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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他的叙述,这个年轻人就像看到了塔索231或者阿里奥斯托232所描叙的一件英雄事迹出现在眼前一样,那都是属于骑士制度的神妙的时代的事情。
“可是,拉乌尔,达尔大尼央没有对您说,”轮到阿多斯说话了,“他是他那个时代的最好的击剑手。他两腿有力,手腕如钢,眼光敏锐,眼神逼人,使他的对手无法应付。我第一次看到他显露本领对付那些老手的时候,拉乌尔,当时他才十八岁,比您现在大三岁。”
“达尔大尼央先生胜利了吗?”年轻人向,在谈话的过程当中,他的眼睛一直闪着光,好像在恳求对方说得再详细一些。
“我想,我杀死了一个!”达尔大尼央说,同时用眼光向阿多斯。“另一个呢,我逼他放下了武器,或许我刺伤了他,我不再记得了。”
“是的,您刺伤了他。啊!您是一位难对付的猛士。”
“嗨!我的武艺还没怎么生疏,”达尔大尼央带着他那沾沾自喜的加斯科尼人的微笑说,“最近还……”
阿多斯的眼光使他闭上了嘴。
“我希望您能知道,拉乌尔,”阿多斯说,“您自以为是击剑的好手,您的自负可能有一天会使您吃大亏的。我希望您能知道一个人既机灵又沉着会多么危险,因为我从来没有能够向您提供一个明显的例子。明天,如果达尔大尼央先生不是太疲劳的话,您请求他好好地给您上一课。”
“哎呀,我亲爱的阿多斯,您才是一位优秀的教师,特别是您夸奖我有的那些优点,您全都具备。就在今天,布朗舍还对我说起在加尔姆园子里的那场出色的斗剑,就是和温特勋爵和他的伙伴的那一次。年轻人呀!”达尔大尼央继续说,“他应该在某个地方藏有我经常想起的法国的第一把剑。”
“啊,我和这个孩子在一起,双手已经不中用了,”阿多斯说。
“我亲爱的阿多斯,有些手是永远不会变得不中用的,”达尔大尼央说,“可是它们却叫别人的手变得无用了。”
年轻人希望这样的谈话延长通宵,可是阿多斯提醒他们的客人一定很疲劳了需要上床休息。达尔大尼央出于礼貌,不肯离开,可是阿多斯坚持要达尔大尼央去他的房间。拉乌尔领着客人走了。阿多斯希望尽可能在达尔大尼央身边待得迟一些,好让他多谈谈他们青年时代的所有英勇的业绩,不一会儿以后,自己就又去找他。最后,他和火枪手亲密地握手,祝他晚安,才给束了这个美好的夜晚。
'注'
221 是一种一发现猎物就站住的猎狗。
222 米莱狄,是《三个火枪手》中的主要人物之一。她是黎塞留红衣主教的爪牙,年轻貌美,却作恶多端,后被达尔大尼央等人处死。但故事并未结束,本书以下将叙述她的儿子报仇的详情。
223 查理一世国王(1600…1649);即位后,对抗国会,压迫清教徒,打击新兴工商业,引起英国资产阶级革命,后被国会判处死刑。本书以后将写到阿多斯等人去英国援救查理一世未成的故事。
224 斯特拉福德(1593…1641);英国政治家,伯爵因反对查理一世,被处死。
225 昂利埃特(1609…1669);英国国王查理一世的妻子,法国国王亨利四世的女儿。
226 佛罗伦萨,意大利一城市。
227 马里尼昂是一意大利城市。1515年,法国国王弗朗索瓦一世在此大败瑞士军队。
228 法国1489年创立的一种荣誉勋章。
229 指黎塞留。
230 见《三个火枪手》下册。下文圣日耳韦棱堡的事是其中之一。
231 塔索(1544…1595);意大利诗人,代表作为叙事诗《耶路撒冷的得救》。
232 阿里奥斯找(1474…1533);意大利诗人,主要作品有《疯狂的奥兰多》。
第十七章 阿多斯的外交手腕
达尔大尼央躺到床土,他并不想睡觉,而是想独自一个人好好想想今天晚上他见到的和听到的所有事情。
他天性善良,他对阿多斯首先怀有一种出于本能的喜爱,最后这种喜爱变成真挚的友谊。他原来以为会看到一个昏头昏脑的酒徒醉倒在什么肥料堆上,想不到看到的是一个智慧过人、精力充沛的人,他十分高兴。他非常顺从地接受了阿多斯对他一向具有的那种优势的影响。嫉妒和失望会使一个心胸狭窄的人悲伤,可是他却不是这样,他只感到由衷的、真诚的高兴,使他觉得他的谈判充满成功的希望。
然而,他又好像觉得阿多斯并不是在所有方面都是真诚坦率的。这个年轻人阿多斯说是他收养的而和阿多斯是如此相像,是怎么回事?阿多斯回到人间生活,他在饭桌上酒喝得那样出人意料的少,这又是怎么回事?甚至还有一件事,表面上看毫不足道,那就是格力磨是阿多斯以前不能离身的,现在竟不在眼前,甚至几次要谈这件事的时候,他的名字阿多斯也避而不提,这一切叫达尔大尼央很不安。他不再得到他的朋友的信任了,要么就是阿多斯给拴在什么看不见的链条上,要么对他的来访事先得到了通知。
他不由自主地想到罗什福尔,想到他在巴黎圣母院对他说的话。罗什福尔会比达尔大尼央早一步到阿多斯这儿来过吗?
达尔大尼央没有时间再多做研究。他决定到明天找到答案。阿多斯巧妙地伪装成只有这么一点儿财产,说明他还想出头露面,还有容易给唤醒的雄心。阿多斯思想敏捷,头脑清楚,因此他比别的人能更快地受到感动。他会满腔热情地赞同首相的计划,因为有需要,他天生的积极性会加倍发挥出来。
达尔大尼央左思右想,尽管人非常困倦,还是睡不着。他拟订起进攻的方案。虽然他知道阿多斯是一个难制服的对手,他还是决定明天吃过早饭以后开始行动。
不过,他在另一个方面也想到了,在一个新的阵地上,应该小心谨慎地前进,应该多花几天时间观察阿多斯和哪些人来往,应该注意他有了一些什么新的习惯,应该千方百计地了解一切。他要利用和那个天真的年轻人一同练习击剑的机会,或者趁一同去追捕猎物的时候,设法从年轻人的嘴里得到关于阿多斯的这些年来的情况,使从前的阿多斯和今天的阿多斯可以连接起来,而这正是他不清楚的。这样做不会困难,因为他这个教师在学生的心上和头脑里应该产生了影响。可是达尔大尼央是一个非常精明的人,他立刻就意识到,万一稍一冒失或者疏忽,他的活动就会给阿多斯的那双有经验的眼睛识破。
此外,还得提一下,达尔大尼央原来就准备好使用计谋来对付阿拉密斯的机智手段和波尔朵斯的虚荣心的,但是达尔大尼央却对要使用转弯抹角的手段对待阿多斯这样一位心地光明、真诚坦率的人,心中觉得羞愧。他似乎觉得,如果阿拉密斯和波尔朵斯认识到他的外交手腕比他们强,一定会更加重视他,阿多斯呢,却完全相反,只会瞧他不起。
“啊!为什么格力磨,沉默寡言的格力磨不在这儿呢?”达尔人尼央说,“在他的沉默不语当中我也许能了解到许多事情,格力磨的沉默不语能说明许多问题!”
这时候,府邸里一切响声都渐渐消失了。达尔犬尼央听见关门窗的声音。在田野上传来你叫我应的人声,不一会儿以后就寂静无声了,狗也不叫了。最后,在树丛深处的夜莺连声好听地唱了片刻,也安睡了。在城堡里,万籁俱寂,只有他的房间上面响着单调均匀的脚步声,他猜想那是阿多斯的卧室。
“他在走来走去,在思索,”达尔大尼央想,“可是思索什么呢?这是无法知道的,别的事可能猜得出来这件事却不行。”
后来,阿多斯无疑也上床了,因为这最后一点声音也没有了。
四周寂静,加上疲劳,达尔大尼央终于支持不住,也闭上了双眼,几乎立刻就进入了梦乡。
达尔大尼央不是一个贪睡的人。晨光刚刚照亮他的房间的窗帘,他就跳下床来,打开了窗么他透过百叶窗仿佛看到一个人在院子里转来转去,同时尽可能不发出声音来。他一向有这样的习惯,身边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定要弄个明白。达尔大尼央不出一点儿声音地留神望着,他认出了拉乌尔穿的紫酱色紧身外衣和他的棕色头发。
没有错,正是这个年轻人,他打开马房的门,牵出那匹他昨天骑过的枣红马,装上鞍子,套上笼头,动作就像最熟练的骑士那样迅速灵活,接着他把牲口牵出菜园右边的小路,打开通向一条小道的小侧门,把马拉到门外,再把门关上。达尔大尼央从墙头上看出去,看到拉乌尔在槭树和刺槐的开满花的下垂的树枝下面弯着腰,像箭一样走过去。
达尔大尼央在昨天就已经注意到那条小道是通向布卢瓦去的。
“嘿!嘿!”这个加斯科尼人说,“这儿的一位男子汉已经在做他的秘密事情了,我看他好像并不像阿多斯那样僧恨女人。他不是去打猎的,因为他没有带武器也没有带狗。他也不是去完成一项使命的,因为他偷偷摸摸,怕让人看见。他在提防谁呢?……是我,还是他的父亲?……我已经肯定伯爵是他的父亲……见鬼!这件事我就会知道的,因为我要完全告诉阿多斯。”
天色越来越亮。昨天晚上达尔大尼央听到的接连消失的所有声音,一个接一个又响起来了。树上的鸟,棚里的狗,田野上的羊,都叫起来了。停泊在卢瓦尔河的船显得活跃起来,离开了河岸,顺着水流漂下去。达尔大尼央就这样待在窗口,他怕惊醒别人。后来,他听到城堡里的门窗打开的声音,他最后一次把头发弯了弯,卷了卷小胡子,像通常那样用他外衣的袖子刷刷他的毡帽边,然后走出去。他刚跨过最后一级台阶,就看见阿多斯弯着身子,那个姿势就像在沙地里寻找一枚埃居。
“早上好呀亲爱的主人”达尔大尼央说。
“早上好,亲爱的朋友,晚上睡得好吗?”
“非常好,阿多斯,您的床,您昨晚招待我的、使我一夜熟睡的晚饭,您再见到我后对我的热情接待,都太好了。可是您在这儿这样聚精会神地在看什么呀?难道您也变成种植郁金香的爱好者啦?”
“我亲爱的朋友,您不应该为这个嘲笑我。在乡下,一个人的爱好常常会改变,他最后会不知不觉地爱上在天主的注视下从土地深处涌现出来的美好事物,这些事物在城市里大家是瞧不起的。我不安地看到我原来放在这个蓄水池旁边的蓝蝴蝶花,今天早上全给踩碎了。这些花儿匠真是世界上手脚最笨的人了。他们牵马出水池的时候,想必让马从花坛上踩了过去。”
达尔大尼央忽然微微笑了笑。
“啊!”他说,“您这样认为吗?”
他带着他的朋友沿着小路向前走,在那儿印着许多脚印,就像踩碎蓝蝴蝶花的脚印一样。
“我看,这儿还有呢,瞧,阿多斯,”他冷冷地说。
“是的脚印都很新!”
“都很新,”达尔大尼央重复了一遍。
“今天早上是谁从这儿出去的?”阿多斯担心地问着自己。“是不是有一匹马逃出了马房?”
“这不大可能,”达尔大尼央说,“因为脚印非常均匀,非常清楚。”
“拉乌尔在哪儿?”阿多斯叫起来,“怎么搞的我没有看见他?”
“嘘!”达尔大尼央带着微笑,把一只手指放在嘴上说。
“怎么回事呀?”阿多斯问。
达尔大尼央讲了他所看见的事情,同时留心地看他的主人脸上的表情。
“啊!现在我全都猜到了,”阿多斯微微地耸了耸肩膀说,“可怜的孩子到布卢瓦去了。”
“为什么去那儿呢?”
“我的天主,是去了解小拉瓦利埃尔的情况。您知道,这个女孩昨天扭伤了脚。”
“您这样以为吗?”达尔大尼央不相信地说。
“我不仅这样以为,而且我肯定是这样,”阿多斯回答说。“难道您没有看出来拉乌尔恋爱啦?”
“好呀!爱上谁了?爱上那个七岁的女孩?”
“亲爱的朋友,在拉乌尔这个年龄他的心里充满了感情,需要在某件事情上流露出来,幻想的或者现实的。好呀,他的爱情,一半是幻想的,一半是现实的。”
“您是在开玩笑了怎么!是这个小女孩。”
“您没有看见吗?那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小姑娘了,金黄色头发闪着银光,天蓝色眼睛已经显得又灵活又忧郁。”
“可是您对这种爱情是怎样想的呢?”
“我什么也不说,我只是笑,嘲笑他,可是这种初萌的感情上的需要是十分迫切的,这种带着点伤感的爱情对年轻人来说味道是又甜又苦,因此常常好像具有热情的全部特点。我,我记得我在拉乌尔这么大的时候,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