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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们算不算纯物质?”
“是的,当然。”
“你是在说:芝诺认为灵魂也是一种物质。”
“是的,没错。”
“在所有纯粹之物中哪一种才是万物之本?”
“火。”
“火之后呢?”
“气,然后是水和土。”
“在经过宇宙之大循环后所有实体必然回归于火。”
“那灵魂是火吗?”
“芝诺认为灵魂就是万物之本源———火,可帕莱提乌斯却不同意他的看法。”
“除了芝诺和帕莱提乌斯,我们还能从何处追踪灵魂的本质?”
小加图被逼问得有些发怵,他用可怜巴巴的眼神向史达代鲁斯求助,史达代鲁斯也被加图的这一番刨根问底给镇住了。
“我们可以从苏格拉底开始,继而通过柏拉图一直将这个问题追问下去。”史达代鲁斯用颤抖的声音回答道,“虽然苏格拉底从芝诺的学说中看到巨大的矛盾,可他依旧坚守斯多葛学派的一切教条。他无意于在现世的物质获取和享乐,无关于冷暖、也没有兴趣享受肉体之欢愉。”
“我们可以在《斐德若》篇或《斐多》篇中觅到灵魂的踪迹吗?”
史达代鲁斯感到快窒息了,他说:“在《斐多》篇中,柏拉图探讨了苏格拉底在饮鸩之前对朋友们所说的一席话。”
加图甩手开怀大笑:“所有符合人性和道德的人都是自由的,而那些损害他人的人则成为他们恶劣品性的奴隶———现在让我们再探讨探讨人世间的悖论问题。”
当这三人沉浸在加图最感兴趣的话题中时,“灵魂是否是实在之物”的问题立即就被他们抛到了九霄云外去了。加图命令史达代鲁斯站在伊壁鸠鲁派的角度加以探讨,小加图则充当逍遥学派的代言人,而他自己还是自己的身份———一个严格意义上的斯多葛主义者。激烈的针锋相对中时而夹杂着几句玩笑,互相妥协迁就的前提使他们很快就水到渠成达到加图讨论的目的。
轰隆隆的雷声由远而近;史达代鲁斯从懒洋洋的状态中清醒过来,他站起来走到南边的窗户前凝视着远处的群山。
“一场可怕的暴风雨将临。”他说。然后,他的声调变得更加柔和:“一场可怕的风暴。”说完后,他就继续代表伊壁鸠鲁派就自由和奴役的问题发表自己的高见。
酒神狄俄尼索斯在神不知鬼不觉中征服了加图,他没想到这种美酒有这么大的劲道。加图忽然发狂般把自己的酒杯透过玻璃窗摔了出去。“不,不,不!”他怒吼道,“一个默许甚至赞同任何形式的奴役的人都不能称之为真正的自由民,就是这样!不管他采取何种形式奴役他人———让他人沦为自己的###隶———贪食———贪杯———榨取他人的钱财———不守承诺等等。任何一个以奴役他人为乐的人都将使自身受到更深的奴役!奴役他人就相当于增加自己的罪恶,将邪恶的毒汁注入到自己的身体内!他恶臭的灵魂将渐渐侵入全身,使自己浑身无不显示出腐败的气息,他的罪恶会永远滞留在他的灵魂和肉体之中,直到奔赴死地,并永远栖身于最黑暗幽深的地狱,只有那些胸襟坦荡之人的灵魂才能随着自己的善良而飞入天国、与无忧无虑的神相伴,进入极乐的王国!他虽不是神,却享受着神的澄明!一个心灵真正自由的人从来不会屈服于奴役!不管是什么样的奴役!精神的奴役还是肉体的奴役!”
(5)
在加图狂热的演讲过程中,史达代鲁斯极力保持自己头脑镇定,他挣扎着从沙发上爬到小加图处与他蜷缩在一堆。“如果有机会,”他朝小加图耳语道,“你去他卧室把他的剑偷出来。”
小加图闻言大惊失色,他把恐慌的眼光狠狠射向史达代鲁斯:“你到底想干什么?”
“肯定是这样!我猜你父亲想自杀!”
加图有些筋疲力尽地跌坐在沙发上发抖,他不时用茫然的眼光盯着这两位带着深深忧虑的看客。他一言不发、踉踉跄跄地奔向自己的工作间。坐在沙发上的史达代鲁斯和小加图听到他在那里翻箱倒柜,把书卷扔得稀里哗啦响。
“《斐多》,《斐多》,《斐多》!”他边狂笑边歇斯底里地喊道。
小加图向史达代鲁斯轮了轮眼睛,因为史达代鲁斯莫名其妙地猛推了他一把。
“去,马尔库斯!你现在就去把他的剑取出来!”
小加图立即冲向父亲的卧房将那柄用佩饰悬在墙面挂钩上的剑紧紧握在手中返回了餐厅,他看到父亲的侍从普罗格兰特斯手里端着酒杯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他立即把剑交给他说:“给你,把它拿去藏起来,快!快!”
普罗格兰特斯刚走,加图拿出一卷书又回到了餐厅。他把书卷扔在中间的那张沙发上便转身进入了中庭。“天渐渐黑了,我现在必须给看守城门的哨兵下达进城的口令。”他让侍卫把他的防水军大衣给他拿来后,简短地解释了一句就出去了。外面马上就要下雨了。
不多时加图就回来了,他随意把雨衣扔在屋角里,从沙发上操起那本柏拉图的《斐多》。接着他走到史达代鲁斯跟前在他的双颊上深深吻了吻。
接着他又吻了吻小加图。太古怪了,一向性情内敛克制的父亲现在正用一双胳膊紧紧拥住他,用他干嘴唇深情地吻着小加图的脸和嘴。
“父亲,请你不要!”
“什么?”加图瞠目结舌地问,“不要放下正事不做而去读什么《斐多》是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小加图伤感地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又有几盏灯在餐厅里交相辉映,加图手里拿出打开的书卷深陷在椅子里慢慢地阅读着那些神秘的希腊字母。连加图自己也弄不清楚,为什么他阅读希腊语时甚至比阅读拉丁语还要驾轻就熟。
对,对,苏格拉底的确拥有惊人的智慧。灵魂永不陨落!不会随着我们肉体的瓦解而消逝。
加图觉得身心得到了极大的放松,他把那卷书放在腿上,将眼光投向白白的墙壁开始搜寻他的剑。开始,他还以为是酒劲还没过,自己的肉眼里看到了一些幻象,后来才勉强承认这个事实:自己的剑从墙上不翼而飞了。他惊出一身冷汗,赶紧把《斐多》放在书桌上,起身用一个木槌敲响了屋里的铜铃。阵阵刺耳的声音涌入黑暗的夜,开始被闪电撕碎了,又被雷声加强了。
一名仆人闻声而入。
“普罗格兰特斯现在何处?”加图问道。
“全都怪这暴风雨,主人,可恶的暴风雨。他的孩子们全都被雷声和闪电吓哭了。”
“把所有人都给我叫到中庭来,普罗格兰特斯也不例外。”
他在中庭对自己的仆人们愤怒地吼道:“普罗格兰特斯,我的剑哪去了?”
“主人,我们找遍了可能找到的地方,可连剑的影子也未见一个。”
加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普罗格兰特斯面前给了普罗格兰特斯一顿老拳,其他的人只听到一阵重击之声,加图的拳头就重重地落到了普罗格兰特斯的下巴骨上。普罗格兰特斯应声而倒,在地上晕了过去,不过其他的仆人们可不敢轻举妄动前去帮他,只能盯着怒不可遏的加图吓得浑身发抖。
小加图及史达代鲁斯冲进了中庭。
“父亲,别这样,别这样!”小加图边哭边用双手抱住父亲。
加图像避瘟神一样闪开了。“你以为我疯了,马尔库斯,你以为我在恺撒面前只有缴械投降的分,连自卫的勇气都没有了,是吗?是不是你觉得我太无能了,所以才胆敢拿走我的剑?如果你以为我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只能畏罪自杀的话你就大错特错了———自杀是容易了,我可以屏住气息窒息而死,也可以撞墙而亡。而我的剑则象征着我的地位与权力!把剑给我交出来!”
他的吼声响彻夜空,因为暴风雨的势力已经减弱为淅淅沥沥的小雨,并开始渐渐向大海方向远去。此时,一个小孩用一双小手抱着那把剑的象牙柄步履蹒跚地走了进来。剑锋拖在地上刮出刺耳的沙沙声。加图弯下腰操起剑,试了试剑锋———快得可以削铁如泥。
“你们都退下吧!”他说完这句话又返回到工作室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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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现在加图觉得自己又能集中精力读《斐多》并领略它的含义了。救救我,苏格拉底!请你指点我如何才能克服我心中的恐惧!
夜半时分,右手的刺痛与悸动将他从昏睡中惊醒;加图沮丧地瞪着这只颤抖的手毫无办法,只好敲铃让侍者进来。
“赶紧派人去请克勒安特斯医生。”他吩咐仆人说,“你自己去把布塔斯给我找来。”
看到克勒安特斯医生到了,加图赶紧伸出右手。“我把它摔骨折了,”加图告诉医生道,“你最好用夹板将它固定好,以方便我做事。”
当克勒安特斯医生正在执行这项艰巨的任务时,布塔斯从乌提加港返回来告诉加图:停泊在海港的船舶不幸遭受到强暴风雨的袭击,目前停靠在那儿的船只已经遭到极大的破坏而无法正常出行,使得岸上的逃难者们陷入极大的混乱和恐慌之中。
“哦,倒霉的家伙们!”加图说道,“天亮时你再过去望望风,我想知道更多有关他们的情况,布塔斯。”
黎明时分,布塔斯赶来向加图汇报:乌提加港口的骚乱已经平息下来。他的代理人离开屋子时,加图正舒适地躺在床上。
“请带上门,布塔斯。”他说。
门刚关上,加图便从床上跳起抓起那那柄靠在床边的利剑,向心窝的位置直刺而去,可惜由于他的右手因打普罗格兰特斯而受伤,未能将剑准确地刺入左肋骨下方的心脏位置,结果他只是尽力将剑锋刺入肚子较高的位置并顺着往下拉开一个大豁口。他疼痛地呻吟着继续往自己身上猛砍。他想,要还自己灵魂以纯洁、清白和自由,因此就必须要消灭自己的肉体。可是他那不甘就此被毁灭的肉体出卖了他,它不停地颤动、蜷缩起来翻滚下地,无意间将算盘抛开去击中了铜铃,顿时屋子中传出咔嗒一声巨响。
整栋屋子的人从各个方向拥向加图的卧室。小加图首当其冲进入屋子,他发现加图冒着热气的肠肠肚肚已流出体外,整个身子湮灭在血泊之中。那双坚毅的灰眼睛睁得大大的,可惜如此茫然空洞。
小加图歇斯底里地大哭起来,而与加图保持着一定距离的史达代鲁斯却头脑异常冷静地发现了加图的一个很轻微的眨眼睛动作。
“他还活着!他还活着!克勒安特斯,他还活着!”
医生此时已经跪倒在加图身边,他用眼狠狠地瞪着史达代鲁斯:“过来帮忙,你这个白痴!”他咆哮道。
他们帮忙轻轻将加图的肠子塞回到肚腹中去;克勒安特斯咒咒骂骂地将加图的肚皮拍了拍,轻轻地摇了几下,直到这些肠子回到老位置时,他才牵起两片分开的肚皮用曲针和消毒的麻线将它们小心翼翼地缝合起来。为了将长长的伤口密密缝合在一起,克勒安特斯足足缝了好几十针。
“他的体质一向很好,我真希望能熬过这个劫。”他退后一步看着自己的绝活,“能否恢复全都取决于他的失血量,谢天谢地,多亏他现在处在昏迷状态。”
当加图从臆想中的天国重又堕入人间时,他感到无法言喻的痛楚。他没有尖叫也未哀号,只从心底发出一声沉郁的叹息;他迷离的眼光恍恍惚惚地扫过围在自己周围的人:涕泪横流的儿子,哭得一塌糊涂的史达代鲁斯,正在盆子里洗手的医生克勒安特斯,一簇一簇的下人,不停哭闹的孩子,带着焦急而哀切表情的妇女。
“马尔库斯·加图,你不会死的!”克勒安特斯自豪地说,“我们挽救了你!”
加图眼中的迷雾退却了,它们开始注意搭在自己肚子上那张血淋淋的毛巾。他的左手发力扯开了那张还未被血污完全浸润的推罗紫毛巾,用力将缝合的肚皮撕开,在场的人只见红色的血花喷溅而去。
“我的灵魂啊!”他厉声叫道。他颤抖着,振作起来与贪生怕死的肉体作斗争,全然不顾自己的形象多么狰狞恐怖;他双手齐上,猛撕、猛剥,发狂般地用力撕扯着伤口,让它张开一个大口,然后他捞起自己的肠子用力抛在地上。
所有的人都纹丝未动。他们被他的举动惊呆了。他的儿子、他的朋友、他的医生木然地站在那里注视着加图的自我毁灭,看着他将自己撕成碎片。他的嘴张得很大,但没有发出一点声响。突然他浑身一阵剧烈地痉挛,那双灰色的眼睛见证着死神的降临,他的灵魂终于轻灵地飞举而去。
第二天,乌提加城为他举行了盛大的奠礼:他的身体裹着最上乘的提尔紫托加袍,穿金戴银,为他火葬的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