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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与*有约之外国人民,”这个条例的第四条规定,“得与*人民合股取得矿业权,但须遵守本条例及其他关系诸法律。外国人所占股份不得逾全股十分之五。”
这使他产生了一种预见,但他看到王泰兴之后,慎重起见,他却没有把自己的预见告诉王泰兴,结果叫前来打听凶吉的王泰兴紧张不安起来,似乎自己的北京之行凶多吉少,国泰公司很快就会因为福记公司蓄意制造的禁运事件而土崩瓦解。王泰兴刚刚离开虎坊桥,他把自己的预见写进信里,寄给宗雪竹。他在信中说,不久的将来,雍阳将会出现一家别开生面的煤矿企业,这家煤矿企业的实力足以傲视全国,由此决定,未来的雍阳也足以傲视全国。他不容置疑的口吻表明他对自己的预见有着不可动摇的信心。在中南海,吴浩宇把自己桀骜不驯、嫉恶如仇的秉性流露无遗,袁世凯避其锋芒,以迂回之辞暗示了不可逆转之事,他的信心更足了,一从中南海回到虎坊桥,就又写了一封信。
“恩师,”他在信中写道,“学生此前以为未来雍阳足可傲视全国绝非虚妄之言,然学生又以为,雍阳三公司摒弄前嫌实行合并一事必在此事之先才足以构成因果,促成未来雍阳之隆盛。目下中兴公司对广裕公司抵牾颇巨,不利合并,惟有恩师详加劝喻方能化解抵牾,早日促成雍阳之隆盛。”
他刚要把这封信寄出去,袁克文突然来到了虎坊桥。他暗吃一惊。这是因为他自把寓所变成报馆之后,不知何故,袁克文再也没有来过虎坊桥邀他饮酒欢宴,赋诗唱和。他想,袁克文这一阵子大概已经厌倦了眠花宿柳、挟妓冶游的荒唐人生,这才想起了他,又要和他饮酒欢宴,过一过诗酒人生。
“寒云贤弟近来可好?愚兄这里今非昔比,若要饮酒欢宴,咱们兄弟可要另选清净之地了。”
“月波兄误会了。奉家父之命,特来告诉月波兄,家父已察,那神眼吴先生气节高尚但却桀骜不驯,务必请月波兄的恩师雪竹先生从中斡旋,晓之以理,劝喻吴先生顺应大局。”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二十一章(2)
袁克文来去匆匆。他把信交给报馆的一个工作人员并命令工作人员马上把信送到邮局,然后就来到了六国饭店。他再次见到王泰兴时,紧张不安的情绪仍在困扰着王泰兴。他把袁世凯的口信告诉了王泰兴,王泰兴紧张不安的情绪倒是被荡涤一空了,取而代之却是一脸的担忧。王泰兴不屑于和广裕煤矿公司合并,同时也害怕和中兴煤矿公司合并,因为前者唯利是图的行径为同业所不齿,后者的官股实力不容小觑,商股实力也令人生畏,国泰煤矿公司一旦与其合并,国泰煤矿公司原本细水长流的商股势必大大贬值,若是那样的话,身为总经理的王泰兴可就要沦为村里的千古罪人了。于是,他又告诉王泰兴,且不说与福记公司争以实力这等关系国家利益的大事,即使单单为了避免同业相残、恶性竞争的不幸局面,雍阳地方三公司就应该趋利避害,实行合并。最后,他从法律的角度指出,三公司合并之后,经过重新换算的商股不但毫毛不损,伴随着新公司业绩的提高和巩固,三公司原有的商股还会成为取之不尽的摇钱树,到那时,王泰兴非但不会愧对父老乡亲,没准儿,父老乡亲还会对他感恩戴德呢。
王泰兴开始对这个道理点头时,胡石玉和王团沙突然来到了六国饭店。王团沙也是省里的名绅。作为绅界谈判代表,刚到北京,他们就和王月波取得了联系,并在王月波的陪同下去了中南海。获得总统的指示,他们又回到了外交部,把总统的指示转告省政府的谈判代表:不要急,慢慢谈,解除禁运指日可待,但谈判却很有可能旷日持久。谈判果然陷入了僵局。袁世凯密令他们来到六国饭店,是让他们一起劝喻吴浩宇。因为由他们首先出面劝喻吴浩宇,势必会让宗雪竹的劝喻立竿见影。后来发生的事情表明,袁世凯双管齐下的计谋果然奏效,一收到宗雪竹的信,吴浩宇心中的抵牾就彻底化解了。
“好吧。你们不妨告诉大总统,只要能和洋人分庭抗礼,他想怎么合并就怎么合并。”
既不愿意和中兴煤矿公司合并也不愿意和国泰煤矿公司合并的广裕煤矿公司,这时也出乎意料地改变了一意孤行的态度。广裕煤矿公司怕和财大气粗的中兴煤矿公司合并,那是因为降格屈从的耻辱感如鲠在喉;不肯和业绩平平的国泰煤矿公司合并,却是因为羞与为伍的心态时时作祟。当一家坐贾北京的商号斥以巨资和五平方公里的矿区,要和广裕煤矿公司合资办矿时,羞与为伍的心态依然如故,而降格屈从的耻辱感已荡然无存的广裕煤矿公司这才改变了初衷。从合资合同的字里行间,广裕煤矿公司的首脑丝毫看不出这份合同和袁世凯有什么瓜葛,但事实上这却是袁世凯暗渡陈仓的结果。以一家商号的名义并通过这份合同,袁世凯不但控制了广裕煤矿公司,雍阳地方煤矿公司合并之后,袁世凯还将控制合并之后的新公司。对此,广裕煤矿公司的首脑至死都没弄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而无论是王月波或是吴浩宇、王泰兴,则都是在雍阳地方煤矿公司合并一事已成定局的情况下,才从袁克定设在谭家菜馆的酒宴上略知一二的。这又是一桌费工费时、价格昂贵的燕翅席,袁克定以此宴请吴浩宇时,对吴浩宇用肉眼探矿的能耐啧啧称奇,对吴浩宇疑惑不解的事情却轻描淡写。
“那广裕公司见识短浅,家父略施小计就把它请进了瓮中。”
宴罢吴浩宇,袁克定委托给吴浩宇一件事情,那就是回到雍阳之后务必问候雪竹先生一声,不过这不单单是他的问候,同时也是他父亲的问候。
因此,吴浩宇回到雍阳后,不但给宗雪竹带来了雍阳地方煤矿公司即将合并的消息,还带来了袁世凯对宗雪竹的问候。除此之外,他还顺便带来了最近三期的《黄钟日报》。
宗雪竹对大总统的私人问候没有流露出来受宠若惊的样子,却对他带回来的《黄钟日报》喜出望外。因为宗雪竹这时刚刚知道王月波办了一家报馆,却不知道他出版了一张什么报纸。可是,把这三期《黄钟日报》仔仔细细地读过一遍之后,宗雪竹突然生起气来,拿着报纸就来到了镇上的派报馆。无论对国权是皮民权是毛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的皮毛理论,或对作为东方人民道德基础的儒学应当被奉为国教的倡导,他耳熟能详,毫不奇怪。他感到奇怪的是《黄钟日报》转载了一篇名为《共和君主论》的文章。倒非这篇文章的作者是一个美国人,而是《黄钟日报》何以像这个美国人一样认为中国人智力低下,没有足够的能力实现国家的*共和,只能走君主立宪的政治道路。
他见到黄伯祥时,黄伯祥刚刚派送完报纸。从他手里接过《黄钟日报》,看了看题标,黄伯祥就笑了起来。
“这可是早就发表过的文章!古德诺,跟月波先生一样,也是法学博士,还是美国的一个大学校长。他的文章可没少让别的报纸转载。不过,我从来不卖怂恿总统称帝的报纸,顶多自己订一份看看热闹。难怪雪竹先生现在才看到这篇文章。”
“《黄钟日报》呢,是不是也是一张怂恿大总统称帝的报纸?”
“至少是暗中怂恿。瞧这版面,这边讲国家主义,那边说君主立宪,中间只隔着一层纸,捅破了这层纸,它们就是一码事嘛!”
“可那个美国人和我族就不是一码事!君主立宪也好,*共和也罢,谁想说什么谁就说什么,可就是不能老叫一个自以为是的美国人对我族的智力胡说八道!”
黄伯祥这才弄明白,宗雪竹突然爆发的怒火完全在于王月波自取其辱,在《黄钟日报》上转载了一篇贬低国人智力的文章,至于《黄钟日报》是支持袁世凯维持共和还是怂恿袁世凯实行帝制,反倒无关宏旨。不过,当宗雪竹的怒火突如其来的时候,黄伯祥却他被吓了一跳。因为在他看来,纵是天塌地陷,宗雪竹也不会失去儒雅闲适的风度。他认为这是宗雪竹对帝制毫无信心的表现,于是就把这看成了一种吉兆。
“连前朝进士都不热心,”望着宗雪竹的背影,他嘟囔道,“袁项城就是听信了谗言称了帝,那也只能是昙花一现。”
帝制复辟的舆论早在宗雪竹客居北京期间就隐约可闻了。那时,无论对弟弟或对别的什么人振振有词的言论,宗雪竹不以为然甚至一言不发的态度,并不表明复辟言论纯系痴人说梦。宗雪竹认为,正像一切生命都会回光返照一样,渊源千古的帝制也会出现短暂的复辟。他只是有些担心。他想,王月波一旦纵身复辟浪潮,复辟浪潮假如因为算错人心而昙花一现的话,王月波的政治前程势必也会昙花一现。
因此,一从派报馆回到家,他便把自己的担心写入信中,寄往北京。没过多久,王月波回了信。他说,由于众望所归,帝制复辟已经不可避免,不过帝制复辟并不可怕,如果能像斯图亚特王朝复辟那样,在军队的支持下获得成功,中国就也会发生“光荣革命”那样的政变,从而彻底实现君主立宪的政治制度;君主立宪制度的根本标志是内阁制,而内阁制赖以议会制而存在,有了议会制就有了政党斗争,有了政党斗争就有了*,有了*就有了民族复兴的希望。他把这封信反反复复读了几遍,到底也没弄明白他说了些什么。他只读懂了他写在结尾处的几句话。他说,转载古德诺博士的《共和君主论》绝非他的本意,只因有贺教授一再推荐,碍于师生情面,他才不再拖延,终于转载了古德诺博士的《共和君主论》。于是,宗雪竹又给他写了一封信,对转载一事不再提及,只怒气冲冲地问他,他在自己的信中究竟都说了些什么,是不是存心糊弄一个对西学一窍不通的前朝翰林?何谓众望所归?斯图亚特王朝是哪一国的王朝?光荣革命又是哪一国的革命?
第二十一章(3)
这封信刚刚寄出,镇上又一次沸腾起来了,这是因为一条消息已经得到了证实,雍阳地方煤矿公司将不复存在,一家由政府控股的煤矿公司不但会把它们悉数囊括,而且还将以空前强大的实力把雍阳带入一个新的时代。
所以,中原煤矿股份有限公司在劈劈叭叭的鞭炮声中宣告成立时,呈现在人们脸上的东西已非惊讶,而是喜悦。中原煤矿股份有限公司不但继承了雍阳地方公司的全部股本,还从省政府获得了一百万元的股本,果然是一家官商合办的企业。在中原公司成立庆典仪式上,当省政府的代表当众宣布公司的董事长和总经理由省政府任命时,连跑来看热闹的斜街居民都听出来了,这个中原公司非同寻常,雍阳镇的景象从此将会变得更加令人眼花缭乱,终于有了正式名称的斜街也将迎来越来越多、越来越令人惊讶的居民。
出于宗四的建议,宗雪竹这时刚在镇上买了一片土地。由于这片土地与裕民粮行近在咫尺,又处在东马市街的背后,从方便通行的角度看,正像吴家胡同、朱家胡同和天津胡同一样,出现在这片土地上的建筑群除了自身固有的一条出路之外,注定要从斜街寻找另外一条出路,从而成为斜街两侧众多胡同中的一条胡同。在宗雪竹看来,这是顺理成章的事情,然而后来发生的事情却表明,出现在这片土地上的一片建筑群尽管和吴家胡同、朱家胡同、天津胡同如出一辙,但政府却没有把它命名为“宗家胡同”,也没有把它看作一条普普通通的胡同,而是取其主人的名字,把它命名为“雪竹街”。
中原公司宣告成立这一天的上午,没去看热闹的斜街居民从这片土地上看见宗雪竹和宗四的身影时,出于众所周知的原因,他们对宗雪竹不喜欢在公众场合抛头露面的秉性已无惊讶之情,只对他指指点点的手势感到格外兴奋,似乎他在镇上建造寓所也是非同寻常的事情。当宗雪竹在毗连斜街的地方建造寓所的消息在斜街悄悄流传并被斜街居民视作一件喜事的时候,由宗四预定在长庆楼二楼雅间的一桌酒宴却让聚集在楼下的土窑主忐忑不安起来,一时间,有关土窑前程的话题充斥着长庆楼。
这时,从煤矿包工的生活区——包工院里传出来的一条神秘兮兮的消息正在搅扰着人们的视听。这条消息说,可别小看洋人,突如其来、来势汹汹的中原公司顶多能把洋人的禁运令变成一纸空文,却不可能把洋人置于死地;相反,为了避免同业相残、两败俱伤那样的悲剧,同处一地的中原公司和福记公司却有可能实行联合。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