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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成了他的贴金箔,时人与后人给他送了一顶学者的帽子、儒雅的领带,虽然胸脯以下是满身的铜臭,而其大头像确是蛮像样的了。不仅他自己“好滑稽,自称名士”,他人也称其是什么什么家了。
雅官与俗官,有甚区别?区别是有的。望文生义,一雅一俗嘛,字面区别之下面,其实还有更大的区别,那就是受贿的方式大不同,受贿时刻的脸色大不同。向俗官行贿,干脆得很,一手掏钱,一手交钱,则贸易成功;向雅官行贿,可不能这么实打实、现对现。人家很讲清誉的,他那里是有牌坊的,“你这是干什么?你把我当什么人?”含愠带怒,让你显得无比低下,从而把他衬托得无比高尚。端方对走夜路到他家的人,就特别喜欢来这一句,算是口头禅。端方初任江苏巡抚,来拜码头的,如鱼贯如虾列,如蚂蚁搬家成线,如老鼠出洞成排。这其实没什么稀奇的,领导初到一地,谁不想在领导面前争取到第一排露脸,争取当第一个心腹?可是初到端方家来行贿者,一开始被他那满堂正气镇住了:“你给我行贿来了是不是?那好,全部给我送纪检会去。”端方那时的纪检会是公堂,所以他把所有贿物一并给收了,全部送到公堂里,“凡属吏入谒时,欲市官声,应馈门包,概令和盘托出,改作留用”。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暗权利 第一章(24)
这真把人给镇住了,把礼品礼物都摆放在公堂里,行贿者不尴尬死了?一传十,十传百,清官之声誉日炽。以后的人呢,往他家里“汇报工作”都不带东西了,可是很多人发现,只带一副空脚板与一张空嘴巴到端方家去的情形更难堪,“凡不纳包苴者,对之有怒色”。出门看天色,进门看脸色。往别人家里去,第一桩事情是看主人的脸色,主人看你进门就满脸怒气,好受么?那些带包苴入屋者,虽然挨骂,挨的是“你这个小鬼啊”似的骂,骂里头全是爱怜;包苴被送到公堂(这包苴只是祭神的牺牲,祭了之后全可由祭者受用了的)也很难堪,但通过你的受辱给领导长了脸,也算是物质与精神双行贿了。没带包苴者挨骂,那可不是似嗔模样了,是发真脾气了。从箱里拿贿款难,向领导去行贿更难,向端方这种学者型兼儒雅型的领导行贿难上加难。可是办法总比困难多,官吏都是人精,都非常聪明的,想出个好法子,“于是属吏皆具两分门包”,带两份礼品去,一份扁瘪瘪的,去给领导长脸色,由端方送到公堂里去;一份胀鼓鼓的,去给领导充宦囊。
给这些雅官行贿,比给俗官行贿得多转一道弯,也就是说不但要有票子,而且得有脑子,这是就行贿的方式而言的。其实,在行贿的内容上,也与俗官不同,给俗官行贿非常简单省事,一个红包搞定。给雅官呢?不同了,要送书法,要送陶罐,要送唐砖汉瓦,要送《清明上河图》……端方是金石学家,所以要多送金石之类的古董。《清朝野史大观·清人逸事(卷七)》云:“晚清各疆场贪墨之法,有直接与间接两种,直接纯以白银交易差缺,间接则以书画古玩珠宝交易,端方在两江即纯用间接手段,攫取赃物也。”端方看到下属家有存物,就要“借去一览”,那借是什么借呢?老虎借猪。端方接见下面来汇报工作的官吏,末了,总要问一句,你那有甚好文物否?带我去欣赏欣赏?下属欣然会意;碰到那些来批办项目的老板,他总要带老板来参观他的博物馆,让这些人精们心领神会……
你以为端方真的懂什么金石么?“其实,端于此道盲人瞎马,唯二三幕宾之言而听”,这些幕宾懂么?“而幕友中如沈幼彦、王孝禹辈亦非于此中三昧”。所以端方家里所垂挂的书画、所堆放的金石,“砂石并下,赝鼎鱼目”,书画品虽多,“端知慕名而已,而某家如何落笔,成何派头……均属茫然”。
官家啥都不懂,却要装出一副行家的模样,而且要著书立说,所为者何?机关在这里,“又于藩署旁开一古玩店,中所列皆端家私物。某价若干,标明物上”。这样呢,买者豪气冲天,一分价也不还,买下,送往端家。然后,端家又把这文物放到古玩店里去再由人买。再放再买,再买再放,循环往复,无限循环。这种买卖,要甚文物?石头就可以了。
端方常对人说其谋贿避罪之道,“差可卖,缺不可卖,则朝廷不能察其罪而加罪于我”。夫子自道,一语破了机关。时人做了一副嵌名联,戳穿了这位学者型领导行为既不端人品更不方的真面目,上联是:卖差卖缺卖厘金,端人不若是也;下联是:买书买画买古董,方子何其多乎。
18.吕主事的贪道
贪官的钱好比牌桌的数,财产总是不明焉。牌桌上,输的说输了蛮多,赢的说赢得很少,都是对不起数的;行贿的说行了很多,受贿的说没得那么多,也是对不起数的。赌与贪都是一个样么?也不一定。赌输的,把数字夸大,博得可怜;赌赢的,将数目缩小,轻招妒恨;行贿的,确实是那么多,受贿的也常常只是实得那个数,那么其他钱哪儿去了?打点去了也。。 最好的txt下载网
暗权利 第一章(25)
明朝小说《醉醒石》里有个人物叫吕主事,本是个乡绅。他当乡绅那地痞地霸时节用的是恶贪法,“拿着强盗,是他生意到了,遇到土豪,是他诈钱桩儿,替他追债负,不顾百姓遭殃”。总之是贪得很,贪得不吐骨头。这等贪法实不得法,招致人人恨,个个骂。后来“用了千金,讨得个仪真知县”,在官场里一经历练,解放了贪思,更新了贪念,运用的是善贪之法,变得会贪,能贪。虽然还是不顾百姓遭殃,但在百姓之外的人群层面,已是博得好人缘,上级对他频颔首,同僚对他笑嘻嘻,下属对他敬如爹。其实,他也没什么高招,说白了也无甚可奇,无非是:个人吃了烂肚肠,大家吃了喷喷香。他的特别之处就在于,贪有个定例,那就是七三开,自己得七,其他三份,与人分成。“三分结识人,七分收入己。上台礼仪不缺,京中书帕不少”。贪来的钱,很多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行贿与受贿,只是送者与受者之间点对点,这样的钱本来可以一兜兜了,用不着分成的,但吕主事却不全得,都与人分一杯羹。那些房地产开发、楼堂馆所建设、高速公路项目等等重点工程,一个人贪污不了,得团结合作,更要注意见者有份。
这个七三开,吕主事也是有比较科学的分配方案的,这方案的主要原则是:大官大得,同级小得,小吏也有得。大体上是,上面占个点,同僚占1个点,下面书吏、会计、出纳、在办公室专门守电话的,也占。“捞得两只肥鸡,母的宰了,公的送爷报晓”。既打点直接领导,管他的那一级,又打点京中大官,管他上级的上级。在处理这三分上,吕主事用的方式是不同的,上级与同僚用的是现金,用书帕包了直接送去。对那些书吏之类不是官的官,他不用票子,而是时不时请一回客,不去馆子请,不公款签单,而是把大家喊到家里来吃一顿,联络联络感情,加深加深友谊,还时不时每人给包烟给瓶酒给袋土特产什么的带回去。这么一操作,自己得了最大一头,虽然上上下下合起来还没他一半的一半,但是,赢得了满堂喝彩。上级赞他会办事,主政有方;同僚称他工作有魄力,没有比与吕县长合作共事更愉快的了;下面的人尤其感恩戴德,歌颂他是天下第一好领导。
出干部,有三种出法,一是领导出干部,上面领导喜欢你,你自然就可以出干部了;二是团结出干部,同僚间不扯皮、不拆台,你自然也就可以出干部了;三是群众基础出干部,群众(这里的所谓群众是狭义上的群众,从目前来讲,专指有投票权的、上面来考察时要找他谈话的那群人)反映好,不切齿骂,你自然也就可以出干部了。这三种出干部法里,其法力是依次递减的,递减幅度是直线下降的。领导出干部,这法子法力无边,到群众出干部,已是法力若有若无。吕主事的三分分配法是三种方法都运用,三管齐下,一路高飙。三管虽然齐下,他当然得讲究轻重主次,谁多送谁少送,他是完全依照这种法力递减规律来安排的,所以是最科学、最经济,也是最有效果的。所以这个吕主事从一个连公务员资格都没有的乡绅一跃为县长,再一跃当上了京官,解决职级待遇后,到了最有油水的税务局当大官去了。
盗有道,贪亦有道。做贼,是下三烂的勾当,但什么可盗,什么不可盗;盗到了手,踩点侦探的,通风报信的,站岗放哨的,指挥挂帅的,执行操作的,如何分配?这都是有规矩、有规则的。而做贪,是上层建筑的高智力活动,当然更有理论,更得有道与术。
暗权利 第一章(26)
贪腐是一个长链条,贪前、贪中、贪后,哪一环节都不能出问题。许多贪官给自己约法三章:事情办不成的不要,嘴风不紧的不要;现金的不要,要古董;在职时不要,退休后要当顾问。他们给自己定下规矩,或者是三要三不要,或者是四收四不收,或者是五贪五不贪,有章法有原则,很讲道义的。这些原则与道义在贪前与贪中这两个链条里遵守着。吕主事贪前贪中怎么搞的,不清楚,他给我们提供的道术,是贪腐后的善后工作原则。有些初事贪腐者,往往懂得贪前贪中之规则,贪后呢,穷吃恶吃,悉数通吃,吃到自己肚子里,一分钱也不再吐出。所以上面要抓,同僚要拱,下面要举报,自己还没怎么贪出味道来就已被揪了出来。那叫傻贪、蠢贪,这样的贪法,贪了一回,难得二回。吕主事的贪道,贪口大的,吐口小的,与人方便,才是自己方便。如此贪法,才有可能一贪二贪,三贪四贪,才可以贪到“以公家的钱买公家的权,再以公家的权弄公家的钱”之高境界里去。
为什么会边腐边升?为什么能够小贪会变大贪?因为他懂贪术,有贪道也,所以才如此贪滚贪、利滚利、官滚官、权滚权,一路圆圆地快滚。这么一路滚,为什么又不滚蛋呢?很简单,他已经滚成了钢球铁蛋,滚成了官场琉璃蛋也。
19.一个鸡蛋叹三叹
政府采购价也许都是贵的,从古到今好像莫不如此。譬如一个鸡蛋,光绪年间的市场价格是,一文钱可买三四个鸡蛋;而政府采购呢,却是价达30两一个。有好事者按照购买力计算了,光绪年间一两银子相当于现在170元人民币,也就是6000元才能买个鸡蛋,这不吓死人吗?但是,东西再贵皇帝也要吃啊,也吃得起,这好比说,五六十元一包的烟,某些领导一天也要抽两三包的,五六百元一瓶的酒,某些领导一餐也要喝半瓶一瓶的。只要是政府埋单,没有什么吃不起的。
光绪皇帝消费观念也许挺先进,他是只买贵的,不买对的,这才有派嘛。鸡蛋当然也有营养,但胆固醇挺高,多吃有害健康,但因为鸡蛋贵,所以再有害也要吃。光绪皇帝“日必食鸡子四枚”。四枚鸡蛋的政府采购价是多少呢?“御膳房开价至三十四两”。这价格当然是单价。每天单是吃鸡蛋,光绪皇帝耗费纳税人的税收就是20000来元。这么贵,光绪皇帝心里就喜滋滋的,这样高消费的,天下有几?就他一个嘛。所以,他有一次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手里高举一只鸡蛋问他的老师翁同龢:“此种贵物,师傅亦尝食否?”让领导永远保持一种自以为是的优越感是臣子的天职,所以这个翁同龢就回答说:“臣家中或遇祭祀大典,偶一用之,否则不敢也。”(《南亭笔记》卷11)
鸡蛋一入政府采购,何其贵也;天下都知道谷贱麦贱鸡蛋贱,凡是农产品都贱,何以领导不知也?战国时期的邹忌就已经懂得了“王之蔽甚矣”,历经数千年依然如此,政治之疾何其久也。
一个鸡蛋可以引发无数叹惋,鄙人不才,只有三叹。
一叹者,欺君之罪,素为死罪,然而欺君者何多也,他们活得多么欢蹦乱跳!把欺君定罪,一定则定为死罪,想起来也不单是维护皇帝的“僧面佛面”吧。
街头牛二都不容许有人骗他,何况皇帝?你骗起皇帝来了?杀!皇帝的面子自然也是要紧,但,这里还有国策大问题的。皇帝是常常要出国策来治国的,所有的国策出台,都必须源自真实,下面若是把情况乱报一气,那不害死人吗?亩产百来斤,放出卫星是百万斤,天下就会遭殃啊。所以,把欺君定为死罪,既关皇帝那块脸皮,更关百姓生死大事,自有其合理之处的。然而,历朝都把欺君定为不可赦免的死罪,可是文武百官常常犯此大罪,却是一点事情也没有。一个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