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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海河没有退的意思，凑到王兆奎耳边：“别了伙计，这会儿纠正，不出洋相，错下去才是出大洋相，不能给别人留把柄！”
“要弄你去弄，我不管了！”王兆奎一甩头，又要走。
姜海河啪一把抓住他胳膊，口气坚定：“不行！你团长定的东西叫我当众去改啊？那你成什么玩意儿了，我成什么玩意儿啦！必须你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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团政委第十章（2）
“你……”王兆奎自知理亏，面子下不来。
姜海河甩开王兆奎的胳膊，冷笑着将军：“啊，原来这么多年，你在309靠的都是这个啊？”
“你胡说！”王兆奎急了。
姜海河又凑到王兆奎耳边，口气强硬地说：“告诉你，今天不纠正，这个弄虚作假的帽子你戴定了！307团作风不实的帽子也算是扣上了！搞不好哇，有人就等你这个哪！”
王兆奎一愣，看着姜海河。
姜海河又拥着他往旁边靠了靠：“老王！下来，咱怎么着都可以，要骂娘，回去关上门骂！要打架，过后我陪你咱到山后边去打。这会儿没时间争执了，求你了，快去，赶在尖子兵录完之前，要把新补的人撤下来！”
“你，你姜海河什么叫驴呀，整个他妈一头拧驴！拧驴一头！”王兆奎当胸捶了姜海河一拳，转身跨步到二连队前，“二连，听我口令，立正！八班九班新补的七名战士，出列！”
“这……”李亚民不解地看着王兆奎。
“看什么看？这是作风问题，宁可不要这个第一，也不能掺水！”王兆奎冲鲍廷玉一扬手，“把情况跟上级机关讲明，请示缺编怎么办，按上级机关意见办！”
岳副参谋长是组织比武考核的老手，见两个人跑一边嘀嘀咕咕，吵什么听不到，脸红脖子粗的表情看得清楚，知道其中一定有事儿。一听这话，全明白了。他也聪明，故意不把事情点破，笑着冲王兆奎点点头：“好哇老王，拿什么名次都是硬邦邦的带兵好手！”
作训处长是跟王兆奎一个连队出来的战友，也跟上伸出大拇指开玩笑：“王团长‘做事青天白日，做人霁月光风’，真乃关云长再世也！”
“首长们先别戴高帽儿。”王兆奎很不自然地一笑。不是想贪功，也不是想掩饰，是来不及讲明真相：“请指示吧，二连八班九班缺编七人，参谋长看怎么解决？”
岳副参谋长说：“我看两个办法，就这样缺编也行。把八班九班合并一个班，从本营其他连随意抽一个建制班过来补上也行。你们自己定吧。”
王兆奎没有犹豫，果断地命令鲍廷玉：“参谋长，按编制序列，调一连一班，一分为二补入八班九班。通知一营，立刻派车把人送到靶场录像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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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海河赶到冯连发家，张宁招呼倒了茶，推说不妨碍他们谈工作，自己还要赶写一篇论文，到里屋关上了门。
冯连发从军部回来，确定转业的事早已经知道了。认定姜海河此来，是黄鼬给鸡拜年，是打了巴掌再揉揉。第一句话仍很不客气：“姜政委是来宣布转业命令的？”
“谈话宣布命令，那都是师领导的事儿，我就是想提前跟你打个招呼，好有个思想准备。”姜海河为避免尴尬，反客为主地指了指对面的沙发，“老冯，坐下说好不好。”
冯连发没有坐，似笑非笑地看着姜海河：“那你是什么身份，我就有点儿不明白了。”
除了陪客人，姜海河不抽烟，为显示对冯连发态度不在意，避开目光相对，取出一根来用手指捻着：“老冯啊，我们不把气氛搞得这么紧张好不好。一个班子工作，作为班长、书记，我应该先跟你打个招呼。作为都是平原县出来的老乡同学战友，知道了，也该跟你一起聊聊嘛。”
冯连发冷冷一笑：“谢谢姜大政委了，谁倒霉谁认，有伤口自己舔，有苦水自己吞，我不想让别人可怜，更不想把肠子拽出来，让别人去捋。”
这些话都在姜海河预料之中。他不慌不忙地把烟点着了，火柴盒往茶几上一扔：“老冯，要这样说，我也告诉你，作为307政委、党委书记找你谈话，你是不能拒绝的！”
“如果我没搞错，这是冯连发的家，不是姜政委办公室。是那样，我们回营房说话更合适吧！”
姜海河笑了笑，欠身把冯连发按在沙发上：“你坐吧老冯，这个地方最合适。姜政委深入到冯主任家里谈话做工作，这词儿不是更时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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团政委第十章（3）
“姜政委把冯连发赶走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没有必要再立这座贞节牌坊了吧？”
姜海河还是面带微笑：“老冯，今天不管你欢迎不欢迎，我还真不走，不管你接受不接受，还必须把话跟你讲明。”
“那好，口口声声老乡同学战友，那就让我见识见识，你这贞节牌坊的碑文是什么词儿吧？”
“你怎么说都没关系，能谈就好，我直说啦。目前状况你比我清楚，这次匿名信事件造成的局面，使你在307团不好跟大家再一起工作下去了。”
“让我转业是因为匿名信？谁说匿名信是我写的？就算是我写的，向上级反映情况是党员的权利，反映的是事实不是诬告，犯了党纪还是国法？”
“单说转业原因，认不认匿名信是你写的，不重要。要知道，一个领导干部，不只是以不犯党纪国法为标准。一个班子工作不讲情谊呀？一个教育人的政治处主任不讲形象呀？一个军人不讲正大光明的品质呀？”
公道地说，一封匿名信发出形成了“水门事件”这样严重局面，不是冯连发的初衷，最初想法只是冲副政委林建成来的。余政委工作能力差，有心脏病，腾出这个位置的时间不会太长，两个人都把对方看作是竞争对手，平时就一直憋着劲儿互相找碴儿。计划生育是基本国策，各级都强调万无一失，一票否决。出现了这种事，林建成既是分管者，又是隐情不报的主谋，这不是天赐良机吗？可他万万没有想到事情会闹得这么大，把307团党委班子搞垮，还牵涉这么多人受处分，上上下下对自己劲头儿这么大。鄙夷的眼神，指桑骂槐的谴责，团里领导横眉冷对，干部们走碰面视而不见，连自己的股长干事们也明里暗里给话听。本来在军部参加函授班是不脱离工作的，但他一进营房就觉得身前身后全是李玉和怒斥叛徒的目光，自己也好像接受了这种心理暗示——我就是王连举。面子难堪，心里发憷，常常借故听课、考试不回来。新团长政委来后，只为赵民处分的事回来参加过一次常委会，还弄了个里外难堪。
姜海河的话句句捅在腰眼上，公开承认没那勇气，继续否认叫姜海河说得没了余地，干脆避开，另起话题：“我不知道哪个提职晋升手段都是光明正大的，我当文化科副科长，你老姜副营职秘书，老郭是309团组织股长，王兆奎最高才是营长，现在一个个都官运亨通，冯连发比你们矮还是比你们细？”
姜海河一听这话，心想这下谈话上了路，可以摊开了：“老冯，你的根本问题就是心态不对，把这个东西看得太重！”
冯连发一笑：“谁那么高尚，谁没有私心，你们都是白求恩、雷锋，都是高尚的人纯粹的人有道德的人？”
“做个高尚的人纯粹的人有道德的人，是人们崇尚的一个目标。事实上，人都有私欲，都有生理的、心理的、物质的、精神的欲念。但怎样对待这些欲念，境界就有高尚不高尚之分，心态就有聪明不聪明之别了。高尚的人，在于他能把持自己，能够想到道德，想到规矩，想到责任。聪明的人，在于他能客观地认识自己，认识环境，有个平和的心态。”
“你的意思是说，我是那不高尚的，不聪明的。”
“先不说高尚不高尚，起码应该把心态放得更平和一些。正如你说的，你和张宁唱着样板戏提干当文化科干事了，我们还撅着屁股在连队当兵，你正营副科长两年我们才晋副营，那是我们比你矮比你细比你憨比你傻？你有辉煌荣耀的时候，别人就不能有进步快的时候？看什么事情都要把心态放平，人生道路上谁的面前也不会永远是五彩斑斓的金光大道！”
“你可以后来居上，官也有了，优秀团主官的光环也有了，凭什么就不给我赢回来的机会？”
“依你的聪明，你会赢，但在部队不行了。”
“是你姜海河、王兆奎容不下我，不给我赢回来的机会！”
姜海河不想解释他转业的原因，知道解释也徒劳，干脆使用“强刺激”疗法：“说到这里，我就不怕你爱听不爱听了。老冯，看什么事情都要面对现实，你的基本条件不允许了。第一说年龄，三年前配班子，要求团级平均不超过三十五岁，你就叫别人给背了一岁，别说下一步还要年轻化，就是现在晋正团，你也是年龄大的啦，继续留在部队发展可能性不太大。第二，不说能力大小，起码你没有在连队干过，战士也没当过，当个团队主官儿有先天欠缺。第三，人生是个大舞台，工作实践是个大舞台，但这个舞台不是你唱样板戏的舞台。唱戏的舞台上，唱腔台词动作身段，都是规定好了的，连一个眼神都得按套路来。人生舞台、实践舞台丰富多彩千变万化，没有剧本，既当演员又得临场编剧。事实已经证明，跟一班人协调工作，跟部属和谐关系，你是个失败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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团政委第十章（4）
这些是明摆着的，冯连发也知道这是自己的弱项，但有人当面说出来，震撼力还是很大的。
他习惯性地叉着手指梳理了几下唱样板戏时就留起来的大背头，冷冷一笑：“要比玩阴的耍手段，我承认，跟你姜海河比那是大逊风骚。”
姜海河没理会他的尖刻：“转业已成事实，还是客观面对。你不说我也知道，老冯，你的顾虑就是家怎么办。”
冯连发一听，醋意来了，冷笑道：“你姜海河要的结果，不就是让冯连发妻离子散吗？”
姜海河蹙起眉看了一眼冯连发，感到一阵恶心，也是吃了二十年大米干饭的军人，也是仪表堂堂的汉子，内心竟这么龌龊，这么狭小！又可怜又可气。
他想，跟这种人说也说不清楚，没必要跟他理论。一本正经地继续说：“按张宁级别，你符合在当地安置的条件。你们两个人商量好，是留在雁栖，还是进市里。大裁军刚刚开始，这一批地方安置任务还不太重，在哪儿安排也不会过于困难。”
人面临什么处境想什么事儿，冯连发知道已确定转业比姜海河还早，尽管有一百八十个想不通，也明白既然定了的事情就不可逆转。在军部学习这几天，“工作重心”就已经由跑提升转移到了找关系联系安置了。只是爱琢磨的秉性难移，是进城还是留在雁栖，翻来覆去拿不定主意。人往高处走，进城谁不想，但害怕张宁刚当了副院长，不能跟着走，那还得了，留给他们重叙旧情的机会，这比什么都严重。留雁栖，倒是可以天天盯着，又担心庙小神位少，干着没香火，发展没出路。
不过他明白，不管去哪，姜海河都是用得着的人。进市里，姜海河爱人杨欣在市委组织部，正管这事儿。留雁栖，姜海河跟赵书记关系非同一般，想安排个好位置没一把手说话难办。
心里这么想，嘴上不能软：“你想让到哪里就到哪里呗。”
姜海河一听，赶紧抓住这个机会，敲着里屋门嚷：“张宁，你来，跟老冯一起商量，看安置去向怎么个选法。师里谁来谈话，要跟人家有个明确态度。”
张宁说是不妨碍他们谈工作，要进到里屋写东西，其实笔就没在纸上落，一句不落地听着。姜海河鞭辟入里的分析，急缓得当的节奏，软中带硬的话语，把大道理讲得实实在在，能让冯连发都服气，这确实是本事。听到招呼赶紧出来：“我跟老冯说过了，听老冯的。进市里，我就向分部申请，争取调市里的医院。留雁栖就更方便了，生活基础都现成。”
姜海河说：“进市里国家机关、市机关可以让杨欣帮着联系，位置不好保证。留雁栖人熟悉，想法安排个好位置也不错。你们商量想好。”
这天三个人一起共进了午餐，气氛还算好，但冯连发从始至终没说句痛快话，更别说感谢了。
3
比武就在青龙山里的对外军事表演靶场举行。
按理说307团应该是占有主场之利的，官兵们对这里熟悉得不能再熟了，无论在哪个地段，闭着眼摸块石头就能判定出方位来。但军司令部组织比武的这帮人够绝的，四百米障碍物全部重新设置，所有车辆、器械都是带来的，射击改变了方向，五公里越野路线保密，连战术场地也临时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