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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大部队由他亲自率领从昌黎(今辽宁义县北)出发,人马都在结冰的海面上兼程赶路,前行三百余里。当军队接近彼岸时,他吩咐将一切辎重留下来,轻装登陆,出其不意直插慕容仁部的心腹。
当慕容仁知道消息,进攻军离平郭已经只剩七里路程。慕容仁大批战将还未调集,战阵也未摆开,仓促出战,如何是慕容皝的对手?更糟的是,在慕容皝威压下,好几个将领失去了斗志,不断有人倒戈,慕容仁很快被慕容皝活捉。他同慕容皝抗衡四年,最终败在慕容皝出其不意的掏心战术之下。
当了俘虏的慕容仁被老兄慕容皝下令赐死。在赐死以前,慕容皝没有忘记尽一份做哥哥的责任:先当着慕容仁的面,杀死那些倒戈反叛他准备向新主子请功的人们,算是给他消恨解了气。处理完这些,慕容皝就理直气壮去办别的事,他深觉自己已经仁至义尽,对得起同胞兄弟。你当了反贼我能不赐死?连街头暴尸都没作,又为你解恨消气,还不够意思么!
慕容仁可能感觉委屈,但他应该看开点,他玩的兄弟争霸赛本是一种玩命游戏,失败了就得交命。你老兄让你保留选择死法的自由,挺客气的了。
无论他们兄弟俩想法如何不同,这两兄弟的争霸赛就这样结束,想法或者感受不同就让他不同去。要沟通交流,辨明是非?难哪!
现在,慕容皝开始侧重思考解决慕容翰的问题,慕容翰会在作什么?
那时,慕容翰还呆在段辽部,段辽也还是对慕容皝的日益强大心存怨愤,不断生出法子给制造麻烦,惹得慕容皝浑身不爽。
慕容皝便打发人和当时北中国最强大的军事集团后赵皇帝石虎联络,约定双方采取一致行动,共灭段辽。石虎很高兴,他刚完成庞大的招兵计划,打算寻找目标一试身手。恰好段辽不识相,竟然派人进攻后赵幽州,石虎试手的机会到了。他发兵由南线往北进攻段辽,邀约慕容皝起兵会师。
慕容皝毫不迟延,当即发兵。只是,他并没有急着和石虎会师,却弯弯拐拐地像捉迷藏,攻击段辽令支以北(今河北东北)一带。
段辽火冒三丈,想寻慕容皝决战。慕容翰劝他说:“目下石虎十七万人马压境,这是我们的大敌。不如和慕容皝联合,共同对抗石虎。要是用主力和慕容皝作战,万一遭到挫折,那怎么去对抗石虎?”
慕容翰这话可能有为慕容部考虑的心理因素,但从段辽来看,的确该受重视。可惜一听这话,坐在旁边的段兰就来气,他说:“上次在牛尾谷要不是听你胡说,慕容皝恐怕早消灭了,怎么会有今天的困局,这次再不能听你的了!”
慕容翰的劝说没起作用,段氏兄弟决心先打慕容皝。不料他们这次进攻真遇上了慕容皝伏兵,几乎全军覆没。而他们的南线,也被石虎打得落花流水,残破不堪。段辽回到军营,身边已经别无大将,想起自己算是好汉一条,落得如此下场,忍不住对着孤单的慕容翰诉说自己的不幸。说到伤心处,他的男儿泪竟也洒落一地。但这无济于事,他已经无力再战,只能逃跑。以后逃跑不成,就打主意投降。先降石虎,再降慕容皝,最终由于过不惯被俘和投降的生活,心里痒痒的谋反,遭慕容皝杀头。
慕容翰和段辽分别的时候,看见段辽凄凄惶惶的,安慰了他一阵,带着自己的两个儿子投奔宇文部去。
宇文部首领宇文逸豆归和段辽不同,他完全不像段辽那么看重慕容翰,倒很嫉妒投奔前来的这位名将,给他的待遇极低。无家可归的慕容翰陷入了更难堪的境地。
统一北国 九
考查慕容翰生平,可以说他不仅在慕容燕国是顶级将才,在整个五胡十六国一百多年区间里,他其实也是冒尖大将才之一。史载他“膂力过人,猿臂工射,”“多权谋,善抚接”。投奔宇文部以前,无论在他父母之邦慕容部,还是他客居的段辽部,都有卓越的战功建树。想不到流落到宇文部,被看得形同普通兵卒,甚至普通兵卒不如,受人嫌猜。慕容翰内心的愁苦无处宣泄,索性酗酒装疯,或者乞讨求食,一副邋遢相,有时干脆横卧在村边路口,让路人讪笑。这一来,人们都说慕容翰疯了。
“慕容翰疯了吗!”宇文逸豆归长吁了一声,接着想,“疯了更好,免了我妒贤忌才的名声。假若不疯,一旦得势,说不定将我火并了去,逸豆归的人全变成慕容翰的人!”
逸豆归这么想,就放下了对慕容翰的担忧,也不再注意他的行踪。慕容翰乐得到处转悠,把宇文部腹地的情况摸个一清二楚。他还在眷恋自己的父母之邦,相信了解的情况终将为父母之邦派上用场。
也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吧,慕容翰转运的机会终于到了。慕容皝在收降和处死段辽的过程中,逐渐了解到慕容翰投奔过去后的一些情况。
“我还以为他时刻都在算计我呢,原来他像刘备的大将关羽,身在曹营心在汉,并没有对我忘情。牛尾谷之役是他设法解围!”慕容皝暗自思忖。
于是他派出一个叫王车的商人假扮经商往宇文部去打听慕容翰近况。王车是个精明商人,慕容翰认识他,也猜得出他常常在自己身边转来转去的目的。但慕容翰没有当面说出什么要求,只是一边点头,一边不断用两手抚摸自己的胸膛。当王车将慕容翰的奇特动作表现报告慕容皝的时候,慕容皝纵声大笑。
“慕容翰表示他思念故国,想要回来,他有很多话要对我倾吐。”慕容皝说,“可他怎么冲出宇文部呢?——这样吧,王车,你再去宇文部一趟,带张慕容翰合用的特制硬弓去,背着人送给他,相信他有了这弓,立刻就会成为无敌飞将军。”
王车照办了这些,慕容翰果然迅速恢复了他往日的威风。在一个黑夜,他偷偷带着两个儿子,在宇文归马厩里窃得三匹骏马,背上硬弓,疾驰上路,奔向故国。
消息传进逸豆归耳朵,逸豆归知道上当,当即派出一百多名骁骑追赶,指令必须将慕容翰活捉或者杀死。第二天清晨,慕容翰被骁骑追上了。
面对气势汹汹的骁骑,慕容翰毫不慌张。他高声说:“你们听好,我在你们那里呆的时间不短,不想杀你们。可你们不要逼我,逼我没有好下场。知道我弓箭的厉害吗?你们不妨在离我百步的地方插上一把刀,我若百步外一箭射中刀环,你们就赶紧回去;一箭射不中,你们可以追杀。”
逸豆归的骁骑虽然个个擅长骑射,却没人能百步射刀环。骁骑头目以为慕容翰大话吓人,果真跳下马背在远离慕容翰百步的地方竖起他的战刀,回应说:“好吧,慕容翰,你射我的刀环试试。”
慕容翰翻身下马,弯弓搭箭,嗖地一声,正中刀环。那刀环火星迸飞,旁边的骁骑们个个吓白了脸。眼见慕容翰从从容容跨马上路,再没人大胆追赶。
慕容翰百步射刀环的功夫的确叫人惊服。读过《三国演义》的人都钦佩辕门射戟的神箭手吕布,他凭一箭射戟威震袁术大将纪灵,解救了刘备,慕容翰百步射刀环,那射技绝不在吕布之下,他镇住宇文部骁骑自然不足为奇。
慕容翰父子回到故国,受到了慕容皝的热烈欢迎。慕容皝说:“由于做兄弟的我没有及时与兄长沟通,连累兄长长期在外受苦,想起来就内疚就痛心。希望兄长不计前嫌,原谅老弟。”
慕容翰连连告罪,说都是自己的罪过。“自己用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愧对祖宗神灵,愧对兄弟亲戚,只有自责,哪里敢有丝毫的怨尤?……”说着说着就眼圈潮润,屈膝下跪。慕容皝一把扶住,说:“怎么敢委屈兄长,真要折杀老弟了。”他的眼眶里也蓄满了泪水。
此刻,这对异母兄弟的情感应该都是真挚的。慕容翰的心本就牢牢地拴着故国,逃离是不得已。在段辽、在宇文部,他也许有逐步发展,创建另一个慕容部的设想(这仅仅是猜测。慕容翰本人从没说过),但他在国外的遭遇十分不妙,能回到故国,受到慕容皝的欢迎,他感觉如同再生,一种感激之情由内心深处发出,不消说是无比地真挚。慕容皝对慕容翰的逃离也确实感觉内疚,现在这位异母兄长翩然来归,对自己感激涕零,他坐得一位大将,那喜悦当然也不会是作假。
慕容翰从此又住进了建威将军府,恢复了他父亲慕容廆早已封给的建威将军称号,准备以身报国,不负平生。。 最好的txt下载网
统一北国 十
直到现在,慕容皝的主要工作还是窝里斗,他杀死了两个弟弟,还暂时收服了一个哥哥。如果他的作为仅只如此,那他的英豪称呼就很不够分量。但事实不是如此,他还有其他重要作为。
在击败段辽的同时,他曾经和后赵石虎大战,打败不可一世的石虎。
那一次胜利,慕容皝得力于手下三名将领的辅助。战前,石虎找了个由头,指责慕容皝失信,没有在进攻段辽中按约定和后赵军会师。抓住这条由头,石虎调集几十万人马大举攻燕(慕容皝打败段辽,已经自称燕王),直逼棘城。石虎的凶残是众所周知的,一时间,不仅燕地一般人恐慌,慕容皝本人也胆怯得打主意外逃。
这时,他帐下将领慕舆根站出来建议:“大王一走,赵国会迅速占领燕国。进一步壮大他们的力量,我们将走投无路。大王不走,棘城决不是石虎可以很快拿下的。时间拖长,石虎吃不消损耗,只能退兵,我们就会取胜。万一顶不住,我们到那时再走也不晚,为什么要望风而逃呢?”
这番话稳住了慕容皝,他点头称是,决心守城。不过,后赵兵马蜂拥而来,马蹄声、喇叭声,和飞扬的尘土混成一片。黑云压城城欲摧,一种惊恐情绪依旧弥漫在所有棘城人心上。
慕容皝帐下又转出来一位名叫刘佩的敢死将军,他一拍胸脯说:“大王,让我带支骑兵出城冲杀一阵试试。我想,我至少能打击敌兵的气焰,增强军民守城的信心。”
慕容皝很赞赏刘佩的勇气,让他挑选了几百骑人马出城。刘佩的确不错,他带头冲锋,杀得血染战袍,得胜而归。几百名冲阵的勇士受到守城人员兴高采烈的欢迎。人们感到,石虎的军队虽说凶狠,其实并非不可战胜。
这以后,棘城开始了紧张的攻防战。赵兵像蚂蚁般身披铁甲,架设云梯爬城,慕舆根、刘佩等人就率领守城燕军日夜砸云梯,烧云梯,对着爬城的赵兵泼沸水甚至泼沸油,反爬城。双方的玩命对抗持续了十多天,石虎果真像慕舆根说的那样,粮草越来越少,补给严重缺乏,无法坚持,只得下令退兵。
这会儿,辅佐慕容皝棘城取胜的第三位人物露了脸。第三位是慕容皝的儿子慕容恪,慕容皝让他率领两千铁骑追赶后撤的赵军。慕容恪足智多谋,他一路追赶下去,顽抗的就杀,投降的就收编,一共消灭赵兵三万有余,把石虎打得狼狈逃跑。燕国的势力趁机扩展到了河北境内的凡城。
同后赵作战初期,慕容皝心存恐惧。这不足为奇,面对危险,谁的第一反应可能都有惊恐。可贵的是,一听正确意见,他立即省悟,作出了恰当的决策。从善如流,这正是英豪的表现。
而且,在紧要关头,他不只听到好建议,也听到了许多不正确的意见。有人就劝他投降石虎,说投降是安全上策。
慕容皝说:“我正要取天下呢,怎么说起投降来了。”
慕容皝的心,始终倾向和强敌对抗,他在摧毁石虎暴行中起了非同等闲的作用。
慕容皝的第二项重要对外胜利是对高句丽和宇文逸豆归作战的胜利。
这次胜利同慕容翰密切相关。慕容翰从宇文部逃回慕容部,向慕容皝建议说:“宇文部长期危害我们燕国,现在的当权者宇文逸豆归靠篡权得位,他办事糊涂,人心不附。我深知那里的情况,如果起兵进攻,肯定百战百胜。只是高句丽和我国接近,进攻宇文,他们会有唇亡齿寒的感觉,免不了给我们制造麻烦。我们留兵太少,就不能守卫;留兵太多,又无法进攻。因此,在打击宇文部前,要先将高句丽拿下。拿下高句丽,回头再取宇文,只不过随手顺带的功夫。得这两地,我们再没有后顾之忧,就能进取中原,光大我们祖先的事业了。”
慕容皝完全同意这个意见,因为扫平宇文、高句丽等部族集团,然后争夺中原的意愿,他一点不比慕容翰弱。慕容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