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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险呵!你差一点就保不住宝宝了。”
“什么……宝宝?”她迷惑地望着那张年轻的面孔。她是差点就失去“爸爸”了,哪里来了“宝宝”?
望着护士,她突然像触电一样,全身轻弹起来。
“我……”她又怯又喜,话就凝在舌尖了。
“你怀孕了!难道自己不知道吗?”
她无言以对,只是心中涨满幸福的喜悦,然后,缓缓地淌下泪来。
慕云去看苏醒后的父亲,父女相拥而泣。经过一次生死的试炼,他们对生活有了新的看法。
“其实是我不好,把死气沉沉的气氛带给你们。大夫说我并不是挺老,身体也不是挺糟糕。应该活得有朝气些!”父亲说着,为慕云拭眼泪,抚着女儿的面颊,他说,“再说,盼了这么久,终于要抱外孙了!”
永恒的羽翼(9)
慕云回家为父亲取换洗衣物,意外地,接到淮舟的电话。他的声音平平淡淡,听不出喜怒哀乐:
“我打了一整天的电话,你们都不在家。”
慕云费力压下激动的情绪:
“有事吗?”
“我想,我们无论如何应该谈谈,彼此……都该有个交代。”
“是的……”她声音凄切地,环视客厅道,“该还你的,都该还了。”
西餐厅中,淮舟起身迎着慕云坐下,他们相对无言,不是陌生人,却比陌生更难堪。
“前天下午,我打电话回家,没人接。我不明白,在这种情况下,你父女两人到哪儿去了?”淮舟终于开口。
慕云觉得气愤,她苍白了脸,冷笑道:
“你以为我们去了哪里?你始终缺乏信心!”
“事实上,你在节骨眼上首先放弃的,就是我!”淮舟的语调也激动起来。
慕云委屈地瞪视他,是谁逼她选择的?是谁给了她这样残酷的责罚?——就是他!她的丈夫!
“云云!”淮舟声音缓和下来,企图挽回,“现在还不晚……你可以重新选择。”
“我要爸!”她几乎没有考虑,脱口而出。
淮舟看着她,抿紧嘴唇,眼光锋利冰冷,额边的筋跳动着,他握紧自己的手,指节显得青白。慕云心慌低嚷:
“你让我选择的!我不能不选择!我根本不要选择的……”
“够了!”淮舟低抑地打断她。
慕云的泪在眼中打转,淮舟把头埋在手掌中,她只能见到他浓密的黑发。时间静静流过,不知过了多久,淮舟抬起头,他是个自制力极强的男人,似乎已恢复了镇定,但,慕云在他的眸中仍可见到受创的痛苦,她依旧不忍。
“你……还没有走?”淮舟喑哑地说。
“我……我还有话想说。”
淮舟点点头:“请说。”
“你……是好丈夫,始终都是。只是我……从小,爸爸养我、教我、爱我、保护我,他像只大鸟,用又温暖又安全的羽翼护卫我们,替我们遮雨挡风……然后,我们长大了,他成了一只老鸟,脱尽了羽毛,又冷又弱,而我的羽毛浓密得可以为他遮雨挡风——我怎么忍心把他丢下?我怎么可以——”慕云的泪跌在咖啡杯中,不见了。她深吸一口气,“我不是不爱你,而是,我对父亲有责任——没有选择的责任……也许有一天,你会明白;也许,你永远不明白——”她抬头,淮舟正深切地凝望着她。
慕云拭去泪痕,她问: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淮舟摇头。慕云理理发丝,她说,“那我走了,得去照顾爸爸——”
“爸爸怎么了?”
慕云并不打算让他知道,她急急掩饰:
“没什么!”
“该不是爸爸生病了?”
慕云摇头。淮舟方才想起:
“是了!你和爸爸都不在,一定是去了医院!”
慕云仍摇头否认,却摇落乱纷纷的泪珠。淮舟捏住她的下巴,使她稳定下来,望着他的眼。
“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不要……给你添麻烦了……”慕云含泪,看起来,听起来,都是可怜兮兮的。淮舟的心蓦地疼痛扭绞起来,尽管他是她舍弃的,他仍不能坐视她的痛苦与无助。他的眉头紧结着,捏疼了她的下巴。
“告诉我!”他说。
“爸爸他……”慕云泣不成声,“他自杀了!”
淮舟随慕云到医院探望李老先生,慕云被父亲遣到门外,父亲要和淮舟单独谈谈。慕云坐在门外等候,半个多小时,淮舟仍不出来。慕云到婴儿室外面,看着一群群初生婴儿,她有欲哭的感觉,生命到底是怎样的啊?
踱回父亲的病房,淮舟正在门口站着,他的眼中充满血丝,紧盯着慕云,目光令慕云不安。
“爸还好吧?”她问。
淮舟点头。
“那我送你出去吧!”
他们并肩走过长廊,淮舟始终不说话,只用热烈的眼眸望着慕云,慕云垂着头,不敢看他,只数着自己的脚步。终于,走到了尽头。
“我不送你了。”
他点点头,对她道:
“你快把人逼疯了!”
慕云一凛,到底,父亲告诉了他。
“你打算瞒多久?你打算怎么办?”他想握她的手臂,却强忍着收回自己的手。慕云心中一酸,泪水又在眼中打转了。
“我现在才知道,我终于知道——拆散父亲和子女,是多么残忍的事!云云!你在报复吗?”淮舟的眼中也浮起泪光。
慕云哭泣着摇头,她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我没有报复,我不是报复!真的!淮舟!我从没想过要报复你!”
淮舟在她身旁坐下,轻执她的手:
“原谅我,很多事和情绪,我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我以为推卸或者逃避就没事了,结果,一切变得更糟……爱就是一种责任,我现在知道了。让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慕云俯身靠上淮舟,淮舟紧拥她。他叹息:“天哪!如果没有你,我真不知道怎么办!”
慕云只能流泪,只能拭泪,淮舟的胸前都浸湿了。
“我一直想你的话,羽翼……遮雨挡风……云云!我知道你已经成长了,长成一只大鸟。但是,我是一只更大的鸟,我有更坚强、更宽阔的羽翼,让我担负起这个责任。不管怎么样的大风大雨,我永远跟你守在一起!为你、为爸爸、为我们的孩子——”
淮舟哽咽了。人,常因自私、愚昧而失去许多宝贝。失而复得,往往又只在一瞬之间。
“我会的!”淮舟说给慕云听,也说给自己听,“我会做个永不折损的羽翼。我一定会的。”
——一九八三·五·《中央日报》
一九八三·五·《明道文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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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言惑众自序
妖,这个字肯定不是好字。
妖异、妖怪、妖魅、妖精、妖里妖气、妖言惑众……
不是好字,就一定是坏字吗?
有些人怀里揣着照妖镜,天天想收妖,可是,那些被妖精魅住了的,那些听得妖言而迷惑了神志的,当他们笼罩在一团妖气之中,其实是很快乐的啊。收妖人用照妖镜驱赶了妖物,蒙受最大损失的,正是那些快乐的人们。他们从此以后,再也得不到这样的快乐了。
然而,不管是什么样玄奇的妖物,都是被人创造出来的,从他们内心最深层的意识与需求里诞生。
《妖物志》里的八篇小说,也是这样发生的。
从人类的本能和欲求中诞生。
第一个对我展露妖魅笑容的是人鱼。古老的传说中,人鱼浑身生满五彩细绒毛,身长与人差不多,住在海边的鳏夫和寡妇常常将她豢养在池沼中,她能温柔地与男人或女人交合。这不是未来世界最理想的性宠物?美丽、温驯、热情、性感,我们还能有更奢侈的向往吗?
就这样,我往更古老的时代去召唤,将这些妖转世生在现代,穿上高跟鞋,乘坐摩天轮,赶搭捷运,就在我们的身边,妖物自在地生活着,与我们一同呼吸吐纳。写着写着,有时候我都忍不住要爱上妖物了,因为他们太纯粹,不像人类那么复杂。
这应该是一本什么样的书呢?既然是讲妖物的故事,当然就是妖言妖语了。如果正在阅读的你,也能被漫天的花雨迷惑,被奔驰的迅捷迷惑,被高处的旋转迷惑,被渴望迷惑,被喜悦迷惑,被拥抱和离散迷惑,被接受爱与付出爱迷惑,那么,这迷惑应该就是快乐的。
妖,这个字到底是好字还是坏字,有什么重要的呢?
说到底,见过妖物的人少,渴想妖物的人多,被妖物魅惑的就更多了。
2005年11月23日
谨志于台北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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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物志卷一少女猪(1)
小小的芭蕾舞步
穿越明日的山径
古丰乐正点起烟斗,车身一转,便见到整座山谷,在面前展开,一束阳光投射在花田上,像是刚刚织成的锦缎,闪亮璀璨。他看得有些怔了,没听见月芳同他说话。
“你耳聋啦?”月芳的嗓门提高了。
“什么啊?我没留意。”他有点懊恼。
难道月芳没看见这样美丽的景色吗?如果是以前,她一定会停下车子,欢快地跳下来,开心地嚷嚷着,好美啊,好美啊,简直是人间仙境。
现在的她,紧锁眉头,视若无睹。怎么会变成这样的呢?一定是因为在吃减肥药的缘故。他常觉得一切美好的生活,都是从她开始吃减肥药之后,就变坏了。当她愈来愈瘦,脾气愈来愈坏,他们的生活也再无快乐可言了。
“你专心一点好不好?总是抱怨没有灵感,我看你是根本做什么事也不专心。”
“我在专心看风景啊。”他笑笑地说。
月芳不觉得好笑,一点也不笑。
“我说啊,我帮你争取了两个月,这已经是我的极限了,导演啊,制作人啊,唱片公司啊,我都会帮你摆平,可是,时候到了你要是还缴白卷,我真的没办法了……”
“小月……”他看着她的侧脸,双颊凹陷,颧骨隆起,这个削瘦的女人,已经完全不是当年的小圆月了,可是,他明白她为自己吃了多少苦。
充满感情地,他对她说:“你回来我身边,好不好?”
“老古啊,我们讨论过的,你别烦我,我也不唠叨你,咱们各过各的,行不行?”那好不容易舒展开的黑眉毛又拧在一起了。
他喜欢她以前稀疏的淡眉,像个孩子似的,现在的眉是纹过的,她自己喜欢的样子。变得精明,企图心勃发。
“行行行。”他喷出一口烟,“你说的都行。”
“你记着,千万别在屋里抽烟……”
“我知道,要去屋外抽。”
“也别在草堆旁边抽,免得火星子飞出去烧着了……”
“我就不明白,为什么非得来这里?我就是没灵感了,把我藏起来,灵感就能来了吗?”提到抽烟的事,他就有点烦躁。
嘎——尖锐的煞车声响起,车子猛地停住,老古的头撞上挡风玻璃,烟斗从他口中掉下来,落在月芳的裙子上。他原本想抱怨,月芳的反应未免太大了,可是,那一下子撞击,让他突然失去了知觉。
有几秒钟,他在奇异的晕眩中,看见一个少女,轻快地从车子前面跑跃而过。短短的头发飘扬着,脸儿笑得好圆,白白的牙齿闪着细碎的光芒。
那光芒闪得他无法睁开眼睛,他只好闭上双眼。
老古!嘿,老古!
他觉得奇怪,少女怎么知道他叫老古呢?只有少数几个亲近的朋友才这么叫他,其他的人,都恭恭敬敬唤一声“大师”。
没有灵感的大师,仍然是大师。
“老古!”冰凉的手拍击着他,他听出来,是月芳的声音。
“你听得见我吗?你怎么样了?”月芳的唾沫星子飞在他脸上,靠得很近,像是要给他做人工呼吸的样子。
他深吸一口气,看着月芳,“你用什么香水?这么好闻?”
“你真是死性不改!”月芳把他推开。
他确实闻到一股沁雅的香气,仔细嗅一嗅,又消失了。
“你想谋杀我啊?”他扭了扭脖子,拾起烟斗,“讲得好好的,说翻脸就翻脸,紧急煞车,你自己也在车上啊!玉石俱焚啊?”
月芳开了车门下车去,东张西望。
“怎么啦?”他也跟着左顾右盼。
这是一条不算宽敞的山路,已经进入山谷了,一边是花田,另一边是树林,蝉声正热烈地鸣唱着,秋天的蝉声像很薄的透明玻璃纸,摩擦着发出高亢的声响,笼罩住整个谷地。
“你没看见吗?”
“看见什么?”
“刚刚啊,在我踩煞车之前……”
他想到了少女的笑脸,但他没说出来。
“我看见一只……”月芳思索着该如何形容,“不知道是狗啊还是什么……”她又弯下腰在车轮下面巡视,看了一圈,才松了一口气,“还好,没压到。你知道的,我姑妈爱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