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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相信荊叔没有被史应忠胁迫。哪怕妻儿危在旦夕,荊叔宁愿全家死也不会屈服。这样刚正的性格,正促使他长年身居左谏议大夫之职。
至于史应忠,谁能想到前朝堂堂的门下侍郎,在国破后终日与面粉食材打交道,做起了卖糕饼的小生意。
史应忠的话此刻也历历在耳。
“裴瑱与我,还有另外两个人,是圣上最信任的臣子。圣上知晓家国不保,于是将年幼的太子托付与我和另一个人,并交付一半的兵权。至于另一半兵权,信物就是交给裴镇的那只双鱼佩。金钥匙的背后,是自开国太祖以来,每一任帝王积攒起来的金银财宝。另外,还有一处藏兵之地,全部是为亡国后复国之用。”
“裴瑱眼见魏国大势已去,假意投靠颛孙瑨,只为等待时机,谁料敌不过颛孙瑨这奸贼的阴险狡猾,不等时机到来已被毒杀。”
“只要你拿出双鱼佩,兵马、钱财、兵器、粮草,我们全都备齐,可立刻杀上帝都,为你父亲报仇。令堂安危不必担忧,帝都之中有我们的人马,只要你同意,立即护送她与你汇合。”
“少主今年十七岁,自小饱读诗书,有德高望重者教授帝王之道,他必将是一代明君。”
“彭原郡外拦截你的,不是我们的人。四位托孤大臣中,出了叛徒,他想夺取所有物资兵马,自立为王。”
“我明白今日一切,对你来说太过震惊。我们不会逼迫你现在就下决定,好好的想一想吧,是在当今圣上的控制中,做一个任由欺辱的临阳侯,还是在光复魏国后做开国功臣,一身本事终有用武之地。”
裴岳棠甩甩头,想把这些话语全都甩出脑海,可他越是这样,那些话在脑中刻印的越深。
身为人子,他没法将父亲被害身亡的事情当做从未发生。
是传讯回帝都禀告圣上,还是协助乱党为父报仇,他竟是陷入难以抉择的境地。
裴岳棠抱紧身边的人,无意识般的问道:“阿慎,我该怎么办?”
赵慎琢听到沙哑的嗓音,抬手轻柔地抚摸他的头发,反问道:“你觉得灵武百姓过的如何?”
裴岳棠闭上眼,缓缓道:“虽比不上京畿,但同一样穷苦的弘化、彭原两郡相比,百姓至少生活安宁,免受贼匪侵扰之苦。”话说完,他立刻明白了赵慎琢的用意,嘴角弯了弯,勉强扯出一丝笑意,“有阿慎在身边,真好。”
不再继续枯坐着,他起身边往外走边说:“连累阿慎没有吃饭,我去厨房看看杨兄有没有给我们留下什么。”
赵慎琢有些担心,跟着他到院门口,看着背影缓缓远去。
不多时,裴岳棠空手而归。
“灶台冷的,杨兄今日没回来,红女侠也不在。”他望向天际,不知何时竟已显出一丝微弱的光亮。他心中懊悔愧疚,自己纠结那些事情导致茶饭不思,让阿慎也跟着饿肚子了。
赵慎琢不在意有没有东西吃,只在意裴岳棠究竟好不好。
裴岳棠见他目光紧随自己,强装笑脸,藏在身后的双手高高的举起,掌心里两只圆滚滚的甜瓜,“幸好还有这个。隔壁街上有一家馄饨店,特别好吃,咱们先吃甜瓜垫垫肚子,一会儿等天亮了再去吃馄饨。”
屋内重新亮起灯,赵慎琢拿出一只匕首,一手捧着甜瓜,削皮、切半、去籽,一气呵成。
裴岳棠咬一口,脆生生,甜如蜜,“果真好吃。”
赵慎琢默默的吃另一半,眼角余光始终不离裴岳棠。虽然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变故,但是他却还知道越是这样平静,越是容易出问题。
两人慢腾腾吃完甜瓜,不知不觉间天色又亮了几分,于是各自梳洗整理过,携手出门吃馄饨。
经过前面的院子时,叶文武住的客房没有一丝半点的动静,云大夫也不见踪影,清晨的裴宅寂静安宁,却更让人心惊。
赵慎琢主动攥紧裴岳棠的手,裴岳棠侧头一笑,晨曦落进眼眸中,柔光四溢。
一阵匆匆的脚步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视,杨瞻一脸倦色的进来,他发丝有些散乱,衣摆几处脏污,他显然没有料到一大早会有人出门,眼中闪过一丝惊慌后恢复往常的沉静内敛。
裴岳棠无心关注他一夜去了哪里,但杨瞻主动解释道:“刺史命我一夜守在北边城门,熟悉夜晚环境。我这没用的,从楼梯上滚下去,脏了衣服。”
既然人家主动开口了,裴岳棠也不好再装作听不见,不过赵慎琢代他回道:“杨公子好好休息,我们出去吃个早饭便回,要给你带一碗馄饨回来吗?”
杨瞻连忙摆手,“不敢劳烦嫂夫人,我回来路上吃了点东西。”
“那好。”赵慎琢笑了笑,牵着裴岳棠出门。
卖馄饨的老伯刚支起摊子,他请两位早早到来的客人稍等片刻,扎好围裙,烧水包馄饨。天色渐渐明亮,金灿灿的晨光撒满土黄色的街道,民居里开始有了响动,街上行人来往,或脚步匆忙,或有说有笑。
裴岳棠靠在赵慎琢的肩膀上,出神的望着每一个路过馄饨摊的人。
大碗的馄饨端上桌,冒着热气,肉香扑鼻,白白的皮子透着粉嫩的肉色,看起来晶莹可爱。裴岳棠的注意力瞬时从行人转移到面前的馄饨上,用小勺舀了一只,放在唇边轻轻的吹了吹,然后要喂赵慎琢吃。
赵慎琢一口吃掉,然后也有样学样,捧着脸等投喂的裴岳棠笑眯眯的张开嘴。
换作从前绝不会做这么幼稚的事情——在人来人来的街边互相喂食,然而和裴岳棠在一起后,似乎多幼稚的事情都变得理所当然,赵慎琢揉了揉额角。
不知是馄饨实在美味,还是心思重需要吃东西排解,裴岳棠又叫了一份大碗的。等吃完馄饨付了钱,两人再一起手牵手往回走,因吃得太多,于是故意绕点路散步消食。
行人越来越多,有走街串巷的小贩一声高一声低的吆喝,此起彼伏,十分热闹。
裴岳棠穿行在人群中,心情越发的平静。
直到他们经过府衙后巷,看到甄赫同杨瞻一样神色疲惫、略显狼狈的翻身下马,这模样显然是从外面刚回来。三个人对上目光,甄赫一愣,轻咳几声,关心起临阳侯夫人的身体。
“内子已经无事,多谢甄刺史关心。只是近来操劳过度,想向刺史告假几天。”
裴岳棠眼下发青,正好显得精神不济,甄赫心思一转,点头答应,“侯爷放心休息,不必记挂衙门公务。”
“多谢刺史。”裴岳棠客气的拱拱手,带着赵慎琢离开。
直到背后响起轻轻的关门声,他才又对赵慎琢轻声说道:“看来,昨晚有一场好戏。”
很快,他们回到裴宅。叶文武仍旧没有踪影,杨瞻似乎在屋内补觉,红素衣等候在后院门前,带回来一则消息——
叶家出事了。
☆、死讯
红素衣从阿昌处获知,守在叶家附近的人,一拨出自府衙,一拨来自忠记糕饼铺。
而就在两拨人马的监视之下,昨日午前叶家来了几个亲戚,男女老少毫无异常。直到吃过午饭,这群亲戚告辞乘坐马车离开,才发觉不对。有人假装问路敲开叶家大门,惊讶的发现已经人去楼空。
等循着去路再追,已经毫无踪迹。
自此,叶家人消失无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至于叶文武,在无人觉察的情况下离开的裴宅,亦去向生死不知。
裴岳棠问道:“忠记糕饼铺派出的人,对此是什么反应?”
红素衣道:“十分恼怒,其中一人一拳打折路边人家支撑房顶的木桩。”
裴岳棠摸了摸下巴,眸色清明,对现下的情况大概了解了。
杨瞻曾告诉他一个秘密,当时灵武郡府衙内仅有两人知道的秘密——叶文武前脚刚出发前往鸣沙,后脚甄赫派出五百精兵,没有走官道,绕过鸣沙,准备从后方突袭,所以叶文武与难民没有看到援兵。而这么做的原因在于,衙门里有内奸,一旦泄露行军计划,必将导致一败涂地。
红素衣带回的信上,证实了有一队援兵到达鸣沙。
叶文武百般设计甄赫,意欲借刀杀人,正说明了他内奸的身份。
但叶文武不是史应忠的人,而是托孤大臣里的那名叛徒。
无论是府衙内的人,还是史应忠,都杀之而后快。至于叶文武背后的人,自有他们去追查消灭,无需他想方设法。
他来到灵武,仿佛一颗石子投入表面平静的湖水,激起一圈圈涟漪,让那些曾按兵不动的人马,纷纷出动谋求利益。他只需三言两语,稍加动作,便可使得他们相互争斗,坐收渔翁之利。
想到此处,裴岳棠无声叹气,眼中有几分惆怅。
若是没有遇到荆叔,不知晓杀父之仇,此时此刻他距离回归帝都又更近一步了吧?
也不知母亲过得如何,家书送了几次,仅有一次回应,告知一切平安的。
红素衣看眼沉默的裴岳棠,望向赵慎琢。
赵慎琢微微摇头,红素衣知道现下没有别的事了,静悄悄的离开。
裴岳棠打哈欠伸懒腰,一副懒散模样,爱不释手似的揉了揉赵慎琢的脸,“我们睡会儿吧?然后计划计划这些天做什么好。”
赵慎琢拉住他,正色问道:“你决定了吗?”
裴岳棠仍有些懒洋洋的眯着眼睛,似笑非笑,脸上的温柔神色未减半分,更让人摸不透。
“阿慎,你的家人现在在哪里?”
“已经在北疆的草原定居,过策马牧牛羊的逍遥日子了吧?”
裴岳棠转头望向窗外,似乎能越过重重高山险岭,看到北疆广袤无垠的碧绿草原,眼中显出几分向往之情,连连感叹“真好”。
而后,他回过头,注视着自己的爱人,一字一句的说道——
“决定了。”
赵慎琢不问他到底做出什么样的决定,上床睡觉。
此后半个月,裴岳棠闭门不出,不见荆叔,更不见史应忠,求赵慎琢教他一些基本的防身之术,配上云大夫精心研制的药丸,身体相比之前强壮不少,加之年少时习过拳脚,与阿京比划两下竟不落下风。
裴岳棠笑眯眯的表示,等武功大成,便能和赵慎琢一起走遍江湖、行侠仗义。
这段时间里,除了去茅房,裴岳棠无时无刻不黏着赵慎琢,仿佛是要嫁接的植物,直接长到人家身上。无论是床上,还是桌边、庭院中,总能看到两人挨在一起的身影。
裴岳棠说,这是以前单相思的太久所导致。
赵慎琢便随他去,但是在杀父真相之下,这样的日子未免太过轻松愉悦,在晚间,他必须攥紧裴岳棠的手才敢睡觉,还不敢熟睡,稍有一丝动静便要睁眼查看。
他始终有一丝丝不祥的预感。
八月的灵武,雨水最多,淅淅沥沥的雨下了一阵又一阵,一道急促的马蹄踏着泥水,飞驰过宁静的街道,停在裴宅门口。来者敏捷地跃下马背,急促地敲响大门,暗地里无双眼睛紧紧的盯着他。
“杜铮?”赵慎琢见到来者,心中升起一丝欣喜。
杜铮向他打招呼,想笑却在看到裴岳棠时完全笑不出来。
“圣上已经知晓韶王的意图,寻了些借口将他软禁在府中思过,半年不得出府,另外朝堂上下严查其党羽,目前抓了几个人了。圣上命我带人将你抓到的韶王人马就地格杀。另外……”他抬手摸了摸胸口,犹豫不决。
裴岳棠紧盯着他的手,不知怎地一阵阵心慌气闷。
“杜兄有话直说。”
杜铮闭目摇头,最终还是将怀中书信拿出来,“令堂……于二十三天前过世了。”
裴岳棠闻言,犹如被一道惊雷劈中,双腿一软,跌坐在凳子上,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
赵慎琢无法置信,只听杜铮继续说道:“圣上感念老侯爷的功绩,特命瞿贵妃操办老夫人的丧事,会与老侯爷合葬在一处。至于侯爷……圣上的意思是,灵武距离帝都山高水远,来往极为不便,加上侯爷身有要职,不必回京奔丧。万事有圣上亲自过问,所以请侯爷无需担心。”
裴岳棠重重一拳砸在桌面上,震得茶盏翻倒,手指上的疼痛敌不过心中熊熊怒火。
他气极了。
哪里有母亲过世,不让儿子奔丧的道理?!
杜铮虽然认为圣上的做法很不地道,发火是情理之中,但仍被裴岳棠的反应吓住了,这哪里有半点第一次见面时温雅谦和的样子,简直……下一刻恨不得举刀杀上皇宫去。
赵慎琢低声对杜铮说道:“没办法通融吗?”
杜铮无奈,“圣上明确说了,临阳侯若是敢抗旨回去,直接拖到菜市口按谋逆罪处斩。”
“……”赵慎琢想了想,又问道:“你们的人会留下来监视临阳侯吗?”
“这倒不会。”杜铮霍然睁大眼,“你该不会是想……”
赵慎琢用点头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