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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斯。”
这个名字一经报出，室内顿时寂静了片刻，然後一片夹杂著响亮口哨的起哄声轰然响起。
“哟呼，有好戏看了！”
“这回一定热闹了。”
“上个礼拜Ａ区破获的那起变态杀人案真是很耸动啊。”
“的确，像纪斯那样肯出卖色相的警员可不是太多。”
“哈哈，我怀疑他巴不得有表现的机会。”
……
提到纪斯，所有人的言语中都不由自主地带出一些轻佻，但这也怪不得别人，在警察圈子里纪斯的风评实在让人汗颜，办案不按牌理出牌，性格放肆嚣张，私生活混乱到无以复加……简直就是“麻烦”的代名词。
陆凯恩把双腿架上桌面，用舒展的姿态斜靠在椅子里，一边听著大家热烈的讨论，一边随手拿过一本文件打开来盖在头上，公然进行小憩。
纪斯啊纪斯，希望你不要真的如传说中那般“另类”……
感到面上的遮光物给人摘走，陆凯恩没有动弹，以为是哪位无聊的同僚，便懒洋洋地拖了长声：“干──嘛？”
“知道吗？你这副样子尤其性感。”
直到陌生而充满笑意的声音传来，陆凯恩才皱著眉头睁开眼睛，一张英俊帅气且神采飞扬的脸出现在眼前。
“纪斯？”
“没错。”纪斯扯大嘴角，主动向他伸出右手。
被一个本身相当性感的男人称赞为性感，陆凯恩无论如何高兴不起来。
他敷衍地与之握手，却随即愈发头痛了──对方居然用指尖轻轻地划过了自己的掌心，带著鲜明的挑逗意味。
以後的日子恐怕不会太平。陆凯恩不得不产生这样悲惨的预感。
“过来，我为你介绍一下新同事。”
“不用了，”纪斯温和地拒绝，回身看看墙上的挂锺，又说：“午餐时间到了，不如我请客，大家边吃边聊？”
“太好了！”
“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
小小的办公室因为名为纪斯的男人而第一时间沸腾开来。
警署餐厅里，大家把桌子拼在一起，六个人围成一圈。
作为小组中唯一的一位女性，何佩仪有点大大咧咧的男孩气，她肆无忌惮地把纪斯端详了一番，跟著做出评价：“你是除陆sir之外，我见过的最有型的男人。”
“哦？”纪斯露出兴致盎然的表情，状似随意地搭住身边陆凯恩的肩膀，丝毫无视後者反感的一瞪，“那我和陆sir比呢？”
何佩仪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如果选情人的话，你一三五，陆sir二四六，但如果选老公的话，我一个都不要。”
“为什麽？”
“因为你们都不是好男人啊，playboy的标签已经印在你们额头上了。不管外在表现是如何的不同，其实你们骨子里都是一样的人，不适合交付感情也不适合接受感情。”何佩仪笃定地发言。
女人的第六感灵敏得令人咂舌。纪斯笑著摇摇头，对陆凯恩暗示性地抬抬眉毛。
陆凯恩不置可否。
事实上，纪斯要比想象中的好相处，人很和善，对谁都是亲切热情，举止中更有一种富於气概的洒脱。不多时，全组就和他成功打成一片。
有人提议让纪斯讲讲Ａ区那起连环杀人案，纪斯也不推辞，简明扼要地叙述了一遍。既没有夸夸其谈，把破案的功劳全盘揽入自己怀中，也没有吞吞吐吐，羞耻於自己过於出位的行径，异常自然坦荡的样子。
大家还在热闹，陆凯恩却擦擦手站了起来，同时极度恶劣地把用过的纸巾揉成一团扔进纪斯刚要递到嘴边的奶茶杯子里，施施然开口：“差不多了，各位。”
纪斯悻悻地皱著鼻子，“你总是这麽扫兴，还是专门不捧我的场？”
闻言，陆凯恩忽然邪气一笑，凑近纪斯的耳边，呵著气说了句：“当然是後者，我以为你对此相当清楚。”紧接著便扬长而去。
哼，你当只有你会这招？
在众人的哄笑中，纪斯当场愣在原地。
回到楼上，小组成员们开始各行其是。纪斯瞧瞧自己空荡荡的桌子，抓住距离最近的同事沈志良问道：“现在咱们小组在办什麽案子？”
沈志良还来不及回答，陆凯恩就走过来把一大叠材料扔在他面前，“慢慢看。”
纪斯翻阅的速度极快，几乎叫人怀疑他是否确实接收到了里面的内容。最後他撇撇唇发表看法，颇有点遗憾的口吻：“好像都是十分无聊的案子。”
“是啊，我们Ｂ区没有Ａ区那麽多变态啊。”陆凯恩凉凉地。
“啧，真是可惜。”纪斯则非常配合地做出惋惜状。
“铃铃铃──”
左手边的电话响起，陆凯恩接通，简单地报上名字。
“好，我们马上到。”
放下话筒，陆凯恩对兴奋望过来的纪斯抬了抬下巴，“你要的大案子来了。”
於是对方那双漂亮的黑眼睛立刻就亮了起来，两束炫目的光芒穿过空气，让陆凯恩的心猛地一跳。
冷血动物－２
×××
来到出事地点，鉴定科已经到位。
勘察人员忙著拍照取证，陆凯恩和纪斯便四下巡视了一番。
高级公寓里干净整洁，一切井井有条，没有打斗过的痕迹。陆凯恩跪在卧室的地板上，伸手到衣柜底下摸了一把，连最隐秘的角落都没有一丝灰尘。
纪斯瞥一眼他的指尖，笑言：“这栋房子的主人有严重洁癖？”
“天知道。”陆凯恩示意正提著证物袋到处转悠的黄文杰过来，问道：“情况怎麽样？”
“死者为女性，死亡超过十二小时，初步断定致命伤为後脑的钝器重击，其他还有待验尸结果。”
“继续。”
“现场没有留下什麽线索，也许你不相信，但我们连指纹都没找到一个。”
“哦？”陆凯恩颇为惊讶，“凶手杀人之後还有条不紊地为房子做了大扫除？”
“事实就是如此。”
“什麽人报的案？”
“邻居家的小女孩，她的狗闻到了血腥味。”
陆凯恩点点头，“没有强行入室的迹象，极有可能是熟人作案。”於是指挥纪斯，“你去问问，除了屋主之外，这里还有什麽人经常出入。”
纪斯欣然领命前往。
悠哉游哉地踱过去，把左手往高中生模样的女孩身後的墙壁上一搭，低头熟练地绽开了一个电力十足的笑容，对方的脸立刻就红了。
“警、警官……”
陆凯恩远远地看到这一幕，有些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这样的男人，真是全民公敌。
稍後，纪斯带回了他靠卖笑换来的消息──被害人有一个交往了很久的男朋友周耀山，昨晚应该来过这里，因为午夜前後女孩听到隔壁传来了一男一女争吵的声音。
陆凯恩打电话给警局提取周耀山的资料，决定马上去请他回来“协助调查”。
刚要宣布收队，那头的纪斯已将这两个字脱口而出。转身对上面色不善的陆凯恩，他玩世不恭地敬了个礼，“对不起，抢了你的台词。”
出门的时候，一路都在东张西望的纪斯脚下被什麽东西一拌，身形跟著歪了歪，走在身边的陆凯恩下意识地扶住他，同时不忘借机嘲讽：“你的身手果然如传说中矫健。”
纪斯笑得格外开怀，拉著他的手与自己十指交握，举高了说道：“你看我们的手形很合呢。”
气氛瞬间凝固。
周围的同事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撇向一边，努力摆出正直的嘴脸，暗地里却全在关注事态的发展。警队中最富争议的两个人物在同一小组碰头，正面交锋的好戏众人都期待了很久，更何况此刻场面正是极度暧昧，任谁也不想错过其中任何的精彩镜头。
然而陆凯恩叫所有人都失望了，他只是冷冷地甩开了纪斯，把手在裤子上反复擦了两下，无限鄙夷地：“很抱歉，对我来说，你的手不够小，也不够软。”
大家纷纷尴尬地咳嗽，纪斯却好像一点也没受到打击，仍旧乐颠颠地跟了上去。
在家中顺利找到一号嫌疑犯周耀山，面对警察上门，他的表现非常镇定，什麽也没问就说了句：“等等，我去拿件外套。”
一行人回到警局，陆凯恩安排同组的沈志良和郑中泰为周耀山做笔录，自己则与其他组员坐在监视器前观察他的反应，一边讨论案情。
“一上来就认罪，这人够爽快的。”
“我询问过大厦管理员，由於停车场有直通电梯，所以他也不能确定周耀山离开的时间。而且之前停车场的闭路电视坏了，到今天早上才修好。”
“有这麽巧？”
“的确是凑巧，这个没有什麽可疑问的。”
这时沈志良和郑中泰一前一後走进来，表情略显玩味，“他的口供一点问题都没有，细节清晰有条理，和现场情况以及验尸报告也都相互吻合。”
“问题就在於太吻合了。”陆凯恩把双腿从桌面抬了下来，起身对纪斯比个眼色，“走，我们去会会他？”
周耀山是个给人第一印象非常美好的男人，身上有种安宁闲适的气质，不张扬，但是让人很容易就感觉得到。他坐在问讯室里喝纸杯装的口味欠佳的咖啡，却好像是坐在自家客厅招待客人那般轻松自在。
陆凯恩静静地跟他对视了几秒锺，然後开口：“既然打算好了要认罪，为什麽当时还要把公寓里的指纹脚印一一擦掉，连一根头发都没剩下？”
周耀山温和地笑，“我想运气好的话，我或许会遇到一堆白痴警察，那样我就能侥幸逃脱制裁了。”
纪斯哗啦啦地翻动著他的档案，不经意地问：“你是个画商？”
“没错，我经营山海画廊。”
“啊──”纪斯惊喜地叫出来，引得陆凯恩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你就是山海的老板？我上个礼拜还去你店里逛过，你们挂在转角位置上的那幅《怒放》我一直很心仪呢，可惜问了几次，店员都说不出售。”
“呵，喜欢的话送你也无妨。”
“真的吗？”
“我明天即委托画廊经理给纪sir送过去。”
“这怎麽好意思呢……”
陆凯恩的太阳穴突突跳个不停，他一忍再忍，终於决定出言阻拦这个话题，以避免它接下来向更为荒唐的方向发展。
而纪斯却突然横空来了句：“‘海’是谁？”态度正经到近乎於冷酷。
周耀山重重一怔。
“你的女朋友也就是死者，中文名字陈敏诗，你没有其他的兄弟姐妹，这间画廊也并不是与人合夥开办的，那麽这个‘海’是谁？”纪斯的话说得又急又快，根本让人无力招架，“据我所知，你的画廊里除了《怒放》之外，还有一幅作品也是不对外出售的，名字正巧叫做《山海》，里面不是山水，却是两道模糊的人影，一个是你，另一个是谁？”
周耀山的牙关紧紧咬住，恶狠狠地回答：“没有谁，我胡乱叫的不可以吗？”
“当然可以，”纪斯抱著手臂靠回到椅背上，笑得有些冷，“我不过是随便问问，你何必那麽紧张呢？”
陆凯恩再次看了他一眼，但这一回其中的内容显然有了很大的改变。他慢悠悠地说道：“周先生，你见多识广，不知道有没有听过这样一种说法──惨遭不幸的被害人临死前，视网膜会保留下眼前凶手的影像，国外有几宗案例就是据此成功侦破的。”
周耀山哼了哼，“站在敏诗面前的就是我，这一点我已承认过了。”
“哦──”陆凯恩故意拖出恍然大悟的尾音，“可是死者唯一的一处致命伤是在後脑啊。”
纪斯与他默契十足，用万分羡慕的目光上下打量著周耀山，语气简直崇拜了到极点，“原来画商的外表下，你居然是个异能人士，真是失敬失敬。这招叫什麽，分身术？”
周耀山猛然瞪大眼睛，激动得从椅子上跳起来，强辩道：“我说的是等敏诗倒下，她最後见到的人是我。”
“好了好了，不要解释了。”纪斯做了一个安抚的手势，“你非要认罪，难道我们警察能不给你认吗？”
周耀山只得颓然坐下。
陆凯恩考虑了一会儿，接著对纪斯说：“你先出去，我单独和他谈谈。”
“为什麽？”纪斯的表情立刻变得委屈，“你跟他有什麽事瞒著我吗？”结果被陆凯恩在桌子底下踹了一脚，他这才嘟嘟囔囔地蹭到了门口。
之後，陆凯恩回身关掉了监视设备的开关，从口袋里掏出烟来，递给周耀山一支，用眼神询问：来不来？
周耀山沈默著接过。
“替人顶罪？”陆凯恩帮两个人都点燃，用完全不似质问的口气，就仿佛一个老朋友的随口关怀。
周耀山深深地把烟吸进肺部，又缓缓吐出，点了点头，怅然也坦然。
“值得吗？就算判误杀，你也要在监狱待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