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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重新往烟袋锅子里装满烟叶,把烟袋锅子伸进面前的火盆里点着火。火盆是泥做的,里面有一小堆柴火余烬。烟点着了,又吧嗒吧嗒地抽起来。刘立武坐在炕沿上,随手拿起炕上的弹弓子摆弄起来。
“嗯呐”刘宏茂一边答应着一边跑到外间屋,从锅里端出一盘大饼子,回屋里分给大家吃。
这是连糠带菜的玉米面饼子,大家都掰着吃起来。刘立武边吃边问:
“那屋里的是你爹你妈?”他看着刘宏茂。
刘宏茂刚要开口,奶奶抢先说了话:
“哪儿呀,那是邻居,是个打野食的,——伤风败俗唷。咳,好吃懒做,也是没法子,为了活命呀。”她抚摸着宏茂的头又说:“一岁那年他爹被日本鬼子抓去当劳工,一去就没影儿了。过了一年他妈扔下他也走了——这个没心没肝的娘们儿。”奶奶擦着溢出的眼泪。“就我俩过到如今。”
“那你们怎么过日子?”刘立武同情地问。
“凑合着过呗。拾点粮食,捡些地里丢的烂菜叶子,挖野菜,摘野果,就这么将就着过呗。真是度日如年呀。——可我死了,宏茂又咋活呢?看他一身煞白,头发黄得哪像个人样。”奶奶不住地擦着泪花。
刘立武怕奶奶再说下去更伤心,便往四下里瞧,想找个新话题转换一下情绪。看了看对面炕上的破棉花套子;又看了看窗户纸破得到处都是洞洞,有的用纸贴了,有的还没贴。“真是一贫如洗呀”刘立武寻思着。他把吃了一半的大饼子放回盘子里,告辞离去。
走出刘宏茂家歪歪斜斜的小门,刘立武偷偷抹去两眼夹着的泪珠,心情特别沉重。心想,驴劲的,日本人也真够损的,把人家害得家破人亡,这一老一小日子可怎么过呀?——奶奶和刘宏茂太可怜了……
※ ※ ※
过了几天,孙家盛请刘立武、刘宏茂到他家吃鱼。刘立武放学后,回家吃了中午饭就早早地来到孙家。孙家独门独户,有很大一个菜园子。三间草房前还有一个院子。马厩里养着一匹瘦瘦的白马,一辆破马车放在院子外,还有一个破爬犁放在栅篱边。几只大鹅在院子里晃来晃去,“嘎嘎”地叫着。
刘宏茂比刘立武先到。刘立武一到,两人觉得刘立武赏了光,手舞足蹈地致了“欢迎词”,大家都兴高采烈。
院子里有两个光屁股的小孩跑来跑去。一个中年女人正在堂屋里忙活着。孙家盛进去看了看回来说:
“吃鱼还要等一会儿,咱们先玩一会儿。”
“唏,刚啖完饭,慌个么。”刘立武说。
于是三个小尕就在院子里打尜棍。不大一会儿来了个男人,提着鱼网和鱼。
“叔,你咋又去打鱼啦!”孙家盛上去召乎。接过男人手里提的鱼。
“你不是请人家吃鱼吗,不够咋办?”
“昨天打的尽够了。”孙家盛高兴地说, “不是还有个大王八?”
“那王八你婶儿不会做,哪好请人家吃。”叔说。
“那就养着吧。”
“养就养着吧,可别跑了。”叔说
“我把它养在那口大缸里,跑不了。它要是跑了,我一定能把它逮回来。”
“吹牛皮。”叔叔的话里满含疼爱。
“怎么只有叔、婶,你爹妈呢?”刘立武奇怪的问孙家盛。心想,怎么又是个没爹没妈的孩子?
正在往饭桌上摆放碗筷的婶婶听到这话后说:
“家盛的爸、妈都是‘红胡子’,早就死了。”
“什么‘红胡子’?”刘立武不解地问。
“他爸、妈都是打日本鬼子的,都战死了。日本鬼子管他们叫‘红胡子’,他们哪儿是‘胡子’(土匪),都是大大的好人!” 刘宏茂解释说。
本来热烈的气氛,被这一段谈话弄得黯然神伤。刘立武看看孙家盛一脸悲愤,暗自悔恨不该提起这事。
婶子也觉得她的话伤了孙家盛的心,便立刻招呼大家就坐,气氛才慢慢扭转过来……
饭后,刘立武提出要看看养的大王八。走到大缸旁,他的手冲王八一指,那王八上来就是一口,险些被咬着。刘宏茂“哈哈”大笑说:
“这个家伙都养好些日子了,都怪他(指着孙家盛),光用棒棒夹着东西喂它,现在它一见像棒子的东西,就会冲上去狠咬一口”。
刘宏茂刚说完,刘立武拾起地上的棍子往水缸里一点,果然,那王八浮上来就是一口,狠狠地咬住不放。
“驴劲的,还真的咬得牢实哩!”
刘宏茂在刘立武、孙家盛耳畔小声 “喳喳”了几句,逗得大伙儿一阵狂笑。
两个光腚子跑来逼问笑个啥?
“去去——不跟你们说。”刘宏茂推开他俩。
“‘红毛’你不告诉咱,往后不跟你玩儿了。”
“你再叫‘红毛’我把你这个割下来喂王八。”刘宏茂指着大一点的男孩下身说。
男孩急忙紧紧地捂着下身跑开了。大伙儿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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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三章 同仇敌忾
(1)星期天,赵学志、孙家盛、刘宏茂相约到刘立武家玩。经过一个多月的交往,他们四个已经成了好朋友,一有空就在一起。
起初他们在院子里弹琉琉。刘立武过去从未玩过弹琉琉,总是落后。刘宏茂看出刘立武的玩兴不浓了,就提议:
“光玩这个没啥意思,不如上大街蹓跶蹓跶。”
“对,咱们带你走一走,瞧一瞧,你可能到这圪塔还没有好好逛一逛吧?”赵学志怂恿着,顺手拽上刘立武的手就走。
“有么好瞅的,到处都破破烂烂,垃圾满地、臭气熏天。” 刘立武虽然这么说还是跟着大伙走出院门。
“今儿咯,我们带你看看日本鬼子修的‘宪兵队’、‘逍遥宫’,还有‘神社’。” 赵学志又补充说:“这可是这个地场的大排场,也是日本人统治这圪塔十几年的“辉煌成就”——‘大东亚共荣’的标志。” 赵学志的口吻满含着讽刺。
“妈个把子的,那就是大狱、窑子和放死鬼子牌位的地场。宪兵队是关押###的。日本鬼子把人往死里整,一到黑夜惨叫声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逍遥宫’净是女妖精,陪着日本鬼子寻欢作乐……;从上学开始每年都要拜‘神社’,日本鬼子抬着被打死的鬼子牌位,“嘿哟!嘿哟!” 喊的山响。让咱们三鞠躬拜他们。那个日本和尚还拿把笤帚摆来摆去,嘴里还咕咕囔囔的,说我们‘心的不纯’。妈个把子的,扫一扫就纯了?他们把我爸、妈还回来!要不,多昝我也不会纯……”孙家盛的手摆来摆去,比比画画地数落个没完。
走进一个胡同里,见到一个人死在墙边,大伙过去挤着看。见死者是个老爷们,面色蜡黄,骨瘦如柴。大家七嘴八舌,有的说是饿死的,有的说是病死的,争论不休。几个好心人,正在将死人抬上车准备往荒野送。刘宏茂问刘立武;
“ 你在大连见过这样的死倒吗?害怕不?”
“嘿,俺在大连见多了。饿死的、冻死的、病死的还有抽大烟死的,在大连寺儿沟红房子那边的沟里和海边上天天都有。冬天就更多了,车站、破房子里、公共厕所里到处都能遇到。”
“只要是日本鬼子侵占的地方,看见死人有啥希奇的。”赵学志愤愤地抢着说。
“就是,日本鬼子恨不得让俺们都死光。驴劲的;一点人性都没有!”刘立武激动地又说。“给俺们吃橡子面、豆饼、臭土豆子,就连这玩意儿还要配给。日本人却大鱼大肉,大米白面管够吃。俺们自己种的吃了都是经济犯,这是什么说道。”
“王八蛋,太欺负人了!”刘宏茂愤慨地说。
“这天非得翻过来不行!哪能总让小日本骑在咱们头上拉屎。”孙家盛气愤地吼。
“这天一定得翻过来!不然还有啥公理?”赵学志坚定地说。
“对!不讲道理是个什么玩意儿,连猪狗都不如,这天非得翻过来!”刘立武也坚定地说。
……
四个小孩用哀怜的目光送走拉死人的马车,勾着肩搭着背向正街里走去,由于心情沉重,都沉默不语。
当来到镇上唯一一家工厂——应昌粳米所时,机器的轰鸣声将他们吸引过去。他们扒着大铁门,相互拥挤着从门缝往里瞧,只见工人们正在把碾好的大米装袋。上头一个粗管子,下面一个大磅秤,工人把空袋子放在秤上,一开闸,雪白的大米就从粗管子漏到袋子里。一袋一袋装好的大米摆了大半院子。
“这是啥玩意儿?”刘宏茂好奇地叫喊。
“这就是大米。”刘立武说。
“妈个巴子的,这就是大米呀,好吃吗?”孙家盛两只眼直勾勾地盯着刘立武。
“那还用说,当然好啖了。俺在山东老家啖过,啖起来喷喷香,滑溜溜的,到嘴里不用嚼就能吞到肚子里。可是到大连以后就再也没啖过。”刘立武边说边流口水,大伙也跟着吞唾沫。
“你吃过没有?”孙家盛指着赵学志问。
“没吃过”
“你吃过?”孙家盛又指着刘宏茂问。
“你们都没吃过,我更吃不上了。这还用问。”
“这玩意儿都是‘高丽人’种的,马延河那边有一个水坝,水坝后边看不到边的水稻地,长出来的稻子象谷穗,穗子稀稀拉拉的。到了秋天‘高丽人’把稻子割下来,再在大轮子上把粒子刮下来,然后装进稻草编的袋子里去上“出荷粮”(交公粮),这玩意儿干什么用咱就不知道了。我和我叔到水坝子那儿钓鲇鱼时见过。”
孙家盛唠叨了半天。过了一会儿刘立武讲:
“俺家从大连搬到这里时,临走的前一天,俺姑来送俺们,她从里面衣裳兜儿里掏出一个小手绢,手绢里包着一小把大米,她让俺妈走那天早晨熬些稀汤来喝。那天稀米汤还没熬熟,俺姐就喊警察冲俺家来了。俺妈端起锅就把米汤倒进厕所里了。警察进屋后,鼻子使劲地闻,东看看,西闻闻,晃了晃脑袋走了出去。那个驴劲的走一步停一步地慢慢走出门后,还在外边站了很久。”
“妈个巴子的——” 孙家盛跺着脚骂“混帐东西看到了又咋的?”
“看到了就说你是经济犯,绑去蹲大牢。”刘立武继续说:“那年过年,大连只有冻烂的臭土豆子、豆饼,橡子面,再没有能吃的了。山东家来了一个叔叔,他把猪肉片成薄片绑在腿上送到俺家。俺爹就到一个认得的粮店,弄了些玉米面,寻思包顿玉米面包子过个年。哪知丛粮店一出来,就让驴劲的日本便衣警察跟上了,警察跟到俺家一翻,还见到俺家有猪肉,就把俺爹当经济犯抓走了。亲戚们托人说情,罚了钱才放了俺爹。”
“那时大连的日本人都吃啥?”赵学志问。
“大连的日本人吃大米白面、大鱼大肉应有尽有,只是苦死了俺们。”刘立武气愤地说。
“妈个巴子的——”孙家盛用巴掌狠狠地拍着墙说:“这是啥世道,这么不公平。”
“日本鬼子从来不讲公平,公平他还来强占别人国家。”赵学志两只眼睛都红了。
“王八羔子的,这小日本真损。”大家都跟着刘宏茂说:“日本鬼子简直损得没法说了。”
“今年秋天,我一定到马延河水坝去,偷一些稻米回来,咱也吃上一顿大米饭。” 刘宏茂又说:
“还是算了。让警察当经济犯抓起来,可就粘大包了。”赵学志瞪着大眼气乎乎地又说:“再说了,等把日本鬼子赶走,咱们就可以堂堂正正地吃大米饭,吃猪肉了。”
“那要等到啥时候?”大伙都跺着脚说。
“王八羔子的,等我长大了非要把他们都宰了!”刘宏茂无比愤慨地跺了一脚在墙上。
“对!!”三个小伙伴也都愤慨的在墙上狠狠地跺了一脚。
※ ※ ※
日本宪兵队在小镇唯一的一条大街的东边。刘立武、刘宏茂、孙家盛、赵学志很快来到。刘立武一看,嗬!青砖、黑瓦、大铁门,把一个三层板式大楼围在一个大院儿里。前边是黑砖墙,包了铁皮的大黑门紧关着,真是壁垒森严,阴}的。
忽然左边一扇大门上的小门打开了。两个日本鬼子军官站在小门里正说着话。年岁大戴眼镜的冲年轻的瘦子军官说:
“不要忘了上级的训迪:杀!才能征服!打!才能驯服!对‘满洲’人,千万不能心慈手软。不然,大日本皇军在这里就维持不住了!”
瘦子军官一面听,一面不停的点头并“嗐!嗐!”的答应着。
刘立武想看看里面,就走近小门往里看。孙家盛知道这里面是不准看的,急忙上去拉刘立武。就在这时,那个瘦子一声大吼:“八格牙路!”冲出小门,用手上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