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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王月波来到了宗家大院,和恩师共进晚餐。他并不只是为了告诉恩师,他已把自己的文稿整理完毕,过不了多少日子,他将去北京出版这部著作;同时还为了告诉恩师,动员村民结成劝喻小组促使村子里的烟棍改邪归正不但是个善举,而且由于这一善举具有广泛的民众基础和坚实的道德基础,一定会行之有效,重返北京之前,除了从法律上纠正草菅人命的特别行刑队之外,他或许还能为恩师关怀生命的禁烟计划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情。
“好啊,月波!”宗雪竹高兴地说,“根除烟毒,人人有责。明天就召集全村的人开禁烟大会如何?”
东雍阳村吸食鸦片成瘾的人屈指可数,真正称得上烟棍的人更是寥寥无几。可是,东雍阳村的禁烟大会却像集市一样喧嚣,好像东雍阳村是个鸦片泛滥成灾的村子,会马上成为特别行刑队的第四个目标,他们这么大张旗鼓地声讨鸦片并以劝喻小组的名义把吸食鸦片的人管制起来,是为了阻止特别行刑队去他们的村子杀人立威。这像是清理门户的举动很快就惊动了孟知事。就像不久前面对着宗雪竹的指责一样,孟知事起初也是一言未发。当一个幕僚自作聪明地说宗雪竹和他的学生串通起来这么做是和特别行刑队唱对台戏时,孟知事才说这是自己意料之中的事情,因为这才是真正具有民众基础的预防措施。
“异曲同工。”孟知事对幕僚说,“假如你想有所作为,你就必须首先信赖雪竹先生那样的贤达,他们的胸襟、智谋和威望会叫你事半功倍。等着瞧吧,雪竹先生如此大造声势必有深意,必会奔走乡里而诲人不倦。”
当劝喻小组成功地帮助村子里的烟棍改邪归正之后,宗雪竹的足迹果然遍及四面八方,所到之处无不留下劝喻小组的种子。他奔忙不停的身影勾起了人们的记忆,有的人想起了他营救吴浩宇和朱洛甫出狱的情景,更多的人则想起了他开仓赈灾的往事,因为他现在的举动分明又是为了拯救生命。王月波纠正了孟知事,使清一色的警察取代了特别行刑队,然后也像宗雪竹一样走村串户,使自己涉足过的每一个村子都成立了劝喻小组。实践证明劝喻小组对每一个烟棍来说,不但是保全性命的庇护,而且确是立竿见影的教化。每到一个村子,面对面黄饥瘦的烟棍特别是面对年轻的村民,宗雪竹就诲人不倦,不厌其烦:
“人生不易当做好人!二十岁前后乃人生之关键,不成人便成鬼,你们若是值此关键误入歧途,你们就会变成鬼呀!”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九章(1)
宗雪竹决定停止奔波,绝非烟毒已被禁绝,而是因为禁烟事业不可能毕其功于一役。正因为看到了这一点,他才决定回到书房写一篇通俗易懂的课文,好让孩子们都明白禁烟事业的复杂性、艰苦性和长期性。
刚写完课文,吕云逸来了,说他已经找到了宗家大院竹园又一次颓败的原因。他也是一个非常喜欢竹子并善于种植竹子的人,当选商会会长之前,不但开了一家竹器店,还在自家院子里种了一个小竹园。虽然竹子开花败园对竹农来说都是不解之谜,但他却认为宗家大院竹园又一次突然颓败的原因显而易见,绝非竹子本身出了问题,而是土地的肥力已经衰退到了不能养活竹子的地步,如果不首先恢复土地肥力的活,就是重新种上了竹子,势必还会发生败园现象。宗雪竹表面上未置可否,内心却认为他的分析不无道理,所以他刚一离开,宗雪竹就随手写了一首名为《败园》的诗。
这时,王月波已经做好了重返北京的准备,临行前唯一要和母亲商量的事情是把儿女带到北京还是留在母亲身边。考虑到母亲的舐犊之情和孤单之苦,他和妻子都不敢贸然提及此事。反倒是宗雪竹告诉了秀云姑姑。不料,秀云姑姑根本没把这当回事,她只担心儿子重蹈覆辙。
“我可不孤单!和振坤小学校的孩子们在一起,我可不孤单。只要别再给国家添乱,他想把孩子带到哪去就带到哪去。”
但王月波却没有如期成行。因为母亲刚说完这话,王月波就又一次接到了水竹屯的邀请。不过,水竹屯这回邀请的却不只是王月波一个人,同时还邀请了宗雪竹。宗雪竹认为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所以毫不吃惊。他们坐着马车前往水竹屯。马车停在一个山清水秀名叫樊家寨的地方之后,他见到了水竹屯的主人徐世昌。正像《雪竹堂文集》的文章风骨似曾相识一样,徐世昌对他的容貌也似曾相识,而且很快就回想起了许多年以前的往事。
“哎呀是你呀!”徐世昌高兴地说,“我没记错的话,雪竹先生的乳名应该叫竹娃。雪竹先生的容貌酷似祖父,文章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水竹屯是一处别墅,在此隐居的徐世昌仿佛田园诗人,或游山玩水吟诗作画,或宴朋请友即席唱和,这一时期创作了大量的诗歌。然而,他把雪竹先生到水竹屯的目的却和吟诗作画毫无关系,一说完这话,他便谈起了《雪竹堂文集》。
“拜读雪竹先生的大作犹遇知音。雪竹先生既有正本清源的辨伪之论,也有高瞻远瞩的变通之理,重文轻武,重农崇实,读来受益匪浅。”
“东海先生过奖了。仅把匹夫之责和忧虑之情付诸文章而已。”
“把匹夫之责和忧虑之情付诸文章实乃不易之举。当世之人物欲繁兴,而道德日衰,如不予以教化,使其保持道德,国家的长治久安则无以维系。”
“雪竹倡导文治,主张以仁政德治消弭纷争,强国富民,鉴于时局,或许是一厢情愿,然而正是立足于道德,以长治久安为计。”
“文治乃高尚之政治,以道德检验政治,又以道德消弭纷争、强国富民。我族崇尚文治,军国政治为历代圣哲所不齿,固有军备,或备而不用,或有而弗备。倘若欧洲历代政要有幸获此要旨,欧洲诸国断不会战火频繁,时至今日仍在厮杀不休。”
“东海先生所言极是。我族的中和之性得益于我族数千年的道德涵养,尚柔好让相袭成风,故以宽宏大量闻名于世。”
“尚柔好让乃我族的精髓所在,助长此风,世界诸强不但相安无事,我族亦可富足强盛而安然自处。”
他们从客厅来到餐厅之后,徐世昌意犹未尽,没有马上和宗雪竹把盏对饮,侃侃而谈的仍旧是《雪竹堂文集》。
“雪竹先生以民为本的重农之学,既与周孔正学一脉相承,又和颜李之学不谋而合,所强调的显然也是躬行实践。可是雪竹先生何以在首肯本富之道的同时,又格外看重末富之道呢?”
“雪竹以为,重农而不轻商,不啻是顺应时事的变通,确是无以逆转的变迁。当然,本富归本富,末富归末富,一旦本末倒置,则民不聊生,国无宁日。”
“雪竹先生言之有理。以农耕为本富,以工商为末富,不但可以保障人民生计,亦可消弭社会之不平。”
“圣贤务民不患寡惟患不均,正是此理。”
“雪竹先生主张借鉴西人,可又为何认为除西洋技艺之外,西学犹如混沌之物,我族只有深悟明辩才能知其良莠,择善而从?”
“对我族而言,西学确是混沌之物,不深悟明辩,我族就会良莠不分,误入歧途。”
“西学之异,显然在于力倡物质文明,而物质文明之发达,却必给人类道德酿造危机。所以把西学的物质文明溶入我族的中和仁德之性,合二为一,我族才有望避免危机,保持道德。”
自始至终,王月波非常小心翼翼,既不参加他们的讨论,也不打扰他们的谈话。酒宴开始后,徐世昌发现宗雪竹不但食不厌精,而且酒量惊人,所以刚宴罢宗雪竹,他就叫佣人拿来两只熊掌和两坛陈酒,一定要送给宗雪竹。告别前,徐世昌把他请到书房,泼墨挥毫,还把自已的一首咏梅诗赠送给了宗雪竹。
年来试种寒梅树,挺干抽条已过墙;
写取数枝春雪影,疏廊风月绚红妆。
宗雪竹这才知道徐世昌酷爱梅花,和自己钟情竹子闲情逸致如出一辙。他还年轻的时候就写过许多咏物言志的诗歌,咏竹诗是写得最多的东西。可是,当他以同样的方式回赠徐世昌时,却没有从中选取一首得意之作,挥毫写下的是他不久前才有感而发的《败园》。
冷月孤枕梦枯蓬,霜凝雾锁目空蒙;
雨打窗棂惊坐起,清风暗送竹鸣声。
从水竹屯回到雍阳的第二天,王月波就携家带口去了北京。这时,欧洲的战火尚未熄灭,范嘉言订购的纺纱设备仍滞留在英国伯明翰的运河港口,而慎昌洋行果然通知了他,由于供货方单方面抬高了价格,他如果不向慎昌洋行多付五万两银子的话,即使战争现在就偃旗息鼓,慎昌洋行也无法把纺纱设备运抵上海。因此,离开雍阳前,王月波留了一封信,请宗雪竹转交给从上海动身回家过春节的范嘉言。信中除了再一次强调合同的合法性,他还劝说范嘉言打消顾虑,一旦决定和慎昌洋行对簿公堂,不妨聘请一个来自西方国家的律师作为自己的代理人。
来到北京后,他首先做的一件事情就是出版自己的著作《月波文集》。做完了这件事情,他又像过去那样忙碌起来,会见形形色色的朋友,出席五花八门的聚会。出于选举新一届国会的需要,他去安福胡同一个朋友的家里参加一个聚会时,由于这个聚会将要产生一个政治组织,他事实上已经重返政治舞台。无论作为法学博士或是当年的进步党最年轻的领袖,他都是最受尊敬的人士。可是,当一个名叫王揖唐的人请他首先发言时,由于他念念不忘政党斗争,首先和他发生分歧的人也是王揖唐。
“既为政治组织,”他说,“就应当冠以政党的名称,既可堂堂正正,又可大张旗鼓,日后还可以理直气壮地开展政党斗争,以此感召南方乱党以政谋国,早日实现国家统一。”
“月波兄好糊涂!”王揖唐说,“自项城先生下令解散国民党,谈虎色变,政党一词就一直被政府所忌讳,我们怎能如此不识时务,公然成立什么政党呢?”
“成立安福俱乐部如何?”一个叫郑万瞻的人建议道,“俱乐部没有政党之嫌,不犯政府之忌。另外,安福之名取自安福胡同,可谓安国福民。再者,对我辈而言,也有既安且福之意嘛!”
“好主意!”王揖唐说,“以安福俱乐部的名义参加竞选、入主国会,我辈必定前途无量。”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九章(2)
安福俱乐部第二天就宣告成立了,而且时隔不久便蜚声政坛。竞选首先在北方的省份陆续开始后,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两年的隐居生活并没有抹掉人们对他的记忆,他没费什么周折就又一次获得了竞选国会议员的资格。此后不久,他和郑万瞻一起来到了汉口,组织安福系湖北籍候选人的竞选工作。他在一个酒馆里设立了交易所,堂而皇之地干起收购选民证的买卖来。起初,连宗雪岩都弄不明白他花钱收购选民证的动机,以为他千里迢迢来到汉口是为了追回出了差错的选民证,而花钱收购选民证是为了叫选民掩盖选民证上的差错。选举这一天,发现被收购的选民证纷纷出现在一些身份不明却显然发了横财的人的手上时,宗雪岩才知道他这样做的目的原来是为了贿选。不仅如此,投票结束后,还没有按照规定即日开箱验票,第二天才宣布了选举结果。于是,宗雪岩除了怀疑这是贿选之外,还怀疑有人涂改了选票,因为不属于安福系的候选人几乎都落选了。
“这可不好!”宗雪岩对王月波说,“花银子雇人投票已非君子之道,岂能再私下涂改选票呢?”
王月波一言不发,反倒是郑观瞻满不在乎地笑了起来。
“雪岩先生有所不知,愚民之愚,毫无政治能力可言,如果不用此举引导他们,他们就会无所适从,我辈的政治理想就永远是一句空话。至于私下涂改选票,我保证从没有发生过这等事情。”
伴随着诸如此类的选举,安福系正一步步取得决定性的胜利。他从汉口返回北京时,国会选举已经接近尾声。王揖唐得意洋洋地告诉他,已有迹象表明,至少百分之八十的国会议员属于安福系的人,从此以后,安福系不但可以左右总统的人选问题,简直就可以号令天下了。但他却没有因此而得意忘形,即使在王揖唐当选众议院议长、他当选众议院秘书长的时候,他也没被安福系的胜利冲昏头脑。由于冯国璋代总统的任期渐满,新国会的首要任务是选举一个新的总统。当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