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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爱你，再见 第16节（2）
也许《胭脂扣》预言了他和她的命运。四十岁那年，她凋谢了，可是，那艳丽的一生，谁都会记得。洛央夏看梅艳芳的所有电影，只有《胭脂扣》里的她，绝色倾城，那凄艳哀婉的形象，想起来就心疼，张国荣先她半年而去，从楼上飞下来，那飞翔的过程如此寂灭，是烟花最后的开放。
洛央夏还记得去过一条河堤。是外婆家乡的河堤。
黄昏时分，河堤有黑的树，成片成片的老树，黑得耍孟窳恼械某【埃绻偕料殖鲆桓霭滓屡樱诘姆ⅲ斓拇剑绻诤由弦荚嫉爻鱿郑蟾拍腥怂懒艘惨グ淙恢浪茄袒ㄒ黄残砺砩暇鸵⑷ィ残怼：由嫌心涿畹牟莺秃旌旎苹频幕ǎ腔负跏茄牡模胁怀雒郑墒牵浅Ｅ浜险庑┖诘氖鳎幸恢挚植赖拿馈�
但洛央夏宁愿做一朵烟花。
她宁愿！
所以，她写了这些给楚良生，她说，我宁愿是你的烟花，哪怕，只为你绽放一瞬。
点完发送，她关了电脑，然后躺在黑夜里。
今天发生的这一切，好像电影一样。
此时，她多么想念楚良生，多么想他就在身边，她会和小鸟一样，扑棱棱地扑到他怀中，想哭就哭，想笑就笑。
她昏昏沉沉睡着了，梦中到了法国，看到楚良生瘦了，但还是那么好看，看到洛央夏，他惊讶地问：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她嗔怪他说，当然是我了！
他拉起她的手就跑，他跑得很快，她有些吃力，有些跟不上。他说，洛央夏，我带你去看薰衣草吧。楚良生说过，当这些美丽的薰衣草由淡绿变为紫色时，收获的季节就要来了。
他们穿行于美丽的薰衣草之间，天空这样蓝，蓝到近乎透明，两边的风如音乐一样起伏着荡漾着，一切如此之美，她侧过脸，甚至能看到楚良生细细的汗毛，他的侧面这样清秀俊朗——挺拔的鼻子，宽阔的额头，饱满的嘴唇，还有他浓密的头发！洛央夏心里扑扑地跳，有好多只鸟儿在心里飞着。
忽然，对面来了一阵风雨，很大的风雨，转眼，楚良生就没了影子！
楚良生去了哪里？
她站在薰衣草中间，大声地喊着他：楚良生，楚良生，楚良生——可是，没有他，他去了哪里？这是法国啊，她到哪里去找他，除了他，她谁也不认识啊！
风雨把她的衣服全打湿了，她努力地喊着，嗓子却是干的，根本发不出声音，她哭了，很伤心地哭了，她感觉有人在拍着她的头，别哭了丫头，别哭了，太阳都快晒屁股了。
她醒了，外婆正看着她。
她摸了摸脸上，还有眼泪。
梦到什么了？外婆问，你哭得好厉害。
她哽咽说，没事。
身上好多汗，被子全湿了！楚良生去了哪里，风雨中，他能到哪里去呢？幸好是梦，洛央夏懒散地坐起来，读了一会儿英语，还是觉得无聊，她开始画画。
外婆犯了困，又去睡了，她一个人在不足十平米的小屋子里继续画画，她画的是楚良生，全是他。
有时她居然会想不起他的样子，因为太喜欢，所以，忘记。
她喜欢他有点颓然的样子，楚良生曾说他是旧时公子，喜欢深深庭院，眼波荡漾的丫鬟，繁花和少年，华丽的衣裳，骏马奔跑的姿态，神奇的灯，烟花在幽蓝的夜空中绽放；还有梨园歌舞，紫檀架上的古物，雪白的手破开金黄的橘子，新绿的茶叶在白水中缓缓展开，想这样一个男子，是多么富有悠闲的精神，如果在古代，还有比他活得更松驰的么？
楚良生还喜欢锣鼓吹打，喜欢人群。孤单的人都喜欢热闹，但热闹是短暂的，寂寞是长久的，在浩大的、如粥如沸的人群中，应该有洛央夏和楚良生吧。
人群散去，天地大静，一缕凉笛绕一弯残月，人的一生是为了凑一场大热闹，但我们更爱寂寞，因为热闹是两个人以上的，寂寞是一个人的，等到热闹散了，繁华尽了，仍然是寂寞的孤单的凉薄的。
没有办法，有人天生是那一轮凄凉的红月亮，看起来热闹，实则孤单到冷。洛央夏就是这样的女孩，她是一轮寂寞的红月亮，她是一朵清幽的莲花。
楚良生和她活得很颓，其实，颓，是一种慵懒的美，是不张扬的，是私自的，是鸦片似的幽香，有着粉色的暖。
她愿意这样颓颓地活着，因为，这是楚良生喜欢的情调。
今天的感觉这样乱，她画的画也感觉不对，穿了衣服走出来，雪很厚了，她一个人跑到故宫里，看雪。楚良生在这里的时候，北京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雪，她拍了几张照片，准备晚上发给楚良生。
拍照片的时候，相机掉到了地上，洛央夏心里隐隐有不祥的预感，回来的路上，她下地铁时跌了一跤，今天这是怎么了？
晚上，她给楚良生发邮件，一句句问着，你没事吧？为什么，我感觉这样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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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爱你，再见 第17节（1）
楚良生在发烧。
一直在发烧。
是从秋天开始，一直在低烧，他坚持去上学，然后一周写三四封邮件给洛央夏。这个女孩，有着野生的骄傲和卑微，他如此喜欢她，甚至她鼻子上的小小雀斑都这样动人，她乱乱的短发，她走路时帅帅的样子，真有几分似男孩，可是，别有一番英气。当然，他最喜欢的是洛央夏的眉毛，他没有告诉过她，她的眉毛哪里像一个女孩的眉毛，那么英气，那么帅。
后来看到张柏芝，楚良生才发现，洛央夏的眉毛和这个女孩多么相似，即使长相也有几分类似！有种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头，他还喜欢她抽烟的样子，有鸦片香的颓迷，她身上散发出淡淡的味道，这味道又是有毒的，他欲罢不能。
有毒的东西容易让人上瘾，瘾这个东西，最难戒。
电影《游园惊梦》，荣兰看着榻上的翠花，泪眼朦胧地说，“早就想劝你戒烟，可是，烟雾中的你，那么美，叫我怎么劝得出口呢？”荣兰是王祖贤演的，英气妖媚，翠花是宫泽理惠，婉如天人。两个女子，中了爱的毒，就那样缠绵地看着，看到让人心碎。
有毒的东西当然还有爱情。
爱情是美丽的穿肠毒。就这样喜欢了，每天每天，奔向他，不顾前面是火，宁愿做一只飞蛾。爱情是蛊。中了蛊之后，无力自拔。
楚良生的父母决定带他去法国最好的医院看一下。
持续的低烧让楚良生看起来很憔悴，他更清瘦了，但精神还好，很多漂亮的女孩和这个东方美少年打着招呼，他有些羞涩地笑着，因为羞涩，看起来像一只动人的翠鸟。这次陪他来看病的还有哥哥。
哥哥只比他大一岁，可性格截然相反，这个天生浪子的男孩，从小就桀骜不驯，打架打到动刀子，世界各国的朋友全有，完全是洋化的，楚良生从骨子里还是中国的，可是哥哥已经彻底西化。
他的发型是贝克汉姆式的，穿着很多洞的牛仔裤，T恤上是毕加索的画，鞋子一定是耐克的，他搞前卫艺术，曾经在法国与人合搞行为艺术，把自己吊起来达一天之久，可见，他是多么反叛。
如果楚良生的长相像父亲，那么挺拔飘逸，那么哥哥就像母亲，有种野性的美。可是他们之间又是这样类似，声音类似，面容接近。他从十四五岁开始结交各种各样的女人，十九岁时曾经把一个女孩的肚子搞大了，最后花钱摆平。他学习成绩一般，喜欢搞一些室内装饰设计，因为充满了野生的灵气，倒也有几件作品过得去。
虽然是兄弟，可是他们性格迥然，楚良生和哥哥的交流并不多，哥哥总说他，傻瓜，是不是到二十岁还没有尝过妞的滋味？那时楚良生总是淡淡地笑，他怎么能忘记洛央夏呢？洛央夏是他充满了清凉味道的莲花，那么美，那么美。
但这次生病之后哥哥却很着急，请了假来陪他看大夫。
化验时抽血，楚良生怕父母心疼他，开玩笑说，我还没有抽过血，这次觉得很好玩。那时他心里想，如果洛央夏知道他抽了血，会多心疼啊。
当然，他还做了别的检查，多半天的工夫，他已经累到快虚脱。
到底是哪里出了毛病？感觉怪怪的。
大夫是个四十多岁的法国女人，高个子，优雅迷人，她说，三天后来取化验结果。
他们一家决定去咖啡馆坐坐，顺便吃点东西。法国就是这样好，大街上到处是咖啡馆，咖啡馆如此星罗密布，好像北京那些小卖店。
我爱你，再见 第17节（2）
一家人难得在一起坐坐，母亲的脸上充满了担心，楚良生笑着说，没事的，我这么年轻，学校里1500米的冠军，怎么会有事？
为了让母亲高兴，他吃了两个大比萨饼，然后喝了三杯卡布其诺，哥哥要了啤酒。一家人计划着未来，楚良生毕业后最好和哥哥开一个公司，他们定期去周边的国家去旅行，楚良生最想去瑞士，那是一个安静的国家。
当然，最好是和洛央夏一起去！
窗外是法国明媚的天空，有蝴蝶来回飞着，一切都这样美，如果洛央夏在，多么好呀。他又想起她来了，那个羞涩的、生动的、自卑的女孩，那朵开在他心里的莲花，如此地让他念念不忘。
晚上回到家打开邮件，他看到了她的信。
楚良生，你怎么了怎么了？
楚良生闭上眼睛，他感觉到她就在周围！她和他，心灵是相通的，他的身体出了毛病，她居然知道！她和他，是通的！
可是，为了不让她担心，他回信说，洛央夏，我没事，你放心吧，我挺好的，就是学习紧张一些，你要努力啊，希望明年在美院看到你。你放心，你会成为中国最好的漫画大家！到那时，我的小说，你的插画，一定会大卖！
这天晚上，楚良生为自己的小说开了头。
他的第一句话是：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
这是小说《烟花》的开头。
他这样写着：猛虎细嗅蔷薇，陌上花开似锦，开始的开始，我遇到了你，你看我，是欢若见怜时，棺木为侬开。我看你时，已经是生死契阔。爱是忽然遇见，是有个人疼你念你惦着你……
他把这一段发给了洛央夏，然后洗脸刷牙睡觉，因为他觉得浑身沉沉的，根本睁不开眼睛，而低烧让他没了精神，总是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牵着他引着他，让他不停地向深渊里飞去，飞去。
三天之后。
楚良生的父亲拿着化验单子，愣了。
母亲抱着他，哭，哥哥站在一边，抽着烟，眼角有泪。
只有他，仰头向天，是的，他不能让亲人看到他的眼泪，他还这样年轻，还不想死！可是，上帝要收他回去了，他得了一种罕见的地中海血液病，大夫说，不会超过一年了。
一年！
他只有一年了！
这就是说，他最多能活到二十一岁半！
这就是说，他还只能爱洛央夏一年！
他们在回来的车上一直沉默，下了车，父母进了屋，哥哥陪着他，他说，哥，我想一个人安静一会儿。
他来到花园里边，掏出电话，是的，他好久好久没有给洛央夏打电话了，因为怕耽误她的学习，但今天，他特别想听听她的声音。
电话通了。
楚良生，是你！洛央夏的声音很激动！
是我，他说。
洛央夏问你好吗？我一直梦到你，有时还梦到只有半张脸，我一直以为你有什么事，你好吗？好吗？
好。楚良生哽咽了。
你别有事瞒着我，我快担心死了。
没事，真没事，我就是想你。
我也想你，骗你是小狗。
楚良生的手有些哆嗦。洛央夏的声音多么好听，青青的，薄薄的，好像瓷器一样，散发出迷人的光辉。他迷恋她的所有，容貌的气质的声音的，甚至，她小麦色的皮肤，甚至，她脸上小小的雀斑。
不说了，洛央夏说，我要上晚自习了，要不，晚了。
好，楚良生说，以后我课程紧了，邮件和电话不会太多，你也要努力，等考上大学我们再狂聊吧。
好，洛央夏说，不许忘记我，如果忘记我，你就是小狗。
好好，我当小狗。
挂了电话，楚良生发现自己已经流了泪，他呆呆地看着天空，天空中有风筝，飞得很高很高，他多想是这只风筝，飞到洛央夏的身边去。
是的，他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他要回去一次，回去，看一眼自己亲爱的女孩，不然，来不及了，一切就来不及了。
这天，他还给沈嘉忆打了一个电话，他说，洛央夏是一个孤单的女孩，你要多照顾她，谢谢你。沈嘉忆答应了他。
他低下头，慢慢地蹲下，他是靠着门边的，最后，他蹲在自己室门边，放声大哭。他是这样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