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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是让三百步,磕三百个响头,也未必能求得我只言半句,只会任我宰割,这便是竞争场上的伸缩之道。”
流苏说罢,一笑而过,踩着甲板上船,柳秀柳溪相视一眼,那瞬间,似乎看见南瑾的刚硬。
如玉一笑,翩然掠上船,她早就知道,流苏本就这么彪悍!
风帆需要水手来起落篷、顺着风力风向调整等,靠个人掌控极难,柳秀柳溪都能单独航行,只要能分辨方向和风力,其实并不难。有两位高手指导,流苏学起来很快。在凤城生活久的人对风向的变化都很敏感,这是习惯性所养成的敏锐,特别是他们在船行长大的孩子,更是如此,在海上航行都不用看风向变化。
可苏苏不是,她对风向的变化敏锐程度不够,柳秀在船头插上三面小旗,教流苏分辨方向。
加上又指南针,第一天流苏勉强学了些窍门,因为漠北海的风力比赤丹河多变,却又强劲,柳秀和柳溪详细地想她解说所有有可能发生的危险和变故,教她应付。柳秀选的是一只中型帆船,在船上堆放适量的货物,让船的吃水力达到一定稳定程度,流苏第二天再尝试的时候,已经抓住窍门,虽然笨拙,可只要不是遇上飓风和暴雨,独自航行到漠北岛已不成问题。
柳溪连连称赞她学习功夫快,这么短的时间就能驾驭,她当时要三天才勉强航行,流苏淡淡笑笑,当初在赤丹河上游玩的时候,她好奇怎么航行,南瑾给她讲解过,回去的时候还详细解说落蓬调整等问题。她印象非常深刻,这两天学起来也快,如玉倒不如她怎么容易上手。
夜色深浓,一片苍凉,流苏晚膳过后就在房里逗着小白玩,明天就出海,她想多珍惜一些和女儿相处的时光。
小白越大越漂亮,几乎是两天一个变化,越大越有南瑾的架势,冷着脸,如墨玉般的眸子灵气逼人,却略显冷漠,正经严肃得不得了。流苏抱着的时候,偶尔会施舍给她几个笑容,其他人就没有这个待遇了。
身子还是小小的,短短的腿,短短的手,非常可爱,抱在手里,好像怕一用力,就会捏碎般。
“小家伙,你怎么一点也不可爱?”流苏捏着她的脸,趴在一边都逗着她,半晌她也不肯嘟一声给她听,流苏在她嫩嫩的腿上轻轻一拧,小白的小短腿倏然一踢,漆黑的眼睛瞅着流苏,特别的幽怨,看得流苏心情大好,在她脸上狠狠地亲了好几口。
小白不满地晃脑袋,不满娘亲吃她豆腐,流苏凤眸一瞪,小白也回她一瞪,黑溜溜的眼睛分外迷人灵气。
就好像南瑾在瞪着她一样,流苏心里又酸又痛,倏然用手捂住小白的脸,小白的小短臂挥动,轻轻地砸到流苏的手上,手遮住她的光线了。
流苏这才放开她,抱起来,搂在怀里,“小白,娘明天就出海,娘一定会回来,看着小白长大嫁人,看着风家越来越好,娘一定会回来,到时候小白要乖乖地露出一朵笑容给娘看哦!”
笑起来,就如南瑾在笑,欣慰的笑,赞许的笑,能撑着她继续走下去的笑。
明明说得开心,眼泪不知不觉就落下,流苏一擦,接着笑道,“小白,你的名字真的好白,呵呵……”
小家伙突然嗷嗷地叫,似乎在抗议这个名字,流苏捏捏她的脸庞,“奶奶说,姑婆给你起名到时候,你还笑,自己都满意,现在抗议什么?”
可怜的小白只能委屈地躲在墙角画圈圈,不知在诅咒谁,连睁眼睛的欲望都没有了,这名儿起得太委屈,他们明摆着欺负她不能说话嘛!
流苏怜爱地看着女儿,心口酸酸痛痛,一夜难眠,怕是看不够似的,一直看着,偶尔说说话,逗着她玩。小白晚上本就晚睡,今夜似乎知道娘亲的心情,睡得更晚,流苏逗着她,偶尔咯咯地笑,粉嫩嫩的唇都是口水渣滓,流苏苦笑不得,知道子时过了,小白这才欢迎周公的招呼,沉沉地闭上眼睛。
女儿身上香香软软的,抱起来很舒服,流苏亲了又亲,最后也沉沉地睡过去。
第二天清早流苏便醒了,小白还沉沉地睡着,小家伙昨天醒来几次,正睡得沉,风夫人风海棠等就送她到门口,外头还是很沉,灰暗的天空,清晨有点凉意,风夫人红着眼,抓着她的手,紧声道:“一定要小心,知道吗?”
“苏苏,姑姑不知道怎么说,总之你见机行事,实在不行就想办法回来。”风海棠沉声道。海棠到现在还是想着,若是苏苏能改变想法不去,那是最好的,可显然,流苏并无半点这种想法。
流苏点点头,紫灵泪光闪闪,哽咽着,流苏浅笑,“我又不是去送死,别哭了,脸蛋哭花就不好看了。”
“那明明……”就是送死呀!
流苏淡淡一笑,便上马车,玄北和如玉阿碧小翠陪着她去渡口,马车上,如玉提醒,“我教你用的金针记住了么,危急的时候就拿出来用,保护好自己,知道吗?”
流苏点头,小翠还是不放心,“少夫人,不如我们跟你一起去,我们在后面的船上保护你,好不好,不会让他们发现的。”
流苏摇摇头,“这个问题我们说过了,这次我自己去,你们不要轻举妄动,虽然你们都说和海盗不用讲什么信用,可我的直觉告诉我,只要被他们发现有人跟着我一起去,风家船运再无一点机会,我不能冒这个险。”
小翠阿碧相视一眼,只得作罢,马车很快就到渡口,柳秀柳溪已经在渡口准备好,篷布已经拉上,顺着风势帮她调整好,流苏到了渡口,众人又担心地交代几句,她一一笑应,这才上船。
最近海盗猖獗,出航的船只很少,漠北海盗虽然只会打劫风家航运,其余的船行却怕殃及池鱼,尽量减少出航的次数,出航的船只更是寥寥无几,流苏顺着赤丹河,一直出海,都没有发现什么船。
海上风力有变,流苏降下篷布,调整好,这才安稳地朝着指南针上的方向行驶。
这是她第一次出海航行,第一次看见漠北海。
蔚蓝的海水,蔚蓝的蓝天,海天一色,接天无穷碧,宛如一块巨大的蔚蓝宝石。美得纯净,美得大气,有种气势磅礴的壮丽。
今天风和日丽,海上风光明媚,可流苏身体却微微有些颤抖。
白茫茫的大海,无边无际,看不到方向,辽阔,空旷,海水扑打船身,发生催促人心的击打声,远处,白雾缭绕,如一层厚厚的神秘面纱。
海,她是陌生的,陌生到身子忍不住颤抖。
赤丹河已经越走越远,太阳升到正午,炙热的阳光从苍穹泻下,在海面上洒下一层金光。海风扑面而来,炙热中夹着海的味道,壮阔,威严,还有残酷!
整个天地都只有她一人,如蜉蝣映着碧空,分外渺小。
“南瑾……可得保佑我!”流苏又十指握在前面,闭着眼睛,似乎在向海神祷告,乞求心爱之人冥冥之中的庇佑,她一个人,着实有些恐惧。
船缓慢地在海上航行,朝着特定的方向,人人都说漠北海盗的老巢在漠北岛,那是千里海域最大,最凶猛的海盗岛,闻者色变,人人恐惧。对染着血腥和残酷的海盗岛,在大陆一直披着一层神秘的面纱,无人知道其中深浅。
幸好今天海面很平静,显得辽阔,午时三刻时分,流苏终于看见岛屿,根据指南针上的方向所指,这是漠北群岛没错。
距离漠北群岛一千里处,已经停着六艘海盗船,五艘巨大的船拥着一艘非常华丽结实的海盗船。其造型比起风家最先进的风帆要结实华丽,非常巨大,中间一艘显然是主船。六艘船上都插着一面黑色的旗帜,一颗巨大的骷髅头,旗帜是黑的,骷髅头是白的,骷髅头上斜划一道血色痕迹,看起来更加恐怖血腥,把海盗凶残血腥的本性显露无疑。
周围五艘船上都是海盗,自看见流苏的帆船之后,一片叫嚣,奔腾。
激越的声音带着嗜血的兴奋,在漠北海上狂飙而过,震彻云霄,直扑流苏而来,那**的,嗜血的叫嚣奔腾,残酷地掠过,似乎想要以血来填满饥饿一千多年的河流。
血腥、残酷的恐惧紧紧地抓住流苏神经,尽管她已经努力地平缓呼吸,减缓心脏跳动的频率,依然脸色苍白,牙齿打颤。
她很害怕!
这是人之常情,大陆任何人面对这群恶贯满盈,凶残勇猛的海盗都会害怕,她不晓得几年前南瑾独自出海的时候有没有恐惧,她只知道,她双腿颤抖都麻痹了,僵硬了。
流苏咽了咽口水,既然来了,就没有退缩的道理,即便害怕得指尖颤抖,流苏也勇敢地挺直背脊。
娇柔的背影在甲板上格外刚硬!
输人不输阵!
气势上输人一筹,骨气上一定要赢回一面。
“风少夫人?”主船的甲板上出现一名男子,二十五六岁上下,唇角含着清逸的笑,挑眉疑问。蓝天白云下,男子面如冠玉,风度翩翩,非常俊朗,衣冠整洁,举手投足优雅大方,像极了游荡江南,泼墨作画的少年佳公子,一点也不像海盗。
流苏大跌眼球,这和她想象中的海盗完全不同,和周围所有人的打扮也不太一样。
周围船上的海盗男女皆有,散着头发,非常凌乱,说是披头散发也不为过。脸上画着青青绿绿的图案,有的裸着胳膊,上头有各式各样的刺青,嚣张而凶猛。他们的衣服略有敞开,不似大陆男女那般保守,男的露胳膊露腿,肌肉奋起,非常有力。女海盗甚至露出肚脐,麦黄色的腰非常柔韧,挂着粗狂的腰链,随着扭动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男女胸前,脖子上都佩戴着有大海味道的首饰,不似大陆的精致,以粗犷为主,极有异地风情。
他们眼光凶狠,狰狞,瞪着流苏,仿若饿了很久的野兽,想要把她吃得尸骨无存。不管男女看上去都非常有攻击力,血腥中带着野蛮,嗜血中带着彪悍,把大海的力度和残酷完美地结合。
这才是她想象中的海盗,而那位男子,却显得格格不入。
难道他就是漠北海王?一位长身如玉的男子?
“我是风氏苏苏,风南瑾的妻子!”流苏浅笑,有礼地应道,收敛心中的好奇,既来之则安之,害怕恐惧已于事无益。
“哦哦……杀了她……”
“杀了她……”
流苏声音刚落,五艘船上响起激越的喊杀声,个个叫得洪亮,杀气如龙卷风般剧烈,铺天盖地朝流苏扑过来,要把她狠狠地撕碎在漠北海上。他们和她素不相识,却像是和她有着不同戴天之仇般,恨不得把她剜心凿骨。
嗜血的杀意在海上狂飙而过!
这才是真真正正的下马威,在气势上,流苏已无还手之力。
洁白的脸,在阳光下感受不到光线的温暖,只觉得森冷,连海风吹拂都夹着寒意,流苏的脸白得透明。
小手拢着,握紧手里的夜明珠,这颗夜明珠是南瑾送给她的,她从出海就一直握在手心里,在极度害怕的时候用力握紧,就像是南瑾握着她的手,给她无穷的力量。在一片杀气中,慢慢地让自己平静下来。
勇者,无欲则刚!
什么都不想,便什么都不会害怕!
俊朗的男子似乎是想要看她在一片杀声中吓得屁滚尿流的狼狈,或者是落荒而逃的懦弱,可惜,除了刚开始看见流苏眼里的恐惧,他只看见她站得越发挺直,眼光越发坚定刚毅,男子唇角勾起淡淡的诧异之笑。
好!有勇气!有魄力!
“在下林浪,欢迎风少夫人来到漠北海,请上船!”林浪见下马威效果不太好,摆手让他们安静,这群海盗立刻安静下来,海上又恢复平静。
两船错身而过,流苏上了主船。
主船上,人其实不多,甲板上分两排人站着,一排三人,一排女人,一排男人,服侍和中原人士无异,女的娇俏,男的俊朗,年龄都不大,身上同样也佩戴着粗犷的首饰,不是金,不是银,也不是玉,而是皮革制作的项链手链,腰佩等,海上风情洋溢。
看着流苏的眼光特别的沉锐,微微的诧异之后,一女人朗朗开口,“噢,这就是那残废的妻子呀,也不怎么样嘛,一根手指头就可以捏死她。”
众人哈哈大笑。
流苏脸色一沉,她不喜欢从别人嘴巴里说南瑾是残废这种话,流苏眼光静静地看着她,柔和的声音不霸气,也不逼人,却非常坚定,“南瑾不是残废,这个世上有很多身体完好,内心残废的人,南瑾身残,心不残,比起世上任何人,南瑾都健康,完整!”
那女人一哼,哈哈大笑,气焰极为嚣张,挑衅道:“我偏要说他是残废,又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