      道德之论,譬犹日月也。江南河北,不能易其指;驰骛千里,不能易其处。趋舍礼俗,犹室宅之居也,东家谓之西家,西家谓之东家,虽皋陶为之理,不能定其处。故趋舍同,诽誉在俗;意行钧,穷达在时。汤、武之累行积善,可及也;其遭桀、纣之世,天授也。今有汤、武之意,而无桀、纣之时,而欲成霸王之业,亦不几矣。昔武王执戈秉钺以伐纣胜殷,摚苏褥粤俪N渫跫让唬竺衽阎V芄某耸闾熳又唬簯詈睿挪淌澹锕苁澹艘蟛猩蹋胛耐跤诿魈茫吣甓抡赏酢7蛭渫跸任涠笪模且獗湟玻杂κ币玻恢芄判种锏埽遣蝗室玻钥锫乙病9适轮苡谑涝蚬Τ桑窈嫌谑痹蛎ⅰN羝牖腹现詈钜猿顺担酥镉诠愿幔唤墓现詈钜愿锍担诵杏诠岳褚濉;腹叭岫蟾眨墓案斩笕帷H欢钚泻跆煜拢ㄖ浦詈罹撸笥谑浦湟病Q浙兀尘嘀豢希谷艘员蚁妊桑渑喽葜煜孪晕洹J褂錾眺薄⑸瓴缓Γ碳叭澹挚錾砗酰
    
    
      世多称古之人而高其行,并世有与同者,而弗知贵也。非才下也,时弗宜也。故六骐骥、四駃騠,以济江河,不若窾木便者,处世然也。是故立功之人,简于行而谨于时。今世俗之人,以功成为贤,以胜患为智,以遭难为愚,以死为戆。吾以为各致其所极而已。王子比干,非不知箕子被发佯狂以免其身也,然而乐直行尽忠以死节,故不为也。伯夷、叔齐,非不能受禄任官以致其功也,然而乐离世伉行以绝众,故不务也。许由、善卷,非不能抚天下、宁海内以德民也,然而羞以物滑和,故弗受也。豫让、要离,非不知乐家室、安妻子以偷生也,然而乐推诚行,必以死主,故不留也。今从箕子视比干,则愚矣;从比干视箕子,则卑矣;从管、晏视伯夷,则戆矣;从伯夷视管、晏,则贪矣。趋舍相非,嗜欲相反,而各乐其务,将谁使正子?曾子曰:「击舟水中,鸟闻之而高翔,鱼闻之而渊藏。」故所趋各异,而皆得所便。故惠子从车百乘,以过孟诸,庄子见之,弃其余鱼。鹈胡饮水数斗而不足,鳝鲔入口若露而死。智伯有三晋而欲不澹,林类、荣启期,衣若县衰而意不慊。由此观之,则趣行各异,何以相非也!
    
    
      夫重生者不以利害己,立节者见难不苟免,贪禄者见利不顾身,而好名者非义不苟得。此相为论,譬犹冰炭钩绳也。何时而合!若以圣人为之中,则兼覆而并之,未有可是非者也。夫飞鸟主巢,狐狸主穴,巢者巢成而得栖焉,穴者穴成而得宿焉。趋舍行义,亦人之所栖宿也。各乐其所安,致其所跖,谓之成人。故以道论者,总而齐之。治国之道,上无苛令,官无烦治,士无伪行,工无淫巧,其事经而不扰,其器完而不饰。乱世则不然,为行者相揭以高,为礼者相矜以伪,车舆极于雕琢,器用逐于刻镂。求货者争难得以为宝,诋文者处烦挠以为慧,争为佹辩,久稽而不诀,无益于治。工为奇器,历岁而后成,不周于用。故神农之法曰:「丈夫丁壮而不耕,天下有受其饥者;妇人当年而不织,天下有受其寒者。」故身自耕,妻亲织,以为天下先。其导民也,不贵难得之货,不器无用之物。是故其耕不强者,无以养生;其织不强者,无以掩形。有余不足,各归其身。衣食饶溢,奸邪不生,安乐无事,而天下均平。故孔丘、曾参无所施其善;孟贲、成荆,无所行其威。
    
    
      衰世之俗,以其知巧诈伪,饰众无用,贵远方之货,珍难得之财,不积于养生之具。浇天下之淳,析天下之朴,牿服马牛以为牢。滑乱万民,以清为浊,性命飞扬,皆乱以营。贞信漫澜,人失其情性。于是乃有翡翠犀象、黼黻文章以乱其目;刍豢黍粱、荆吴芬馨以嚂其口;钟鼓管箫、丝竹金石以淫其耳;趋舍行义、礼节谤议以营其心。于是百姓糜沸豪乱,暮行逐利,烦拏浇浅,法与义相非,行与利相反。虽十管仲,弗能治也。且富人则车舆衣纂锦,马饰傅旄象,帷幕茵席,绮绣绦组,青黄相错,不可为象。贫人则夏被褐带索,含菽饮水以充肠,以支暑热;冬则羊裘解札,短褐不掩形,而炀灶口。故其为编户齐民无以异,然贫富之相去也,犹人君与仆虏,不足以论之。夫乘奇技、伪邪施者,自足乎一世之间;守正修理,不苟得者,不免乎饥寒之患,而欲民之去末反本,是由发其原而壅其流也。夫雕琢刻镂,伤农事者也;锦绣纂组,害女工者也。农事废,女工伤,则饥之本而寒之原也。夫饥寒并至,能不犯法干诛者,古今未闻也。故仕鄙在时不在行,利害在命不在智。夫败军之卒,勇武遁逃,将不能止也;胜军之陈,怯者死行,惧不能走也。故江河决,沉一乡,父子兄弟相遗而走,争升陵阪,上高丘,轻足先升,不能相顾也。世乐志平,见邻国之人溺,尚犹哀之,又况亲戚乎!故身安则恩及邻国,志为之灭;身危则忘亲戚,而人不能解也。游者不能拯溺,手足有所急也;灼者不能救火,身体有所痛也。夫民有余即让,不足则争,让则礼义生,争则暴乱起。扣门求水,莫弗与者,所饶足也;林中不卖薪,湖上不鬻鱼,所有余也。故物丰则欲省,求澹则争止。秦王之时,或人菹子,利不足也;刘氏持政,独夫收孤,财有余也。故世治则小人守政,而利不能诱也;世乱则君子为奸,而法弗能禁也。
    
    
    【卷十二道应训】
    
    
      太清问于无穷子曰:「子知道乎?」无穷子曰:「吾弗知也。」又问于无为曰:「子知道乎?」无为曰:「吾知道。」「子之知道,亦有数乎?」无为曰:「吾知道有数。」曰:「其数奈何?」无为曰:「吾知道之可以弱,可以强;可以柔,可以刚;可以阴,可以阳;可以窈,可以明;可以包裹天地,可以应待无方。此吾所以知道之数也。」太清又问于无始曰:「向者,吾道于无穷,无穷曰:『吾弗知之。」又问于无为,无为曰:『吾知道。』曰:『子之知道,亦有数乎?』无为曰:『吾知道有数。』曰:『其数奈何?』无为曰:『吾知道之可以弱,可以强;可以柔,可以刚;可以阴,可以阳;可以窈,可以明;可以包裹天地,可以应待无方。吾所以知道之数也。』若是,则无为知与无穷之弗知,孰是孰非?」无始曰:「弗知之深,而知之浅;弗知内,而知之外;弗知精,而知之粗。」太清仰而叹曰:「然则不知乃知邪?知乃不知邪?孰知知之为弗知,弗知之为知邪?」无始曰:「道不可闻,闻而非也;道不可见,见而非也;道不可言,言而非也。孰知形之不形者乎?」故老子曰:「天下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也。」故「知者不言,言者不知」也。
    
    
      白公问于孔子曰:「人可以微言?」孔子不应。白公曰:「若以石投水中,何如?」曰:「吴、越之善没者能取之矣。」曰:「若以水投水,何如?」孔子曰:「菑、渑之水合,易牙尝而知之。」白公曰:「然则人固不可以微言乎?」孔子曰:「何谓不可?谁知言之谓者乎?夫知言之谓者,不以言言也。争鱼者濡,逐兽者趋,非乐之也。故至言去言,至为无为,夫浅知之所争者,末矣。」白公不得也,故死于浴室。故老子曰:「言有宗,事有君。夫唯无知,是以不吾知也。」白公之谓也。
    
    
      惠子为惠王为国法,已成而示诸先生,先生皆善之,奏之惠王。惠王甚说之。以示翟煎,曰:「善」!惠王曰:「善,可行乎?」翟煎曰:「不可。」惠王曰:「善而不可行,何也?」翟煎对曰:「今夫举大木者,前呼邪许,后亦应之。此举重劝力之歌也,岂无郑、卫激楚之音哉?然而不用者,不若此其宜也。治国有礼,不在文辩。」故老子曰:「法令滋彰,盗贼多有。」此之谓也。
    
    
      田骈以道术说齐王,王应之曰:「寡人所有,齐国也。道术虽以除患,愿闻国之政。」田骈对曰:「臣之言无政,而可以为政。譬之若林木无材,而可以为材。愿王察其所谓,而自取齐国之政焉已。己虽无除其患害,天地之间,六合之内,可陶冶而变化也。齐国之政,何足问哉!」此老聃之所谓「无状之状,无物之象」者也。若王之所问者,齐也;田骈所称者,材也。材不及林,林不及雨,雨不及阴阳,阴阳不及和,和不及道。
    
    
      白公胜得荆国,不能以府库分人。七日,石乙入曰:「不义得之,又不能布施,患必至矣!不能予人,不若焚之,毋令人害我!」白公弗听也。九日,叶公入,乃发大府之货以予众,出高库之兵以赋民,因而攻之。十有九日而禽白公。夫国非其有也,而欲有之,可谓至贪也;不能为人,又无以自为,可谓至愚矣!譬白公之啬也,何以异于枭之爱其子也?故老子曰:「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揣而锐之,不可长保也。」
    
    
      赵简子以襄子为后,董阏于曰:「无恤贱,今以为后,何也?」简子曰:「是为人也,能为社稷忍羞。」异日,知伯与襄子饮,而批襄子之首。大夫请杀之。襄子曰:「先君之立我也,曰:能为社稷忍羞。岂曰能刺人哉!」处十月,知伯围襄子于晋阳,襄子疏队而击之,大败知伯,破其首以为饮器。故老子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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