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团政委第十二章（7）
罗贯中渲染华雄如何厉害，为的是说温酒斩华雄的关羽更加了得。敌人阵地是纸糊的，攻击部队还有什么功劳？姜海河当然知道谭部长说话的用意，要是轻而易举顺理成章，还有什么人情可卖。接上往高处抬谭部长：“真不好意思，让部长为难。其实我跟老冯、张院长都说过，进市里多好，大庙里边，多个和尚少个和尚无所谓。他们就是相信谭部长，说把后半生交给谭部长了。”
张宁看不出玄机，一听谭部长的话有点着急，把杨欣给抬了出来：“是啊，杨欣昨天电话里还埋怨我该进城安置呢。我说没问题，谭部长肯定帮忙的。”
“杨欣？杨处长啊？你……啊，听出来了，你们说话一个口音！”
张宁一指姜海河：“他们还一个锅里抡饭勺子呢！”
“哎呀，怎么不早说，她亮绿灯我不就用不着糟这个难啦！”谭部长一拍桌子，语气夸张地嚷。
姜海河不满意张宁的助攻：“又不进市里，她管什么用，在雁栖全靠谭部长了。”
不过，张宁的炮火支援还真歪打正着，把谭部长的前沿阵地轰开了个口子。
谭部长是干什么的？来这里吃饭前，他掂过姜海河和张宁的分量，揣了一张自认为相应的底牌——畜牧局正科级调研员，一直当“大注儿”捂着不肯“揭宝”。这会儿他一权衡，赵书记、杨处长两个顶头上司，姜政委、张院长两个有分量的人物，又有厚厚的一袋子“简历”，这个调研员可就拿不出手了。
一下子仗义豪爽起来：“放心放心，回去我就找赵书记提方案，在环保局超配个书记，也是正局，怎么样？”
姜海河没有说话，脸上也没显示什么表情。
张宁见状忙说：“谢谢部长，给你添麻烦了。”
其实姜海河不是对这个正局书记不满意，他是在想心事。军队转业干部安置本来是很正常的事情，还要撑大旗，送“简历”，请吃饭。后边接下来的大裁军，手下还有近两百个干部要安置，这么个弄法，怎么办啊！
谭部长不可能知道姜海河的心意，以为还不合心思，侧身凑到耳边，神神秘秘地加了个脚注儿：“环保局长四月份到龄，熟悉半年就能顶上去了。”
3
向毅进姜海河办公室时，熄灯号都响了。
本来有三天假，心里装着肖洪亮的事，顾不上给未来老丈母娘去打溜须，第二天送林芳上了飞机，就直接从机场赶回了营房。
一进门，姜海河吃了一惊：“怎么，打败仗啦？”
“我那里倒没事儿，肖洪亮有事啦！”向毅急促地说。
“肖洪亮？肖洪亮什么事儿？”
“肖洪亮未婚妻离家出走了。”向毅把抢肖洪亮的那封信递给姜海河。
这封信上落款的珍儿，就是肖洪亮拳打郑西关英雄救美的那个美人儿，叫杨小珍。
当时，肖洪亮被从老家公安局领回来不久，接到了一封发信地址只有内详两个字的信，署名杨小珍更让他莫名其妙，连家门都没进就被拘留了，哪里知道杨小珍何许人。一看内容才明白了。杨小珍信写得非常爽快，帮她解危救困表示感谢的意思，一字没提，因她受牵连过意不去的表示，一句没讲，报上姓名，开门见山就说她爱上了一个诺急救难的大英雄，爱上了一个担当道义的男子汉，爱上了一个帮了别人名字都不问的好心人，这个人叫肖洪亮。
肖洪亮一看这个美啊，干没提成，挨了处分，得到了杨小珍的爱情，心说值了，管她丑俊，就凭这爽快劲儿，就凭这份情义，瘸腿歪嘴都认了！
这封信可是真的不知道躲在厕所里看了多少遍，至今还珍藏着呢！
书信往来了几个月，杨小珍就让肖洪亮妹妹陪着到部队来看望了他一次。
二连这些兵们在大山沟里圈着，能见到的女人除了家属院的嫂子们，就是坡里收庄稼打果子的山里大婶儿，帮着拍电影《火烧圆明园》，看到刘晓庆才算开了眼。一见杨小珍都惊呆了，都眼馋得直咂嘴：嚯，肖班长的对象可比刘晓庆漂亮多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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团政委第十二章（8）
姜海河看完信，瞥了向毅一眼：“你昨天拿到信没看？”
“没有，一点没看出情绪有什么不对呀！只当是跟以前的信一样，就开玩笑抢了过来。”向毅懊悔地摇着头。
姜海河收起桌子上的文件：“走，我们到连里，和指导员一起找肖洪亮谈谈，看怎么帮他处理好。”
来到二连连部，李亚民、严跃新也正急得团团转。
严跃新怯怯地把一张字条递给姜海河：“政委，肖洪亮这小子私自离队了！”
姜海河把杨小珍的信给了严跃新，接过字条来看：
连长指导员：我有点急事，要出去一下，最多五天。实在对不起，这不是一个老兵应该干的事，可我是万不得已。回来揍我骂我处分我都行。能瞒过团里最好，不行就算在我个人的账上。放心，弟兄们拼死拼活为二连争荣誉，我不会闯祸给二连抹黑。
“这个条子留给谁的？”姜海河问。
“放在我被子里的。今天早晨天还没亮，他来找我，说有事请假进城去，跟我借了八十块钱，拿了我的手表，别的什么也没说。到晚上熄灯，通信员一拉被子才发现了这张字条儿。”李亚民回答说。
严跃新看过信：“噢，看来是去深圳了。这小子说是不惹祸，遇到事儿，不知道能不能把住砣。再急也别就这么走了啊！”
“你老婆走丢了不急！”姜海河看了严跃新一眼。
严跃新挨了训心里反倒挺舒服，他知道政委跟他们一样，很理解肖洪亮。
姜海河思忖着说：“我看了邮戳，信收到已经三天了。这么好几天，谁都没看出他情绪不对，一直到比武完了，又帮着忙活向毅的事，到今天才走，说明他还是很理智的，一般不会出什么事。”
“要是回家还好说，去深圳五天肯定回不来。我们要不要跟团值班室报告一下？”李亚民望着姜海河问。
“报告了政委还跟值班室报什么！”严跃新在机关干过，明白这二者的关系——跟值班室报告等于水进渠道了，要继续上报师、军值班室。
姜海河未置可否，沉吟着自语：“回家？人在深圳……回家估计不会，去深圳……地址都没有，他到哪儿找啊？”
“哎呀，都怪我……”向毅使劲捶着头，“我去深圳找他！也好帮他处理一下。”
这时，心里最难过的是向毅，自责、懊悔、感激、敬意，百感交集。他想象得出，肖洪亮的心肯定像刀剜一样。这是多好的战友啊，承受着如此巨大的痛苦，训练、比武生龙活虎地挑着大梁干，一点都没表现出来。心里苦得像吞了黄连，还为别人的事情跑前跑后一片热忱。哼，好人怎么这样命运不济，提干的事儿弄得千折百难，找个对象也这么不顺。真该死，昨天为什么就没看看那封信，还开玩笑奚落人家！
“我看行。”严跃新用询问的目光看着姜海河。
“茫茫人海，到哪找？”
“我在深圳做课题住过半年，对那儿熟。从信封的邮戳看，是从车站发出来的。”
这时，门口有人轻轻敲门。
“啊，肖洪亮！”李亚民拉开门愣了一下，当胸一拳，“你他妈怎么回事呀？”
肖洪亮没事人儿似的，嘴里销假销假地嚷嚷着往里走，进门来嬉皮笑脸地朝李亚民一伸舌头：“十一点四十三，没到十二点就不算超假吧？”
严跃新一把揪住他，往姜海河跟前一推：“你别装蒜了，政委都知道了。”
肖洪亮这才发现姜海河也在，忙敬礼，结结巴巴地说：“对不起，叫政委也跟着操心。”
姜海河没责备他，点点头：“你怎么又回来啦？”
肖洪亮看到，杨小珍的信和他的字条都在姜海河手里，只得坦白了：“我本想，去深圳找找她，买了票，车快开了又觉得二连的弟兄们拼死拼活争来荣誉不容易，我不能为自己的事弄个私自离队，祸害大家，就又把票退了。”
严跃新问：“都没有车了，你怎么回来的？”
团政委第十二章（9）
“找军部老乡借了个自行车，连骑带搭车。”
李亚民吃惊地叫：“好家伙，车站到营房这是八十多公里啊！”
姜海河坐下来，也示意肖洪亮坐在对面床上：“信我看了，你知道她在深圳什么地方？”
“她就是怕我去找，信里边深圳的情况一点没说，信封上也没写地址。去年听她说过，有一个表姐在深圳打工，让她去。我想，到深圳一定是投奔她表姐。”
“她表姐在哪里打工？”
肖洪亮说：“担心的就是这个，去年她没去也是因为这个。打什么工，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也没给地址，回信让寄给一个老乡代转。”
“寄哪儿代转？”
“是个什么美发店。”
向毅说：“深圳美发店成千上万家，你这个什么美发店鬼知道在哪儿。”
几个人吵吵半天，姜海河没搭话，大家目光都转向他时，他却说了句不早了，先休息吧，站起身走了。
大家正叽叽喳喳议论着，干部股长马骏来了，通知让向毅带肖洪亮帮政治处出趟差，去广州送一份转业干部档案补充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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团政委第十三章（1）
1
女孩子模样拔尖儿，就容易叫人有想法儿。
杨小珍离开村子到县城里上中学，正是女孩子变丑儿的时候，跟村里的小丫头儿们没什么两样。女大十八变，几年学上下来，一下出落成了个美人胚子。五官该大的大该小的小，形态摆放怎么瞅怎么耐看；身材该突的突该凹的凹，比例长短怎么比怎么恰好；皮肤该深的深该浅的浅，色泽亮度怎么打量怎么合适。加上浑身弥漫着的成熟少女青春气息，就连嫉妒心最强的同龄女伴们嘴里不肯说，内心也不得不由衷地生出一个美字来。怀着各种各样心态的“评论家”们都公认，这姑娘是那种耐得住细品的：冷眼看，漂亮；再看，真漂亮；仔细看，太漂亮。
姑娘长得漂亮是好事儿，也是麻烦。说好事儿，是凭着身材脸蛋儿，不愁找个事干，一毕业就上了班。说麻烦，是不少人有想法儿，躲着厚颜纠缠的，避着想占便宜的，成了她生活的重要内容，比上班干活儿还累。
发生肖洪亮拳打郑西关的事后，她就回到了村里。
本来山里的庄稼人是把女孩子看作赔钱货的，杨小珍父母见闺女奇货可居，也有了想法儿——拿她给跛脚哥哥换亲。这个风儿一放，可谓是应者云集，连一些有头有脸的都托人找上门来了。县里一个什么局长死了老婆，早听说杨小珍漂亮，打发人来说媒。老牛要吃嫩草，又没有妹妹跟人家换亲，自然肯付代价：订婚礼钱三千块，一结婚，杨小珍就转商品粮，立马给她哥哥在县里安排工作。别看穷，三千、四千死钱儿杨小珍父母还真不那么看重，叫他们心动的给儿子在城里安排工作。那个年代，庄稼人都把在县城上班，月月发粮票的看成是上等人，农转非无异于知了猴儿脱皮儿——一步登天。儿子能摆脱黄土坷垃，走出大山，穿上光鲜衣服成为城里人，别说跛一只脚，就是少一条腿，娶个媳妇也得挑拣着找，比换亲的想法儿强八百倍。
杨小珍当然死活不肯，声明要等肖洪亮，寻死觅活地抗争。父母呵斥训骂，哥哥甩脸子，日子不好过。但是有当局长的这一罩，倒是清静了，再没说媒拉纤的上门聒噪。
强拖到春天，那个什么局长犯了急，让媒人到杨家下达最后通牒：行，立刻来城里登记，不行，马上退回订婚礼。父母怕误了儿子的好前程，更怕结不成亲家结成冤家，哥哥急着进城上班，急着要娶媳妇。一听都慌了，拿来绳子，要强行绑着杨小珍进城。
杨小珍也看出来了，这回硬扛是扛不过去了，决意设法逃脱。假意顺从，答应得还挺痛快，到了城关镇政府门口，说要上厕所，女孩子上厕所父亲哥哥都没法跟着了吧，进去就从后边翻墙跑了。
投亲不敢，靠友无路，想起了在深圳打工的表姐，去年就曾写过信叫她去。一狠心，辗转奔波七八天到了深圳，找到了表姐。表姐非常热情，可是一说工作杨小珍心凉了。表姐是在一个歌厅上班，杨小珍自小在山里，歌厅没见过，没进过，但听说过“三陪女”这个词儿，说什么也不跟着干。
这个表姐还算够意思，百般劝骂没用，帮她买了套擦皮鞋的家什，让她按自己刚来深圳的模式，白天在车站和城管打游击擦皮鞋，晚上睡候车室。嘱咐她，眼要管事儿，躲着城管点，心要活泛，别惹当地人，有擦了鞋不给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