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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街-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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爬下。看见杂役工人随后便从西街口进入斜街,开始挨家逐户地钉门牌,紧接着又看见邮电局的邮差们笑容可掬地出现在斜街上,他们才弄明白“粮坊街”三个字和斜街的关系。大呼小叫的奔走相告,飓风般从斜街一掠而过。斜街居民争先恐后地跑出家门,纷纷涌到街上,竞相观看门牌,争着和邮差搭话;渴望着与故乡互通音信的人家抱成一团,流下了眼泪哭出了声。

  陈亦贵比杂役工人还要忙碌,经久不息的笑声和一刻不停的双脚如影随形,蝶恋花似地跟在杂役工人的屁股后头。见杂役工人来到泰和记说书场门前,除了手舞足蹈、涎水横流之外,他还自作聪明地指指点点。杂役工人一不留神,就在泰和记说书场的门首上多钉了一块门碑,结果不得不撬下来重新拎在手里。杂役工人开始声色俱厉地从身边赶走陈亦贵时,陈洪氏跑了过来,把遭到训斥马上要哭出声来的儿子搂进了怀里。

  “他是不是傻瓜关你什么事!”面对杂役工人,陈洪氏也是声色俱厉,“你倒是聪明,可为什么听了傻瓜的话,给俺家钉了两块门牌?”

  杂役工人哑口无言,继续叮叮当当地钉门牌。张玉娥拎着一块刚刚撬下来的门牌,冷不丁出现杂役工人面前时,也是一脸的怒气。

  “翠云楼可不稀罕门牌!翠云楼临着两条街,就是稀罕门牌,也只稀罕东马市街的门牌。”

  “不对吧?”杂役工人听不懂,眨着眼睛说,“翠云楼临着斜街的是大门,临着东马市街的可都是窗户。”

  “可你……可你凭什么给翠云楼钉了一块1号的门牌 ?什么居心?明明是恶心人!”

  “恶心人?”杂役工人更听不懂了,于是又眨着眼睛说,“上北下南,翠云楼就应该是1号嘛!你想要几号 ?总不能给翠云楼钉一块0号的门牌吧?再说了,官府也没发这个号的门牌呀!”

  由宗四带动起来的笑声突然爆响起来之后,杂役工人又眨起了眼睛,不知道大家为什么这么开心。他来到程记油坊门前,当当两下,就把86号门牌钉在了程记油坊的门首上,然后整理一下工具和已经散乱成团的门牌,继续前行,来到下一户人家的门前。    

  由于腿脚不便,瘸子程只是远远地看着,因而不知道宗四他们为什么哄堂大笑。他只看见了张玉娥拎着门牌、红着脸匆匆离去的情景。他用枣木棍子敲了敲那块86号的门牌,还没来得及向杂役工人表示门牌钉得是否结实和端正,街坊邻居便蜂拥而至,叫他应接不暇,一只黄铜提子一拎到手里就忙个不停。他顿时喜笑颜开,不为门首上的门牌,只为突如其来的好生意。在他看来,门牌只是方便邮差送信送包裹的一个记号,而他唯一存活在阳世间的一户亲戚就住在雍阳镇北边的浅山近岭,仿佛和他比邻而居,彼此之间的牵挂根本用不着麻烦邮差,叫他们捎东西似地捎来捎去。而且,“程记油坊”和“瘸子程”的名声实际上一直都在充当着门牌,他由此获得的自豪感和归宿感,都远远超过了一块门牌。因此,无论对辛辛苦苦的杂役工人,或对笑容可掬的邮差,他都毫无感激之情。他只感激裕民粮行。裕民粮行给程记油坊带来的福运,不单单是前来买粮的顾客往往也成了程记油坊的顾客,扛着粮食回去的同时,往往还拎着一瓶油,就连住在黄土沟窑洞里的人家,也往往背着赊来的粮食,到程记油坊打了油回去,让终年没有肉香的饭碗先飘出油香来。不过,程记油坊的顾客是否转眼间也成了裕民粮行的顾客,他却没有注意过。他只知道地利之便使自己的生意十分幸运地搭上了裕民粮行的生意而如鱼得水,程记油坊是鱼,裕民粮行是水。

  雍阳镇北边的浅山近岭,有一大一小两个村子。古老的太行山把李家集拥抱在她的胸前,给予李家集的是一条乳汁般的白龙河,把李家集哺育成一个每逢农历十五便商贾云集的集镇;而在白龙河的源头,一个名叫白龙洞的山村却一贫如洗。在这个只有十几户人家的山村里,山民们靠着薄田糊口度日,过着单调而平静的日子。一年的秋天,一个男婴在一座石头房子里呱呱坠地。男婴的父亲牢记着世代相传的习俗,一心想给他取个粪叉狗剩石蛋之类的名字,母亲却对娘家的油磨情有独钟,给他取了一个名字叫磨。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第十八章(4)
磨面色黝黑犹如包公现世,骨骼粗壮又如张飞复生,八岁那年就学会了荷锄劳作。就在这一年,一场天花害得磨落下了一脸难看的麻子。父亲因此屡屡忘记他的名字,一天到晚叫他“黑麻子”。母亲却屡屡告诫父亲,让父亲给他尊严和信心。

  “别自己脑筋不够用就糟践孩子,是不是想把孩子糟践成你这样子!可别再叫孩子黑麻子了,孩子会难过的。”

  磨开始在崇山峻岭之间来回奔波那一年,尽管只有十六岁,健硕高大的身躯却已如壮汉,肩负着养家糊口的重任就像履行着一项伟大的使命。他挑着一担鲜姜过去,贩卖到山那边的晋城,然后挑着小杂粮回来,贩卖到山这边的李家集。在一趟紧接着一趟的奔波中,他往往一把赚到手里的利钱悉数交给母亲,就又马上离开村子,一头扎入崇山峻岭。他是那么吃苦耐劳,又是那么乐观,似乎仅靠他一个人不知疲倦的奔波就能让全家人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当父亲意识到这一点时,人就变得慵懒起来,若没有母亲的催促,就不肯扛起锄头去地里干活。他年复一年地奔波于崇山峻岭,八个年头不知不觉地从他的脚下滑到了身后崎岖的山路上了。他在母亲面前从不流泪,可是母亲却常常为他流泪。第八年的冬天特别冷,除了凛冽的寒风,仿佛一切都被冻住了。刚进入寒冬腊月,灰蒙蒙的天空又飘起了鹅毛大雪,纷纷扬扬的雪花一夜之间就把山里山外染成了白色。他把一担刚从地窖取到地面的老姜挑到肩上之后,母亲没能阻止他的脚步,就冒着大雪追出很远,让他把自己的叮咛复述了一遍,才由他而去。

  “妈,快回家吧,别冻着。我不会贪图好价钱的,一做完这趟生意就马上赶回家过年。”

  他说这话时并没有想到,他尽管牢记着母亲的叮咛,见担子一空就马上踏上了归途,但雪却又开始纷纷扬扬下个不停,而且越下越大,终于把他不知疲倦的双脚阻留在归途中的一个小山村里。他在那里置办了年货,然后就耐心地等待雪停的日子。山民终于忧心忡忡地告诉他,这场大雪已经封闭了所有的山路,雪即使现在就停下来,通往白龙洞的遥遥山路恐怕也只有到了来年春天才会重新变得通畅和安全。他听了这话之后一言不发,默默地计算了一下日子和路程,高大的身影就出现在了正在村头弥漫盘旋着的风雪中。当山民们发现他在冒险并追到村头劝阻他,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迷迷蒙蒙的山坳里。挑着担子,顶着寒风,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依靠记忆辨认出来的崎岖山路上,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无论多么艰难也要赶在春节到来之前回到家里。除夕的傍晚,他踉踉跄跄地跌进了家门。首先扑到他面前的是他的妹妹小拐。

  “妈,哥回来啦!哥回来啦!哥,你的腿怎么了呀?”

  惊喜只是从妹妹的脸上一掠而过,她随之就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我的儿子啊!”母亲他搂入怀里,泪如泉涌,“我的傻儿子啊,这可是一场祸害性命的雪啊!你不要自己的命了,可妈还要妈的儿子啊!”

  他的双腿冻坏了,严重的冻伤虽经救治免于恶化,但膝关节却因此弯曲变形了,已落下满脸然麻子的他,又变成了一个瘸子。那一年,他已经二十四岁,母亲原打算领着他下一趟山,无论多么艰难也要设法给他订个女子做媳妇,而不管那女子的容貌有多么丑陋,也不管那女子的家里有多么龌龊。不料,一场年馑突如其来,母子俩虽然顺利成行,但踏上的却是一条逃荒之路。在雍阳乞讨的日子里,听到一座城市的传闻,他一言未发,却怦然心动。看见成群结队的饥民涌向东雍阳村,他和母亲起初都不敢相信一个翰林老爷倾其所有存粮赈济饥民的善行,到了那里以后才知道天底下确有一种翰林老爷能与百姓同甘共苦。吃了一顿饱饭,又领了一斗玉米和半斗麦子,他们母子二人在人丛之间找来找去,想找到翰林老爷,给翰林老爷磕几个响头。听说翰林老爷正在睡梦中排遣着舟船车马带来的困乏,母子二人这才作罢,匆匆踏上了归途。

  他先于母亲踏入家门,于是他首先惊在了当屋:父亲嘴含着一把干草饿死在锅台边,妹妹则蜷缩在炕角呻吟不已。他从墙角抽掉一块石头,发现母亲出门前藏在墙洞里边的一升玉米面原封未动,就一下子跌坐在了锅台上。

  “爸呀爸!”他捶着自己的胸脯哭道,“妈明明告诉你,家里还流有保命的粮,可你真的就这么傻,饿死了自己,还要饿死小拐!”

  母亲却顾不上埋怨死者,一把小拐抱到怀里就马上催他烧火做饭。母亲嫁给近于呆傻的父亲为妻,是母亲十一岁那年就注定的命运。当年,一贫如洗的外祖父准备以一石粮食的价格把母亲卖给程家当童养媳时,明知父亲人虽憨厚但其心智却残缺不全,却始终没有改变主意,而母亲就那么一声不响地吞咽下了这可悲的命运,而且还从没有埋怨过谁。眼看着妹妹要命断黄泉,母亲仍没有一句埋怨,只催促他赶快把玉米粥熬熟熬透。

  “粥熬好了,”他捧着一碗又粘又香的玉米粥说,“快救小拐吧。”

  母亲终于救活了妹妹。可是时隔不久,妹妹患上了一种怪病,一连七天七夜昏睡不醒,到了第八天的早晨竟然莫明其妙地停止了呼吸。母亲非常伤心地哭了一场,然后叫他把妹妹的遗体抱到山坳里掩埋掉。可他不忍心掩埋骨瘦如柴的妹妹,就找了一个背风遮阳的山坳,把妹妹的遗体轻轻地放在那里。他一步一回头地离开山坳,已经走出很远很远了,又突然转过身来,折了一大捆树枝回到妹妹身旁。他刚要把树枝盖到妹妹身上,忽然看见妹妹的鼻孔里冒出来一缕缕淡淡的青烟;再一看,妹妹随之就有了气息,接着就睁开了眼睛。他欣喜若狂,重新把妹妹抱入怀中,撩开一双瘸腿就往家里跑。那时,母亲抱着一捆柴禾,正准备烧火做饭。

  “磨,你疯啦!”母亲惊叫起来,“你想把小拐埋在家里?!”

  “妈,快看哪!”他喜极而泣,泣不成声,“小拐还活着,小拐还活着呀!”

  母亲无微不至的调养使妹妹恢复了元气,恢复了元气的妹妹鲜亮如初。一年的春天,妹妹被李家集一户殷实人家用一顶花轿娶走了,从而实现了与母亲完全不同的命运,而此后不久,母亲就萎靡不振起来,秋天到来的时候,终于倒在了炕上。在他为母亲尽孝的最后的日子里,奄奄一息的母亲除了把娘家传男不传女却早被母亲暗记于心的磨制香油的技艺一一口授给了他,反复嘱咐他牢记的另外一件事情,他至死都诚惶诚恐,深信不疑。母亲告诉他,妹妹死而复生的那天晚上,母亲反复梦见的一件事情尽管十分蹊跷,却不信不由人,那就是不远的将来,一路神仙将会接受程家的供奉,并永远佑护程家的子孙后代。母亲去世后,妹妹见他孤苦伶仃,就和丈夫几度上山请他到李家集和他们一起过日子。他拒绝他们的理由归纳起来虽然总是一句信心十足的话,但叫妹妹听来却放心不下,盯着他那双弯曲的瘸腿,眼泪总是夺眶而出。

  “别管我!”他说,“我能养活自己。”

  中兴煤矿公司成立那一年,他只身一人一瘸一拐地来到了雍阳镇,要实现自己养活自己的誓言。下山前,他给母亲生前嘱他永远牢记的那一路神仙恭恭敬敬地点燃了第一炷香,呈上了第一批供品。他念念有词地说,他这样做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求得自己一路平安,只想告诉那一路在冥冥之中注视着他、关怀着他的神仙们,他将选择一种新的生活,他们只有随他而去,他们才有机会充当程家子孙的保家仙。他已是一个壮年汉子,早已不把蔑视鬼神的轻狂之言挂在嘴边,只因母亲口授的技艺使他在逃荒的路上怦然心动之下萌生的理想如虎添翼,这才敢于不卑不亢地与冥冥之中的神仙们建立联系。

  然而,尽管他挟技而来而且充满信心,但油坊最初的生意却并不称心如意。后来,他把生意冷清的原因归咎于油坊里缺少一个帮手时,就动起了脑子。斜街充斥着凭借各种手艺养家糊口的人,和他熟识的人当中,就有磨豆腐的、织绸布的、做粉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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