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在他最放松,最惬意的时候,他见到了嘟着嘴,眼睛里似乎藏了无限委屈的苏真真。
之后发生的事情,超出了他对自己的认识范围。
从来对事物冷淡的他,竟然生起了这个女生很有趣的意念,总是用一些拙劣的小把戏捉弄她,觉得非常有趣。喜欢看她撅着嘴,明明委屈的不行,却要强忍住眼中泪花的可爱模样。乐此不疲。
腿受了重伤的那次,贺云聪躺在学校医务室的病床上想了很多。
冷淡绝不是冷漠。他对循循而进的事与人是有些冷淡,但他并不冷漠。他少年的心中也隐藏着一种莫名的热血。他爱在晨曦微露时欣赏朝霞,爱在深夜里仰望星空。他渴望与善良纯真的心灵相靠近。他也怕,怕自己始终孤单。
和苏真真在一起,他觉得温暖。哪怕真真瞪着眼睛冲他大吼:“贺云聪!你这大坏蛋!”,因为是从真真口中说出来的,他都觉得“坏蛋”这两个字也度了一层暖暖的柔情。他不怕苏真真骂他,最怕她不理他。
有一段时间,贺云聪自己也觉得很迷惘,不知道到底想要什么,不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是为了什么。直到高一的暑假,分班了,他看着教室门口贴的分班名册,突然明白,或许那种能让真真骂他“坏蛋”的日子不会再有了。
分班旅行,本来是他最期盼的事,结果外公突然逝世的噩耗将他扯入了失去亲人的痛苦漩涡。所有的一切都不再重要,只想飞奔去外公外婆身边,让他们用满是皱纹与茧子的双手轻轻抚摸自己的脸颊。
葬礼过后的一天,外婆坐在小楼平台的躺椅上牵着他的手说:“云聪,你外公去世前把这幢小楼留给了你。他说,将来你要带着自己最爱的人住在里面,这幢楼会给你带来幸福。因为,这幢楼见证了我与你外公的爱情。用我与你外公的至死不渝的爱情为你祝福,你的爱情也一定会幸福圆满。”
过了许久,贺云聪才从妈妈那里听说了外公与外婆的爱情故事。
那是在外公去世的半个月后,外婆也去世了。
翻开阁楼上尘封的相册,年轻时的外公与外婆穿越重重时空,重又回到了贺云聪面前。
他们也曾那么年轻呵。
乌黑的发,俊挺的眉眼,意气风发又不可一世的得意神情。外公穿着军装的样子实在是帅极了。外婆则是秀丽端庄的大家闺秀,泛黄的旧照片也挡不住那眉目之间的清纯与娇嗔。
外婆家姓王,是书香门第,祖上多以做官的居多,也有经商。一代代流传下来,虽然历经劫难,家道却没有败坏,反到积累了不少财富。外婆是大户人家的千金,藏在深宅大院里,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在四方的小天地里等待自己的青春与未来。外婆嗜花如命,不但在自己居住的小四合院里种满了各色花朵,更是把花种到了大宅的各个角落。每年梅花盛开的季节,她是一定要请父亲给派了轿子抬去南山梅花谷里观梅的。
那一年,王家的大小姐刚刚十七岁。
她在乱如飞雪,又艳若朝霞的梅花林里遇见了贺云聪的外公。
别以为在梅花林里的相遇就一定是浪漫的。那时云聪的外公正拱在黑黝黝的地道里寻找密径。这个刚从黄埔军校毕业的年轻人,奉命在南山里挖寻一条在明朝时留下的密道。
当他在地下按一张据说是明代流传下来,模糊不清的地图不断挖掘,浑身都滚满了黄泥的时候,王大小姐正踩在他头上的一块青石上努力想要摘去头上的一枝绿梅。
那绿梅无疑是圣洁而美丽无双的,她屏退了一同前来的家仆,一个人和那株绿梅在一起呆了整个中午。
“砌下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她一边吟诗,一边站在青石上踮起脚,将纤纤玉指伸向那簇雪白的梅。
王大小姐绝对不胖,甚至可以说是身轻如鸿燕。问题是那块青石太沉,云聪外公挖的地道离地面太薄,于是,那一块让两人相隔的土地塌陷了,它终于完成了让这两人见面的使命,再化为碎泥,重入下个轮回。
作为一个严谨的军人,作为一个正在执行秘密任务的严谨军人,云聪的外公把他外婆给打晕了,然后背到南山军事基地中一间没有人能找到的小屋子里。
云聪听到这里时,总觉得太传奇,像是天桥下面说书人讲的故事似的。可是,在那样一个分不清日月晨昏的时代里,更离奇荒唐的事情都屡屡发生,外公与外婆这个,其实并不算什么。
后来的故事就变的顺理成章起来,一个是二八妙龄的美貌少女,一个是英姿焕发的戎装少年,朝夕相处三个昼夜,爱情,悄然而生。
故事说到这里,就已经足够了。后来的新婚燕尔,花好月圆,乃至腥风雪雨,在战争中颠沛流离,所有的苦与乐,爱与痛,都是他们漫长人生里的奇迹。
外婆说,她已经很感激,感激上天让她携手至白发。
在梅林里的离奇相遇不是奇迹,携手至白发苍苍才是一种奇迹。
贺云聪向来很讨厌听爱情故事,这一次,他却听的痴了。
因为,故事的主人公,是他的外公外婆,是曾日日伴他身畔,亲呢唤他阿聪的外公外婆。
爱情,究竟是什么?
喜欢上一个人,究竟是一种什么感觉?
暑假的某一天,在书店的角落里,他看见了苏真真。远远望去,她逆光站在一排排书架之间,专心看着手中的书。偶尔窗外吹进一缕清风,她伸手轻轻将那被风吹散的柔软发丝掠在薄薄的耳后。时间的光点在她身上慢慢凝聚,一点点,一丝丝,汇聚成河。贺云聪突然想起了外公外婆,外公看见外婆时也会有这种感觉吗?胸口中有压抑不住的翻腾情绪,心脏跳动的沉重却迅速,让他呼吸困难。阴天也变成美好,铅灰色的云都幻化为无限蓝天。
那一刻,贺云聪对自己说,也许,我是喜欢上这个没头脑了。
有些懊恼,为什么会喜欢苏真真呢?不管是智商还是情商,她都不是我贺云聪会考虑的范围。还超级会丢东西。比如,去年她丢的那本数学精编,现在还静静躺在自己的抽屉里。原想还给她,但见她不知从哪里弄来一本旧的精编,便干脆赌气自己把那本精编给留下了。
为了证明自己之前喜欢上苏真真的结论是个错误,贺云聪冲到她身边,伸手捏住她正要抽下的一本书。
“你要买这本书吗?”
“恩!”
“我也要买。”
“啊?可是,只有一本了……”
“刚才是我先伸手碰到书的吧?”
“……没看清楚。”
“我看的很清楚。”
“你自己说的不算!”
“我手比你长,当然比你先碰到。”
“谬论!”
“你有什么真理尽管讲,我听着呢!”
一定要用这么恶劣的语气吗?贺云聪问自己。是的,一定要,因为她是个傻瓜!
这样的回答,刺痛的人却是云聪自己。
他不能逃避,无论想多少次,百转千回,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喜欢上了一个傻瓜。
最初的懊恼过去之后,心里渐渐泛上丝丝微微的甜意。
贺云聪仰躺在屋顶的冷瓦片上看星星。
星空无际,岁月无边。无论时间与空间,只剩因果。
一定是有因的,云聪皱着眉头琢磨。莫非我上辈子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老天才会罚我这一生喜欢上这个傻瓜?
他光想着受罚,却没想过,也许是自己前世就已许下了什么誓言,心甘情愿的生生世世都要追随着这个傻瓜的脚步呢?
云聪(三)
清早起床,真真混沌地走到窗边推开窗。楼下的草坪上结了一层薄薄的银霜,在微露的灰色光线中闪着冷光。
是个令人有些压抑的阴天。铅灰色的云压的很低,及目远眺,无边无际,仿佛世界已被包裹在灰云里一般。风也是彻骨的寒冷,呼啸着刮过大地,将大片暗黄色的枯叶卷到空中,瑟瑟发抖地在半空中跳着不知名的旋舞。
好冷。真真打了个冷战,有些僵硬地伸手关上窗。她慢慢在窗边坐下,脑中乱成一团。
为什么呢?一向讨厌她的贺云聪为什么要这么做?骗她说搬到了附近,然后每天把她送到家门口,自己再骑上一个小时的车才能到家。是因为觉得过去捉弄她太过分,想要用这种方式来弥补?真真皱着眉摇了摇头,贺云聪才不是那种会对自己做过的事后悔的人。而且这么解释也太牵强。愚钝如她,也能感觉出有些微妙的地方。心里有个不确定的想法一闪而过,难道?——随即她狠狠拍了自己的头,苏真真你想哪里去了,这怎么可能?简直可笑!
“真真!你还不出来吃早饭!又想被关在校门外面吗?”真真妈敲着门叫道。
“哦!就来!”真真慌慌张张地走到写字台边拎起书包。
餐桌上摆着热腾腾的粥和金灿灿的油条。真真夹了半根油条咬了一口,然后机械地咀嚼着,如同嚼蜡。
“真真,你怎么有这么大的黑眼圈啊?”真真爸如同发现新大陆般用筷子指着女儿。
“啊?哪里有?”真真心虚地低下头,昨晚一夜烦恼的都没睡好,没黑眼圈才叫奇怪了。
“难不成我们女儿真的想要考B大?”真真妈眼睛蓦地一亮,“真真,你就算用功也要注意身体,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真真垂着头不吱声。B大,对她来说只是一个并不想拥有的梦。
出门后骑了大半路程,真真忽然觉得手指冻的又僵又痛,才发现,忘记带手套了。强撑着骑到学校,一直弯曲着握住把手的指头,几乎不能伸直。来不及顾及冻僵的手指,真真从一跨进校门就开始觉得恐惧起来。她想到了放学,放学后贺云聪一定会等她,她怎么办?是干脆问个清楚,还是装死就这么混沌下去?
心情沉重又神思恍惚地过了一天,也不知撞了几次桌角,又走错了几次教室,终于到了晚上,下了自习的回家时间。
真真呆坐在教室里,直到所有的人都走光,值日生站在教室门口,按着电灯的开关说:“苏真真!你还没收拾好书包啊?”她才极不情愿地拖着脚步,慢慢往外面挪动。
值日生嘀嘀咕咕地锁上门,一路小跑着冲下楼,只留她一人在黑暗的大楼里。
整个学校都暗了啊!早晨的铅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散开,远处水杉林的上空,闪烁着明亮冰冷的星星。有一颗最亮的,是天狼星吧,他在南天的云际,升的那么低,似乎是落在了一颗水杉树尖尖的树顶上。
晋书哥,真真突然就想到了吴晋书。
倘若晋书哥还在学校里该多好,她就不用这么害怕,只要躲在他的身后,一切烦人的事就可以被挡在看不见的地方。
贺云聪,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突然感到一阵悲哀。就在不久前秋天的夜晚里,她是多么高兴可以和他成了好朋友啊!为什么要骗她呢?他真正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真真推着自行车走出校门,警卫按下红色的电钮,长长的白钢安全门在她身后渐渐合上。真的没人了呢!身后隐在黑暗中的学样看起来那样空寂,校门前的路上也空空荡荡。
贺云聪也许已经走了吧!这样想着,真真觉得心上一松,长出了口气。
没有手套可真冷,真真一手推着车,把另一只冻的红红的手放在嘴边呵气。
转过马路宽宽的街角,真真将车篓里的书包重新放了放,抬起头,一阵冷风拂面而过,她举着没戴手套,已被冻红的手,僵在冷风中。
早已落尽秋叶的梧桐树下,贺云聪将自行车停在一边,抱胸倚在梧桐冷白色的身躯上。他与她之间,隔着宽宽的柏油马路。
他望着她。
桔黄色的路灯下,他若有所思地望着她。
与贺云聪眼神相遇的那个刹那,苏真真觉得自己似乎不能动弹,如同一尾被钉在木板上的鱼。
“你今天很慢。”贺云聪放下环在胸前的手,走到自行车旁边。
仿佛被解咒的魔法一般,真真突然之间能动弹了。
“嗯。”她推着车,低头慢慢向前走。
云聪看了看她,并没有立刻骑到她身边去,他也推着车,在另一边的马路上缓缓前行。
不知走了多久,真真还以为他们就要这样隔着亿万光年般,沉默着走下去,贺云聪突然开口说:“上个周末,你妹妹到我家来借书。”
真真脚下一个踉跄,停了下来。
“你果然知道了。”云聪微笑着说,眼神却黯然了许多。
“为什么要骗我呢?”真真转过头,鼓起勇气用微颤的声音问。
云聪没有回答,他转过车头,穿过犹如亿万光年般遥远的马路,向她走去。
“怎么没戴手套?”他用责备的语气反过来质问她。
“忘……忘在家里了。”真真这才感觉到手指已经被冻的疼痛难当。
贺云聪将自己的手套取下,递到她手边说:“戴上。”
“我……我不要!”
“戴上就回答你的问题。”
真真咬了咬唇,终于接过那副咖啡色,看起来非常温暖的男式羊皮手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