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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下归于宁静,赵慎琢取出迷香球,弹向敞开的窗户。
小球极快的飞过院子,准确无误的落入窗内。
赵慎琢张望四周,趁无人跃上屋顶,脚尖落在瓦片上又跃起,接着一个翻身落在窗前,再一弹跳,钻入窗中,看到丫鬟趴在桌上睡着了,而床上的人也一动不动。
唐堪的屋子连着书房,赵慎琢仔仔细细的搜一遍里里外外,从匣子木箱,到花瓶茶壶,甚至找到了隐藏在床榻靠墙一面的幔帐后的,以及书桌大砚台下的暗格,可是却没找到双鱼佩的踪影。他摸着下巴盯着昏睡不醒的唐堪,伸手在他身上摸了摸,又探手到枕头被褥下,仍一无所获。
桌边的丫鬟稍稍的动了动,预示着人即将转醒。
赵慎琢看她一眼,灵机一动,原路返回。
北面几处院落,一个挨着一个,都是下人们居住的地方。其中一座院子较大,中间空地上搭着好几座架子,满满的晾晒着下人们所穿的衣服,根据身份和职责,衣服各不相同,晾在不同的架子上。水井边,几个婆子一边搓洗衣服一边聊天,有年纪小的丫鬟抱着叠的整整齐齐的衣服跑去其它院子。
赵慎琢躲在暗处,他不能确定那些衣料款式是否和绑匪相同,但可以辨认衣服上的熏香味道是否一致。
他等到路上没人,跳上房顶,脚尖踏在瓦片上的响动淹没在婆子们的闲聊声中,最后在一间存放衣物的房上停下,四脚蛇一般的趴在屋顶上,轻轻地揭开一块瓦片往日瞧。
几个小丫头井然有序的收拾着刚洗好晾干的衣物,有的叠衣服,有的用火斗将褶皱处熨烫平整,其中一些衣物整齐的放在架子上,架子下放着香炉,袅袅轻烟盘旋而上,围绕在衣服四周。
赵琢慎使劲嗅了嗅,微蹙起眉头。
有一种雨后青草的清香。
虽同为淡雅香气,但与绑匪身上不同。
他不死心的又深吸一口气,失望的合上瓦片。
既然唐堪不是绑匪,公主府不宜久留,赵慎琢按原路返回,出了巷子打算去找乞丐问问,顺便去聚仙楼一方面打听牡丹的事,一方面问问老板的事情。
张老七看人这么快回来了,连连摆手,“明儿一早你再来找我吧,我多问问几个弟兄,保准儿给你消息。”他拽住听完话就要走的赵慎琢,低声道:“刚才有弟兄看见临阳侯府的走了几拨马车,带着大包小包,好像是临阳侯的姑姑啊堂叔啊这些亲戚,拖家带口全都走了。是不是和前天的事儿有关,你知道的话,透露点消息给弟兄?”
平安躲过鹰天府的搜查,现今意外的被圣上知晓装病一事,为何如临大敌?
赵慎琢也有点想知道。
“我也不清楚。”他摇头,临阳侯府的秘密太多,他只待了区区几日若非意外,看那架势又岂会让他知晓。不如等去一趟聚仙楼后,到侯府外守着,看看能有什么可以帮上忙的地方,哪怕带着人跑路保命也行,“我先去聚仙楼,然后去侯府打探,明早我们在这儿交换消息。”
张老七一听又有新鲜热乎的帝都小道消息可以听,乐得直点头,“好好好,明早见。”
他笑着向赵慎琢挥手,等背影消失在茫茫人海中,忙去和别人打听消息。
在各式话本里,提到神仙,大多会讲到各色美丽绝伦的花仙子,诸如牡丹仙子、梅花仙子。于是以花为仙,那么花团锦簇的养花卖花之地,即取了“聚仙楼”这样有些俗气、又容易让一般人误解的名字。但正有了楼主姬朝花,却让聚贤楼的名声大噪,令人流连忘返。
赵慎琢换了一身打扮和脸上的伪装,换上干净整洁的衣衫,手里折扇一摇,摆的是风流公子的气态。一踏进聚仙楼的大门,立刻有伙计笑脸相迎,他也不打掩饰,直接将那小纸条塞进伙计的手里。
伙计仔细一瞧,笑的比旁边盛放的红花还要灿烂,忙不迭的欠身摆手势,请赵慎琢到楼上去。
穿过花海和拥挤的人群,赵慎琢跟随脚步略快的伙计直上三楼。
楼梯顶端的门合上,隔绝了外面的嘈杂,走廊里宁静无声,有淡香飘浮,每隔五六步有相对的两个架子,架子上摆着花草,个个都是经过细心打理的,绿意盎然,生机勃勃,看不到一片枯黄的叶子。
“赵公子这边请,我们楼主等您等的快急死了。”伙计没有通报就推开手边的门,“楼主,赵公子到了!”
赵慎琢放眼望去,对面是一整面墙的地坪窗,此时全都敞开着,可尽览楼下花草河水,也可远眺原处青山岚烟。一名红衣男子临窗而坐,右手持一朵花在鼻下轻嗅,左手执酒杯,三千青丝随意披散而下,却不给人一丝半毫的杂乱之感,反倒衬得姿态妖娆。
红衣男子循声望来,莞尔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
☆、远行
当真与唐堪所说,容貌绝色。
“赵少侠快请坐。”姬朝花起身相迎,声音略沙哑,却意外的好听,举止间也毫不妖里妖气,给人一种爽朗而容易亲近的感觉。
赵慎琢拱拱手,“少侠二字万万当不得,姬楼主直呼在下姓名即可。”
伙计倒了杯茶,安安静静的退出去关门。
有风自窗外吹来,纱幔飘荡,有如流水般的细细的“丁零”声,赵慎琢习惯性的扫一眼四周,直接开门见山:“不知姬楼主找在下所为何事?”
姬朝花苦笑一声,从桌上匣子拿出一封信,“姬某到帝都仅仅三年,醉心于养花,不懂与人打交道,如今是尝到苦果了。”
赵慎琢在他的示意下,展开信来看。
是一封蔑视意味十足的挑战书。
“不知赵少侠可否听闻信上署名的这位,溪平郡的阮延才阮老板?”
赵慎琢点头,“听闻过,出了名的欺软怕硬、贪财好色。”
姬朝花继续说道:“大半个月前,他从我这儿骗走了我精心培育三年的花鹤翎茶花,我差人去讨要,反被狠狠打了一顿,到如今还躺在床上休养。三番五次讨要无果,甚至提出要与我共度一宵的荒唐要求,最后他派人送来这份信,若是我能够在他回乡的半路上劫走花鹤翎,那就算归还于我了。可谁都知道,阮老板出来做买卖,是请了大镖局的人护送,我哪有认识的人有这番能耐从镖局的人手里抢东西,左思右想之下经人提醒方知赵少侠之名,所以托人相求。”
赵慎琢又看了一遍信,“现下他已经出发了,而且帝都之内不方便再次动手。”
姬朝花以为他要拒绝,忙说道:“只要在他回到溪平之前,我想……城外山路,形势复杂,大概会更容易一些?但如果赵少侠真的不方便,姬某不会强人所难……”
赵慎琢看他欲言又止,眉宇之间笼罩着一层伤心之色,“姬楼主可否告知他请的是哪家镖局?”
姬朝花一听,知晓赵慎琢是答应了,面上一喜,“德盛镖局。”
“这家啊……”赵慎琢摸着下巴,又见面前的美人眼巴巴的看着自己,“这事儿我应下了。姬楼主这儿可有马?借我一用。”
“有有有。”姬朝花愁色舒散,仿佛是笃定赵慎琢一定能从远近闻名的德盛镖局手里抢回自己的茶花,忙唤外面听候差遣的伙计,“你随赵少侠一块儿去,定要照顾好少侠。赵少侠,无论您是否拿回花鹤翎,姬某必定重金酬谢。”
赵慎琢笑了笑,豪爽的一挥手,“姬楼主不必客气,酬金可免了,这不过是在下的一点兴趣罢了。”
“必须的。”姬朝花又从匣子里拿出一袋钱,硬塞进赵慎琢的手里,“路上用的着,哪敢再花赵少侠的钱。”
赵慎琢想着尽快办完事去侯府,不再推辞,“另有一事想问问姬楼主,您可知城内外谁家种有花色为银红的牡丹?”
姬朝花想也没想就摇摇头,“姬某不才,一直未能培育出满意的牡丹,时至今日也不曾售出一株,所以不大清楚。”
“那没事了。”赵慎琢挥挥手,出门办事。
姬朝花慢慢的退回窗边,望着楼下争相盛放的明艳花朵,唇角勾了勾,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
同行的伙计叫桂喜,牵着两匹马跟在赵慎琢身后,这人健谈,天南海北的聊,赵慎琢时不时搭上几句话,一路走来还挺轻松自在。
“我去买些糕点,带在路上吃。”赵慎琢走进一家铺子,在琳琅满目的各色糕点、饼子前晃一圈儿,最后指着芝麻馅的饼子叫伙计包上几个。
“伙计,我要这些。”
他的手还没收回来,冷不丁的一只手擦过他的指着摆在芝麻饼旁边的红豆糕。
“……”赵慎琢猛地缩回手,不用抬头也知道,自己身边站着的人又是临阳侯。
和这个人巧遇的次数是不是太多了一点,他紧盯着店伙计麻利的包好饼子,一手接物一手给钱,然后转身就走。
“这位公子,你荷包掉了。”
此刻店里只有他和裴岳棠两个客人,裴岳棠的这一声唤的不是他,又能是谁?
“我没掉荷包。”赵慎琢回过头,面无表情的望着裴岳棠,目光恰好与那副含笑的眉眼相撞,不由自主地立刻看向别处。
“不好意思。”裴岳棠晃了晃手中沉甸甸的荷包,去问伙计。
赵慎琢脚步不快不慢的离开糕点铺子,外面桂喜和另一个车夫聊上了,看那车夫旁边的马车,陈旧朴素,是临阳侯府的。风吹开青色的帘子,露出车厢内几只包袱,看架势像是要出远门。
他装作不经意的问道:“桂大哥聊什么呢?”
桂喜指着那车夫说道:“他们要去西北,我说西北那地儿艰苦的很,又乱糟糟的,得小心呐。”
西北之地?一个时辰前刚从宫里出来,现在家人离去,自个儿要到西北去?圣上看临阳侯没病没痛,又气他隐瞒,所以临时派了差事?
赵慎琢脑中闪过几个念头,眼见着裴岳棠从铺子里出来,招呼桂喜上路。
两人出了城门上马,一路快马加鞭,天黑前赶上阮延才的车队。赵慎琢没有出手,也没有放慢速度,一路从尾追到头,一眼扫尽车队的一切,然后头也不回的继续前行。
阮延才的家丁一开始看到有人逼近,十分紧张,而镖局的人则沉稳许多。
货物由马车和牛车装载,花鹤翎就放在队伍正中的一辆马车上,摆的十分招摇显眼,一个络腮胡子的大汉坐在旁边,怀里抱着一把大刀,目光炯炯,杀气逼人。
赵慎琢只看了他一眼,便收回目光。
跑了几里路,赵慎琢正在盘算着合适的埋伏地点,桂喜忽地放慢了速度,捂着肚子一脸痛苦,差点从马上栽下去。
“怎么了?”赵慎琢放慢了,问道:“不舒服?”
桂喜抿着嘴点点头。
赵慎琢看路边有树丛,停下来等他。
桂喜瞅眼黑黢黢的树丛,为难的停下脚步,红着脸说道:“我,我怕黑。”
赵慎琢弄了支火把,陪着他走进林子里。
“对不住,要赵少侠陪着,我一会儿就出来,绝不耽误事儿!”桂喜举着火把,跑到远处一丛灌木后面。
赵慎琢看一眼火光,查看四周情形,发现不远处是个空地,阮延才的人马有可能在那里过夜。他将马牵到黑暗处拴好,正想问桂喜好了没有,忽地林间似有一阵狂风卷过,落叶飘舞,野草折腰。
灌木丛中的火点摇曳一下,灭了,紧接着响起桂喜的一声惊叫。
赵慎琢暗道不好,飞奔而去,只见桂喜提着裤子,慌慌张张的钻出来。
“赵少侠不好了!”
他话音刚落,背后一道银光犹如闪电劈下。
赵慎琢伸手拽住桂喜的袖子,用力一扯,将人夹在腋下,同时连连往后急退。
拿刀的人见一刀劈空,飞身而起,再来一刀。
赵慎琢一手挥出,数枚暗器如离弦之箭,借着夜色避人耳目,疾射而去。
来人不俗,挥刀斩落暗器。
但他没有料到其中一枚暗器速度稍慢,在他挡下先前暗器的那一瞬间,这一枚暗器滑过刀背,扎入他的肩膀。他发出一声闷哼,动作终于停止。
赵慎琢喝问道:“你是谁,你我并无恩怨吧?”他行走江湖四年,虽有结怨,但绝不会在此时此地出现这样的高手。
对方不回答,从树上又落下四五道黑影,齐齐袭来。
桂喜吓得浑身发抖,叫赵慎琢差点抱不住,他带着哭腔问道:“不会是叫我们遇上流寇了吧?!”
赵慎琢虽有疑问,但对方丝毫不给他们思考喘息的机会,几把长剑挟雷霆之势横扫而来。
作者有话要说:
☆、擦肩
他抬手去挡,手中折扇与剑刃相撞,竟发出“叮”的声响。
来人一怔,五把剑同时用力下压,赵慎琢将桂喜甩到身后,腾出左手,暗器再出。
寂静的树林,利器扎入血肉中的钝声格外的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