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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物语-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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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爱卿,卢见曾可是尔的姻亲?”

  “正是!”

  “那你可知晓卢见曾涉案两淮盐引?”

  “略有耳闻。”

  “那又为何私自透露消息给卢见曾?”

  “臣没有做那等事情!”纪昀强装镇定。

  “没有?我看你定是漏言了,不然那卢、高、普三家怎么会同时转移走资财?”

  “为臣冤枉,臣确实不曾透露过半句话给卢家!”纪昀信誓诞诞言道。

  纪昀还真未开口告知或写亲笔信提醒卢家只言片语有关两淮盐引案的事情,他只不过是通过暗喻的手法让卢家知晓情势,外人挑不出任何错处来。

  在执殿太监处刚刚得到消息的高云从附耳在乾隆身边小声说了句话,乾隆顿时厉声喝问道,

  “那你为何派亲随送封密信给卢府?信上不是说两淮盐引的事?”

  “臣没有写信给卢家,信中并无一物,也未曾透露半句有关案情之话,还望圣上明断。”直到此刻,纪昀额头略微出汗,居然被大内发现自己曾经送东西进卢府,这有点难圆话了。

  “哼哼,那信上写了什么?都讲给朕听听。是不是信中附上一些茶一些盐啊?”乾隆立刻点出了重点所在。

  纪昀神情马上萎钝起来,腿一软,人就趴在地上半天不吭声。

  “你那是行变通之法告知犯官转移财物,‘盐案亏空查(茶)封!’,是不是这个意思啊?就你这点小伎俩还敢蒙骗朕不成!”乾隆声音越来越大,整座乾清殿都有点晃动的感觉。

  满朝文武都不敢作声,也唯有于敏中在暗自开心,这下姓纪的有好戏瞧了。

  “皇上严于执法,合乎天理之大公。臣惓惓私情,犹蹈人伦之陋习。臣请圣上发落。”纪昀跪在地上,半天就说了这么一句话。

  现在要思考的是该如何惩治此人,若不严惩,这天下的官都学他那可不就乱了套,王法何在,自己的尊严何在。但这纪昀才学难得,又在内廷走动多年,一直忠心耿耿,也不忍心杀了他。就刚才那句‘皇上严于执法,合乎天理之大公。臣惓惓私情,犹蹈人伦之陋习。’甚是体贴啊。乾隆思虑着。

  “诸位爱卿的想法呢?”乾隆把皮球踢给在场的大臣,想看看臣子的反映。

  于敏中自然是想治纪昀于死地,快捷答道,

  “皇上,此可是犯下重罪,若不杀不足以昭显国法,更会导致纲纪败坏。奴才恳请皇上痛下决心,以诸葛亮挥泪斩马谡之气魄,斩杀纪昀。”

  于敏中一党的数位官员同时出列附和道,

  “恳请皇上严惩纪昀,以正朝纲。”

  “恳请皇上严惩纪昀,以正朝纲。”

  。。。。。。。

  杀掉纪昀并非乾隆本意,而且被于敏中这么一搞,居然朝中大部分官员都支持于敏中,这岂不是意味着他坐大了!帝王之术贵在平衡应用,岂能这般便如了于敏中所愿。

  乾隆又扫了眼在乾清殿上的众臣,想找个能替纪昀说话的官员。

  “桂爱卿,你的意见呢?”

  于敏中的死敌军机大臣、正红旗满洲都统、工部尚书加太子太保衔的阿桂可就等着乾隆的发话,他出班声如洪钟地答道,

  “皇上,是否真乃纪昀所为,还需三司会审后才能确认,现在就武断定罪,有些太专断了。臣以为,不如等三司审理完毕,确实是纪昀泄露消息再定罪不迟。”

  “若真乃纪昀所为,爱卿认为该如何处置呢?”

  阿桂仍旧不亢不卑地答道,

  “臣以为断不能杀了纪昀,此乃开擅杀大臣之先例。纪昀乃一翰林学士,罪不至死也。只要判其流徙之刑,便已收警示之效,人非完人,熟能无过,保一位栋梁之材也是我朝之福也。”

  于敏中见阿桂处处与自己作对,忍无可忍地大声反驳道,

  “皇上,阿桂与纪昀二人私交甚好,故处处为其说话。。。。。。”

  乾隆打断于敏中,冷言说道,

  “两淮盐引案现转至大理寺,由大理寺、都察院、刑部三司一同会审,纪昀有否泄露机密,也一同并案审理。朕全权交由阿桂主持,于敏中副之。退朝。”

第七节
7

  朝廷令三司严审两淮盐引亏空的消息一传出,再加上各个盐务衙门的大部分官员均被押解进京进行详细盘问,这导致扬州城大部分的盐商内心难安,都使出浑身的解数,找关系托门路,忙得团团转。

  身为盐商总商的江春,自然在第一时间拜访了许维。目前在扬州的盐道官员都无法见客,身旁均有大内侍卫严加看管,也只有许维这类官员的亲随们还有机会探听到一些风声。

  当许维再一次见到江春的时候,他发觉江春似乎一下子老了十岁,那脸色憔悴不堪,眼袋高垂,顿时故作惊讶地说道,

  “江老先生,您这是怎么了!才几日不见,被何事烦恼成这般模样?”

  江春在心里骂了许维几句小猾头,他哪会不知道自己目前的窘境啊!打了个哈哈说道,

  “还是许小哥轻松自在,老朽真是羡慕啊。”

  “江老先生,我也不说废话。您此次前来可是因那两淮盐引案,怕受到牵连而前来问计?”

  江春愣了下,许维居然如此单刀直入,开门见山就把自己的来意讲个一清二楚,应该是有主意才是。

  “看来许小哥是智珠在握,老朽愿洗耳恭听。若真能保我平安无事,定奉上一份厚礼,且我江家日后定当受您随意驱使。”

  名震两淮的江家肯受自己的驱使,这条件不可谓不厚,至于钱财则难入许维法眼。

  许维喜笑颜开说道,

  “那就多谢江老先生的抬爱,日后说不定真要倚仗你们江家的地方。”

  “只要能渡过这一次的难关,一切都好说。”江春深知两淮盐引案已经牵动朝廷上下无数双眼的关注,稍一不慎便是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的地步。

  “江老,这是我刚画的一幅图,请过来一观。”

  许维变戏法般拿出一幅画,江春踱步上前,接过画后仔细地观看。

  这是许维花费了三天三夜才画出来的一幅运用到西方画法的八幅一组的名为《鬼趣图卷》的画。

  第一幅,是在一片弥漫的烟雾中,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一些离奇的面目和肢体,似真似幻。那虚无飘渺的形象,就是“鬼”;第二幅,画面上是两个鬼:一前一后,疾速前行。后面跟着的鬼,头戴缨帽,很瘦,有人认为画的是一对主仆;第三幅,画的是一个穿着华丽而面目可憎的“阔鬼”,它手拿兰花,贴近一个女鬼说悄悄话,旁边还有一个鬼在窃听;第四幅,画的是一个矮鬼,拄着拐杖,一个红衣小鬼为他捧着酒钵;第五幅是一个绿头发鬼,脚和手臂都很长,在作捉拿状;第六幅是一个大头鬼,正追赶着跑在前面的两个小鬼。两个小鬼一边奔跑,一边慌慌张张地回头看;第七幅中,一共画了4个鬼。一个鬼打着伞在风雨中疾行,紧紧地跟在前面的一个鬼后。还有两个小鬼,头出现在伞旁,没有身子;第八幅,画的是两具白骨骷髅,一男一女,站在树丛中的一座古墓旁说话。

  许维运用了一种独特的技法,就是用水将整张画纸打湿,然后作画。在湿纸上作画是需要技巧的,落笔的轻重缓急都是关键,许维的湿纸画法则运用恰到好处,整个画面布满幽冷的鬼气,满纸烟云,鬼气森森,但不狰狞恐怖,给人一种强烈的视觉震撼。

  “啊,许小哥,此种画法老朽还从未见过,看来你是开创了一个新画派啊!若是拿出去必受人追捧无疑。

  这幅《鬼趣图卷》又有别于民间传说的狰狞恐怖的形象,用写实和夸张相结合的手法塑造出鲜明生动的形象,渲染烘托鬼域特有的情境,形象个性突出,神态生动,造型新颖。”

  江春边观赏着画边说着自己的见解,毕竟他经商多年,为奉迎高官显贵而经手的名画不计其数,自然而然培养出相当高的赏画修为。

  “这个图其实更像来自于西洋的人体解剖学,具体来说整个就是《人身图说》翻成中文之后的插图。不过这其中也有点问题,就是许小哥画的要比《人身图说》好,更接近西洋的原本。没想到许小哥如此擅长西洋画法”

  许维不由对江春刮目相看,没想到这个老东西居然也知道西洋的学识,看来还是小看了天下人。

  江春不愧是老江湖,他不仅把这画的表面看得一清二楚,还把内在的含义也看透了,关键在第八幅画上。

  这幅画的背景是寒林。

  从元代开始出现了“寒林钟馗”的组合,而且因为元人的文人气比较强,把钟馗改造成了一个骑驴觅诗的文人形象。另一个经常画的题材是“钟判官”,钟馗到阴间做了判官审鬼。还有一种是醉钟馗,扬州八怪之一罗聘就曾给御史曹学闵画了一幅醉钟馗,表示现在是太平盛世,负有“捉鬼”之责的御史也无事可做,整日醉卧。

  总结来说,钟馗就这么三种:寒林、判官、醉。

  而尤其重要的是,在西洋的人体解剖图中,画的“主角”本来是一个手持镐头挖坟的劳动者,到了许维这里就成了上等人,而另外一个人还在作揖,这样一来,两个人之间就有了社会等级的分别。

  又是钟馗,要求伸张正义;又是等级关系,这无形中就是在影射朝廷与两淮盐商了。

  再加上让江春观注到的意象是“鲍家诗”。

  “鲍家诗”是鲍照的诗,自从李贺写了“秋坟鬼唱鲍家诗,恨血千年土中碧”这两句诗,鲍家诗的意象就广为人知了。“碧血”的典故说的是苌弘含冤而死,血化为碧色。

  而在第八卷图的左下角还就留着这么一首诗:

  *一卷鲍家诗,翠袖天寒泣竹枝,定右秋坟鬼争唱,三更正是雨来时。

  这就明白着挑明了说有冤要申述,都要求钟馗主持公道了,看来怨气甚重啊!

  更成为画龙点睛之笔的是许维在第八幅图上题的诗:“落叶荒村急,寒星破月明,不眠因酒薄,开户觅秋声。”

  “落叶荒村”的出典是《琴心记》:“落叶荒村,搅西风去来飘滚叶呵,今日归根,何日逢春。”这里的“春”应该就是自己江春的春,而自己的花园就叫“秋声园”。

  综上所述,鬼趣图卷要说的就一句话,我江春冤枉啊!

  “许小哥,我要这画放在家中也无用啊!”江春装傻充愣,想听听许维的见解。

  许维也不藏着掖着,他年纪虽小,可眼力绝佳,感觉敏锐,朝廷的邸报稍一琢磨便品察出了内在的含义。

  为了能在江春眼中留下个深刻印象,许维可是绞尽脑汁才想出这么个完美的方案,于是郎郎说道,

  “江老先生,您拿走此幅图后,应立刻派人上京送画给内务府总管英廉,再通过他的手上呈天听。而您老对外只能说一句话,‘惟磕头引罪,绝无牵引’,杜绝其他人怕引火烧身的念头。”

  “这般做*不会弄假成真?”江春倒也有如此想法,只是摸不准乾隆的具体意思。

  “朝廷应该不会行那杀鸡取卵之事。我观看了近几期的邸报,上面说的都是要严查官吏贪污腐化之事,并无任何与扬州诸位盐商相关之事,江老先生大可放心。

  而且归根结底来说,此案无非就是盐道官员们把各位盐商的每引盐上缴的公用银克扣,私下分赃,与你等并无一丝一毫的关联。至多朝廷要怪也就是怪诸位向朝廷官员行贿罢了,这又上不得什么罪!”

  “那此画我立刻让人送往京师。”

  “不,不能是你江府中人去送,而要换个有名望的人,而且江老你还要广请名士在此画上题词,把影响继续扩大才是。”

  “那许小哥以为谁最为妥当进京送画?英廉此人老夫倒也有过交往,且他也是从江南任上出去的,应该能予我一点方便。”江春对许维的安排甚为满意。

  “扬州能担当此重任的本应属那郑那燮郑板桥郑大先生了,可惜他于三年前过世,不然由他出面最为妥当。郑先生为官十二年,政声清民,且画技高超,堪称扬州一绝,他出面必将马到成功啊。”

  “郑先生英年早逝,确实可惜。”江春陪着叹息了一声。不过心内却是另一想法,老子我买了那么多幅郑板桥的画,他要不死这画怎么能升值啊!越早死的人的画可是越值钱的。

  “那我看还是由罗聘罗遁夫出马吧,假托乃他亲笔所画,上京求知己。此次前往京师可是费时费力之事,年轻人耐力足,应该可以胜任。”

  “罗聘?扬州八怪之一,新崛起的画家。好,正好此人还欠老夫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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