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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四位都算是熟人了，省略了无意义的寒暄和套话，一路上聊得是夏洛特长公主正式订婚的新闻，长公主的婚期定在五月，劳伦斯上校主动说，靠近威斯敏斯特教堂的一栋位于街口的小楼是属于他所在的团部的，因而到婚礼那天，两位小姐可以跟着安德鲁牧师，去那栋小楼近距离看到新郎新娘。
至于上校本人，简对他羡慕极了，因为他要作为新婚夫妇卫队的一员，伴随他们婚礼的全过程。
“勒弗罗伊小姐，这没什么好羡慕的，”安德鲁牧师笑嘻嘻的，“相信我，任何一个未婚的英格兰男人，都不愿意参加长公主的婚礼，特别是当她被个德国佬娶到手。”
简实在不知道如何回答，她看看劳伦斯上校，发现做兄长的似乎也有同样的感触，就在这时，史密斯小姐突然开口了。
“劳伦斯牧师，我想长公主能够嫁给英格兰男人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史密斯小姐说的是事实，甚至是史实，但恰恰是这一句，把谈话从牧师制造的尴尬引上了正轨，简很满意，并且发现不仅仅是上校，连安德鲁牧师的脸上也露出了惊喜。
简于是附和道，“我觉得长公主能留在自己的祖国，已经算得上一种幸运了，如果她不是王位继承人，还必须要远嫁异国呢。”
“或者独身终老，”安德鲁牧师又咕哝了一句，“总而言之，做王室的公主没什么幸福可言。”
“特别是我们的公主，”劳伦斯上校叹息着，“她上面两代男性，要把整个王室的脸面都丢光了。”
“这么说来，长公主能找到一个好丈夫，已经算是幸运了，”简补充道。
“那位利奥波德亲王，很有野心，”史密斯小姐摇摇头，“我希望他能把这个国家引向好的方面。”
“整个欧洲大陆，有这样的野心又身份相配的男人并不多，”安德鲁牧师笑道，“没有野心的人，不会来娶我们的这位公主的。”
但凡在伦敦的人，对王室秘闻多少都知道一些，史密斯小姐也曾把她所知道的告诉简，于是四个人便根据各自了解的情况，对安德鲁牧师的这句话发出了不同感慨。
很快也就到了泰勒太太的宅子。
013 先机
斯特林家虽然现在已经是高门大户，但在数代之前，不过是一个商人家庭，到了现在菲茨威廉。斯特林先生祖父那一辈才算步入政界。正因为如此，斯特林家必然还有些身份低的亲戚，比如泰勒太太的夫家，上一辈和斯特林家还是表亲。泰勒家一直是齐普赛有名的珠宝商人，泰勒太太也正是凭着这样的身份，和斯特林家依旧保持着良好的关系。
因而简一走进泰勒太太家的客厅，就看到了斯特林先生，她的第一感觉居然是替伍德汉姆小姐觉得遗憾，这位小姐要知道她错过了同斯特林先生见面的绝好机会，不知要怎样懊悔呢。
大家打过招呼，便坐下来闲聊，简看了半天，才确认在座的一位是布莱顿牧师，她不敢和史密斯小姐说，东张西望着，突然发现安德鲁牧师靠在窗户边上，在向她招手。
简一走过去，牧师就压低了声音，“我妈妈叫我介绍布莱顿牧师给史密斯小姐认识，你们也是这么想的么？”
简只能笑了笑，“我对布莱顿牧师了解不多，一切都是令堂的安排呢。”
安德鲁牧师似乎不经意的咬了咬嘴唇，“我可真不愿意当介绍人啊，眼看着乔治。布莱顿那小子比我先结婚，可真是让人嫉妒。”
“安德鲁牧师，”简觉得牧师的表情很好笑，她只抓住了对自己有利的部分，“你的意思是说，布莱顿牧师和史密斯小姐很般配么？”
“我可没有这么说，”安德鲁牧师赶忙摇头，然后又无可奈何的笑了笑，“我这就去介绍他们认识好了。”
简就没有过去，远远的看着史密斯小姐和两位牧师笑嘻嘻的说话，正在这时，斯特林先生走了过来。
“勒弗罗伊小姐，好久不见，”他鞠了一躬，“我记得最近有几场舞会你都没参加。”
“是啊，我在学画画，还要抽出时间跟劳伦斯太太学点儿女红。”
斯特林先生仿佛吃了一惊，“哦，勒弗罗伊小姐，我不知道你有这么多的爱好。”
“爱好谈不上，”简笑了笑，“我只是希望多学一点儿东西，使自己的人生充实一些。”
“勒弗罗伊小姐，你觉得学问越多人生就越充实么？”斯特林先生微微一笑。
“这我可说不上来，”简摇了摇头，“不过我觉得，多一些技巧至少是有益无害的。”
“对于小姐们来说，好学确实是一项优秀品格，”斯特林先生盯着简，“不过，勒弗罗伊小姐，我觉得小姐们的学习重点应该放在高雅的情趣上，而并非像职业女性那样偏重于某个技巧。”
“你的观点无可厚非，”简虽然打心眼里不赞成这一观点，措辞却还是留了余地，“不过，像绘画，女红之类的技巧，我觉得只有掌握了技巧本身，才谈得上高雅的情趣。”
“那么，勒弗罗伊小姐，你掌握了技巧本身么？”斯特林先生挑了挑眉。
“很遗憾，我只学到了皮毛。”
“可是我觉得这并不能影响你的高雅，”斯特林先生微笑着看着简，“所以，高雅的情趣其实和一个人所掌握的技巧并没有太大关系。”
简不喜欢这样的诡辩，但一时之间也想不出应答的办法。正在这时，斯特林夫人在叫他的儿子了，“菲茨威廉，你在和勒弗罗伊小姐谈些什么呢？”
“我们在谈艺术，妈妈，勒弗罗伊小姐最近在学绘画，”斯特林先生不假思索的回答。
“绘画是门很高深的学问，”斯特林夫人微笑着看向简，“勒弗罗伊小姐，如果你选择学习绘画，一定要下足够的功夫，多多练习。”
“是的，谢谢你的指点，夫人，”简礼貌的回答。
“我不赞成这一点，”泰勒太太是和斯特林夫人坐在一起的，这时候插言道，“勒弗罗伊小姐如果把时间都花在学习绘画上，就要错过很多社交活动了。”
“这没什么，”斯特林夫人很随便的看了简一眼，“勒弗罗伊小姐还年轻，不用那么着急于社交，等她过了十八岁也来得及。”
简实在无法接受这两位太太这样当面谈论自己，但出于礼节，还是若无其事的答应了一声。正在这时，一直和几位太太坐在一起的劳伦斯上校突然开口了，“勒弗罗伊小姐，你上次弹的爱尔兰曲子很好听，能不能赏光再让我们享受一次呢？”
简巴不得有什么事情能让自己躲开，于是立刻走过去打开钢琴，让她感到诧异的是，斯特林先生居然也跟着走了过来，拖过一把椅子来坐在她身旁。
简一边翻着琴谱一边看了斯特林先生一眼，后者马上笑道，“勒弗罗伊小姐，我还不曾有这个荣幸欣赏你的演奏呢。”
“那么，”简笑了笑，目光又转回到琴谱上，“斯特林先生，希望你能喜欢。”
很快简选定了曲子，开始弹奏了，她没有注意到，劳伦斯上校其实早就跟在他们后面走了过来，却没有像斯特林先生那样占得先机，只能不声不响的倚在壁炉架子上，远远的看着这边。
简弹了几支曲子，就到了用餐时间。餐桌上座位的安排颇有讲究，史密斯小姐坐得离简很远，她身边是两位牧师。而简却坐在劳伦斯上校的旁边，她另一侧是威尔克斯小姐。
至于斯特林先生，则坐在他的母亲和泰勒太太中间。
这是典型的富裕中产阶级的宴席，餐桌的一端是浇着茴香调味汁的鲑鱼、化开的奶油、腌柠檬和大豆；另一端则是烤小牛腰。两旁一边是菜豆、另一边是豌豆；中间则是热乎乎、内包蛋黄的鸽肉派。随后又上了鸡肉和火腿，然后是红醋栗馅饼。
这宴席如此之丰盛，相应的，必然拖了很长时间。简一直在偷偷看史密斯小姐对布莱顿牧师的反应，她觉得这两个人似乎都没什么异样，相对来说，史密斯小姐似乎跟安德鲁牧师说话更多一些。
威尔克斯小姐心情很好，大约是因为伍德汉姆小姐的离去，她和简说她要趁这段时间替自己的哥哥物色新的对象，又问简有什么建议。
简还能有什么建议，想了半天，就问威尔克斯小姐喜欢哪一类的女子。
威尔克斯小姐说了一大堆，简又问她知不知道威尔克斯先生喜欢什么样的。
威尔克斯小姐果然说不清楚，于是简笑道，“你不如直接去问问令兄，毕竟是他需要一个妻子，而你不是必须要一个嫂子。”
威尔克斯小姐勉强表示了赞成，突然又对简说，“我觉得史密斯小姐在年龄上挺合适的呢。”
简给吓了一跳，然后才想明白威尔克斯小姐大约不知道史密斯小姐是女家庭教师，于是赶忙笑道，“史密斯小姐不会离开伦敦的，她非常喜欢这里。”
威尔克斯小姐就又失望了起来。
快要吃完饭的时候，简才有机会和劳伦斯上校说上几句话，上校评价说鲑鱼的味道很鲜美，简恰好也有同样的感觉，于是双方又就此多谈论了一会儿。
正餐一结束，斯特林先生就又走到简的身边来，向她提议出去散步，泰勒太太的宅子后面有个不大的花园，这时候正沐浴在二月下午少见的阳光下，简觉得呆在屋子里实在无聊，就跟着斯特林先生出来了。
两个人默默的沿着树丛间的石子路往前走，简打定主意不先开口说话，却忍不住转头去看斯特林先生。
只听斯特林先生突然低声说，“勒弗罗伊小姐，如果你再不说话，我真的要以为你对我完全不感兴趣呢。”
简大吃一惊，停住了脚步，盯着斯特林先生更加说不出话了。
斯特林先生只是微笑着看着她，“现在，勒弗罗伊小姐，看来你对我还有点儿兴趣，因此，请允许我向你献献殷勤。”
“为什么？”简几乎是下意识的问。
“勒弗罗伊小姐，我要说我爱慕你，你那充满怀疑的脑子一定不会相信，不过，现在请相信你有足够的魅力吸引了我。”
斯特林先生说话的表情一本正经，但简却觉得不可思议，好半天，她才声音颤抖着问道，“斯特林先生，我……你真的是这个意思么？”
“简……”斯特林先生盯着简看了好一会儿，才又问，“你相信么？”
简突然记起自己好像是第一次被不是亲戚的男性叫教名，脸一下子就红了，她鼓起勇气去看斯特林先生那愈发显得英俊的脸，却发现他正满脸真诚的望着自己，这却使她不敢再看他了。
“斯特林先生，我相信你，”在简想明白这一切之前，话已经脱口而出了。
斯特林先生似乎轻轻笑了一下，“简，在只有我们两人的时候，你可以叫我的教名。”
简只觉得脸涨得难受，本能的答应着，“好的，斯特林先生。”
“叫我菲茨威廉……”斯特林先生的声音低低的，萦绕在简的耳边。
“菲茨威廉，”简无意识的低吟，她的手被斯特林先生抓住了，揉搓了好几下，又紧紧捏住不放开。
简这才注意到菲茨威廉先生的手，白净修长，温暖有力，就如他本人一般，完美的宛如一尊神祗——她觉得自己的脑子要炸了。
好一会儿，斯特林先生才又说，“简，什么时候你觉得我确实是爱慕你的，请告诉我……我会立刻向你求婚的。”
简给弄得糊涂了，她只觉得斯特林先生说得有道理，就点了点头答应了。
斯特林先生似乎闪过了一丝失望的表情，等他再看向简的时候，又温和的笑了起来。
“赶快平静下来吧，可怜的姑娘，你这样涨红了脸回到屋里，所有人都会以为我们已经订婚了。”
事实上，简花了很长时间才平静下来，她怕别人怀疑，就让斯特林先生先回去了，自己留在花园里继续透透气。
斯特林先生反复说他不想现在就离开，又缠着简说了好几句话，才念念不舍的走了。
014 之后
二月下午难得一见的阳光下，简一个人站在梅费尔某个花园里，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事情，总觉得自己是做了一场梦。
菲茨威廉。斯特林先生固然是伦敦小姐们的梦中情人，但简似乎从来没有把他放进自己的梦里。大约是因为这个原因，这位先生选择了一种更加直截了当的方式，进入到简的生活之中了。
她觉得刚才被斯特林先生握过那只手很烫，用那只手抚上自己的脸，又觉得脸更烫。她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笑意，这样的“好运气”居然落到了她的头上，斯特林先生很英俊，个人条件完美无缺，她现在几乎就可以肯定，他将会是个绝佳的伴侣……
“勒弗罗伊小姐？”史密斯小姐的声音很近了，简才反应过来，赶忙答应着。
史密斯小姐走过来，看到简，似乎长出了一口气，“你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斯特林先生和你说了些什么？”
“没什么……”简脱口而出，突然觉得不对，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