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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普罗旺斯同样激发了作家们创作的灵感。弗里德里克·米斯特拉尔、阿尔封斯
·都德、亨利·鲍思高、尚·乔诺、马塞尔·帕尼奥尔、福特·马多克斯·福特
、阿尔贝·加缪、勒内·夏尔、劳伦斯·杜雷尔,这些如雷贯耳的名字都与普罗
旺斯有着割舍不断的联系,作家本人都曾在普罗旺斯寻找到创作的动力,摆脱了
文思枯竭的窘境。
究竟是什么深深打动了这些文坛之星呢?很可能每个作家的“触发点”都不尽相
同。我从不愿妄自揣度别的作家的灵感来源,更不奢望能窥见这些文采风流的前
辈们的创作心理。不过,为何所有作家——无论天才还是庸人——都能在普罗旺
斯萌生创作的冲动?我大致也能说出个一二三来。
首先,普罗旺斯两千多年的悠久历史无异于一座历史故事与神话传说的宝库,血
腥的、浪漫的、悲剧的、喜剧的、怪诞的……各类题材应有尽有。历史上这里曾
是兵家相争之地。公元前一世纪,罗马大将盖乌斯· 马略曾与条顿人在现今埃克
斯以东地区进行了一场惨烈的战争,结果二十万条顿人血流成河、尸横遍野,这
块地方因此得名“陈尸场”,闻者无不心内悚然。自中世纪以来,在血雨腥风的
战争间隙,普罗旺斯也催生了无数伟大的爱情,美丽小城雷波曾上演过无数骑士
爱美人的浪漫故事。1309年到1377年间,教皇在阿维尼翁专权,宗教的狂热、艺
术的痴迷和权利上的倾轧又在此上演了一幕幕人间悲喜剧。小城成为各色钻营之
徒穷形尽相的舞台,无怪乎行吟诗人佩脱拉克要慨叹:“这里是恶棍们翻云覆雨
的天地,人世间藏污纳垢的下水道”。回顾历史,普罗旺斯有那么多东西值得作
家们去开掘,虽然早有前辈文人抛珠滚玉在前。
一般人总认为作家终日沉醉于自我的内心世界里,翱翔在想象的天地或追寻缪斯
女神的身影,这种看法确实颇有见地但有失偏颇。即便是最勤奋的作家,也难免
有看倦内心的风景的时候,遏制不住走出斗室、到大千世界呼吸一口新鲜空气的
冲动,他们需要一片更广的天地来换换脑子、汲取更多创作的养分。据我所知,
没有什么地方比普罗旺斯更能满足他们的这种需求了。
这里的自然风光自有一种永恒的打动人心的美。总有那么些时候,我提起笔却发
现笔尖干涩、难以成言。搜肠刮肚好不容易攒出几行字,却干巴巴的了无生气,
僵硬地躺在纸上仿佛一只只被拍扁了的小虫子。哪怕是组织一句通顺的话也成了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二章 春之序曲(3)
难事,磕磕绊绊许久也不见得满意。这其实已不是文思不畅的问题了,而是一种
内心深处的倦怠。所幸的是,我有一剂良方可医这种倦怠症:到山里闲走两三个
小时,大多数时候,偌大的一片风景就我一人独享。舒筋活骨的同时享受金子般
阳光、如诗如画的美景和一分超然世外的孤独感,怎不叫人神清气爽、灵窍顿开
。回到书斋,我重新匍匐于案前,此刻的我即使没有文思泉涌,心中也对码字的
人生多了几分乐观与从容。
另一处激发灵感的源泉是本地的大小咖啡馆,喜欢观察生活的人和爱耳朵的人会
发现那里真是他们的天堂。普罗旺斯人天生都是大嗓门,除了谈论个人收入所得
税,他们从来不会安安静静地讲话。几乎一切话题,从身体上的小恙到吧台后的
迷人姑娘,都用最大的音量讨论,隔着三五张桌子也能听得一清二楚。四乡八野
的趣闻轶事,村子之间的恩怨情仇,以及邻居的背后捣鬼、甜瓜的价格涨落、游
客的洋相百出乃至市长的施政纲领,都是咖啡馆的谈资——想了解普罗旺斯生活
的点点滴滴吗?这里就是活的图书馆。而且,这种咖啡馆信息资源还配有时刻变
化的视觉效果,因为大家在交谈中会不住地点头、眨眼、耸肩、扮鬼脸儿、做出
各色各样的诧异或愤慨的表情,情绪激动处还会爆发更戏剧化的肢体语言。对作
家而言,这也是一种非常宝贵的资源,他们可以将生活中人们的神态举止移植到
作品中的人物身上。所以到咖啡馆去泡上几个钟头,假装看报纸借机观察世像百
态,确实大有裨益。
隐居在普罗旺斯乡间还有一大好处,就是能为以写作为生的人提供一道舒适的隔
离带。普罗旺斯远离出版商。远居纽约、伦敦或巴黎的性急编辑不可能“顺道”
上门拜访,打探约稿进度如何。我没有电子邮箱,可有电子邮箱又如何呢? 邮箱
主人大可对索稿催稿的信件不理不睬,这比应付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容易多了。这
种策略同样适于处理传真。至于电话嘛,也可以一拔了之。一句话,住在普罗旺
斯码字为生的人大可心安理得、游刃有余地把交稿时间往后拖。
更妙的是,住在普罗旺斯,我有大把的机会打着“工作”的旗号到处玩儿。以“
寻找创作灵感”为由,我钻过酒窖、挖过松露、进过橄榄油作坊、参加过蛤蟆节
、调查过蜗牛养殖场,还把普罗旺斯的教堂、城堡游了个遍。我观看或参加过的
法式滚球比赛不计其数,去过的采石场、墓地、海滩以及稀奇古怪的博物馆更是
不胜枚举。而且我得承认,以工作的名义下馆子的次数更是数不胜数。或许在某
些人看来,我的这种生活纯粹是不务正业、放任自流。可我却心安理得地视之为
“采风”,而且陶陶然深得其乐呢。
行走在普罗旺斯乡间
常年行走在普罗旺斯山间的人时不时就会看到这些羊肠小道。它们曲曲弯弯如藤
蔓般芜杂横生,叫人一眼看不到来处与去向。在过去,每逢夏季,牛群和羊群便
会踏着这些羊肠小道,离开暑气逼人的平原地带,迁徙到地势更高、气候更凉爽
、水草也更丰美的上普罗旺斯草场。
这些看似蔓生无边、盘旋迂回的乡间小路并非毫无规律可循:其走向半由山形地
势决定,半由大小庄园的领地界限所限定。当年普罗旺斯的贵族大老爷们对待那
些饥肠辘辘、看见什么就吃什么的“闯入者”绝无半点慈悲心肠,胆敢逾界者若
是落入他们手中,一定会被折磨得死去活来,最终多半难逃一死。因此,谨慎的
牧羊人会严密看守自己的羊群,不让它们越雷池半步。
有时,这样的长途旅行简直就是噩梦一场。根据1753年6月的一份精确记录,当年
曾有一支15,809头牲畜组成的庞大牧群穿越朵昂思河前往夏季牧场。人们不禁会
问:那些负责清点牲口数目的人如何白天黑夜地保持清醒?这支活蹦乱跳的大部
队在行进途中如何保证不跨越禁区半步?
实际上,如此规模的牧群自有一套行军制度。在总把头的指挥下,羊倌们会沿着
羊群行进的队伍等距离分岗望哨。整个羊群每30只被编为一组,为清点之便,每
组的第30只羊会在脖子上挂个铃铛。随后,这支叮叮当当、浩浩荡荡的队伍就可
以开拔了,编制还挺有模有样。不过,谁也说不清这样的建制能否在整个行军过
程中保持不变,更加说不清的是倘若到了目的地发现羊群只有15,808只,羊倌们
又该怎么办呢?
一口呼吸等于十欧元?
我曾在酒吧里碰到过一个人,他言之凿凿地告诉我说,普罗旺斯的空气是全法国
,很可能还是全世界,最纯净的空气。这家伙人高马大,透着一股咄咄逼人的气
势,我觉着明智的做法还是不要和他争辩。事实上,我也很乐意接受他的说法,
还喜滋滋地把这个好消息讲给身边的朋友和远道而来的游客听。我常常这样给他
们打比方:“每吸进一口普罗旺斯的空气,就等于往自己的健康银行里存进了10
欧元。”直到有一天我亲自做了番调查,才发现事实的真相。
这个真相就是:罗讷河口省(Bouches du Rhone)、沃克吕兹省(the Vaucluse
)、上普罗旺斯阿尔卑斯省 (Alpes de Haute Provence)和瓦尔省(the Var)
的组合,与热那亚、巴塞罗那、雅典三座城市比肩,共同荣获了“欧洲四大特重
污染区”的殊荣。(消息来源:法国绿色和平组织)该地区除了饱受来自国道及
高速公路的汽车尾气之苦,还遭受着滨海工业区的荼毒;这是一条蜿蜒于海岸线的
重工业带,从马赛起一直延伸到福斯湾及拜赫的炼油厂群。
污染究竟有多重呢?到2003年8月,该地区全年中已有36天的污染指数超过政府规
定的污染指数,即每立方米大气中颗粒物总数超过240。随着夏季热浪的袭来,污
染天数还将增加。而且研究证实,大气污染并不仅限于制造污染者所聚居的地区
,而是会扩散到60至90英里的范围内。
鉴于我们每人每天都会吸入总重约30磅的空气,上述统计数据确实令人不安。然
而当我每天漫步于鲁伯隆山区(Luberon)时,实在难以想象大气污染为何物。这
里空气纯美芬芳,山林郁郁葱葱、清新如洗,其间蝶舞蜂逐,鸟儿欢歌,小兽嬉
戏,一切都充满了活泼泼的健康气息。难道是南部地中海吹来的干冷西北风卷走了污浊的现代工业之气,使我们免受荼毒?我得请教请教酒吧里的那家伙。他一
定知道。
第三章 吻之迷惑
北方来客在看到普罗旺斯社交礼仪中极其频繁的身体接触时,往往会大惊失色。
就拿巴黎人或伦敦人来说,他们所习惯的对话方式是彼此保持一臂之隔,进行纯
粹的话语交流。而在普罗旺斯,当地人交谈时又是抱又是搂、又是拍又是拧、又
是推又是搡,甚至亲昵得像在互相按摩似的。我曾看到不少外地人在受此礼遇时
吓得一脸惊恐地闪躲到一边,惊魂不定地查看自己身上有没有留下皮肉伤。他们
得花不少时间才能明白,对于普罗旺斯人而言,交谈时没有身体的碰触,就好像
蒜味美奶滋里没搁大蒜一样,寡而无味。
而说起朋友或熟人见面时必行不可的吻面礼,让人困惑和诧异的地方就更多了。
一般法国人吻面的规矩是一边脸颊上吻一下。这在北方,至少在北方,是合乎礼
仪的。可若是到了南方,一边一下的吻面礼虽不能说不够礼貌,但多少会让人觉
得有点儿放不开、有点儿冷冰冰、甚至有点儿故意拿架子。见面时吻三下才够数
,吻四下也很常见。不过,就算是经过了好几年的演练和闹笑话,我还是有个微
妙的问题没搞清。
我们知道,一个人要亲吻另一个人时,会凑近对方,微微努起双唇做好准备。可
是,该做好吻几下的准备呢?两下?三下?还是四下?准备不足,会有让对方伸
过来的半边脸僵在那儿的尴尬;准备过火,则有可能对方并没侧过脸颊,而你却
猝不及防地亲到他/她的鼻子上。对于这个问题,我能提供的最佳方案就是密切注
意对方头部的运动趋势,见机行事。
在字典里,bises是阴性的亲吻,bisous是阳性的亲吻。两个词在字面上并无区别
。然而实际操作起来,一个阴性的吻和一个阳性的吻显然不可等同。或许关键在
于动作要领的细微差别吧:如果要给对方一个大大的bisous;我们的嘴唇应该在他
/她的脸上多停留一两秒钟,发出的吧唧声也应该更响些。唉,也只有在法国,人
们才会为这类问题伤脑筋呢。
孤独的薰衣草花田
有人曾亲自统计过普罗旺斯乡间的小石屋的数量,结果竟然多达3000余座。这些
石屋星星点点地散布在普罗旺斯的田间村头,相对远离人居,多是当地先民在开
垦乱石丛生的荒地时就地取材而建,用来存放各种农具(碰到灾难性的气候或是
瘟疫肆虐乡里的年景,还被用作暂时的栖身之所)。学者们认为这些石屋在外观
上具有典型的新石器时代的风格,与撒丁岛上的努拉格(nuraghi,撒丁岛上以石
块垒成的平顶圆锥状建筑物,约有7000余座——译者注)十分相似。而事实上,
大多数石屋的建成年代不会早于18世纪。
您若是把这些石头建筑当作普通的茅屋瓦舍看待,那就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