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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心里渗出来,流遍了我的肌体。而使我真正感到恐惧的是那些在我头顶上飞来飞去的苍蝇,它们不时地在我的身上落下来,就好像我是一具死尸似的,我没等周景林和那个老头搞好交易,就赶快走出那座旧仓库,来到阳光里。
阳光在我的眼睛里仿佛梦中的一些金光闪闪的碎片,这使我感到了茫然。我回头看了一眼从旧仓库里走出来的周景林,我想,这就是我们寻找那个名叫陈平的陌生女人的开始吗?
在我们身后,传来了三轮车的响动。我看到老万推着他的三轮车从旧仓库里走出来,他一边走一边发出咳嗽的声音,我感到那声音从他的身体内部挤上来,每发出一声都是那样的艰难。他咳嗽的声音离我们越来越近,我总感觉到有一口浓黄色的痰在他的喉咙里滚来滚去,就是不肯出来,这使我替他难受。我的后背在他的咳嗽声里一紧一紧的。等他来到阳光里,那咳嗽声却奇迹般地消失了,他用手背擦了一下嘴角说:“我们先上哪儿?”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收废品的老万(3)
周景林说:“这就看你的了。”
老万说:“那好吧,咱们顺路走,走一个地方问一个地方,这样我还能顺便收点货。”
我说:“随你,只要你能找到人。”
老万让我们坐在他的三轮车上,他那干瘦而驼起的背开始在我们的面前不停地扭动,他混沌不清的话语不时地在行人的身后响起,他说:“闪闪,闪闪。”我注意到一些陌生人的目光在注视着我,这真正是一种别样的感受,我长这么大还没有和一个男人一块坐在这样的三轮车上在众人的注目下招摇过市。老头儿嘴里不停地喊叫着:“闪闪,闪闪……”最初我感到脸有些发热,但是我一看周景林那幅神圣的表情我就坦然了。
如果今天马青春再从天津打电话给我,我就会对他说,青春,你看,现实生活离我是这样的近,老头那被汗水浸透的驼背近在咫尺,我能闻到他身上那有些发咸的汗水味……从周景林嘴里飘出来的那一丝淡淡的烟气被我吸进肺腹里去,躲都躲不掉,这是我进到民间事务所里以来和他坐得最近的一次,由于三轮车的车厢不大,我们的腿靠在了一起。说句实话,我不喜欢他身上的这种气味,他远远没有青春身上的那种气味好闻,他腿上的肌肉也没有青春腿上的肌肉负有弹性,汗毛也没有青春腿上的汗毛旺盛。青春腿上的汗毛那才真的叫汗毛,那汗毛比我小姨初生下的那个婴儿头上的毛发都黑。可是这样的男人怎么会是一个奶油气十足的男人呢?我不欣赏这种男人。在我们那个班里,我没有看到一个阳刚之气十足的男人。相比之下我倒有些喜欢那个我们只有一面交的孙铭。
“闪闪,闪闪……”
我不知道那个孙铭为什么会一次又一次地走进我的脑海里,是他事业上的成功呢还是他的成熟呢?是的,我承认,这样的男人往往会更吸引像我这样的女孩子。可是他有的只是成功和成熟,他已经失去了青春。在这一点上这样的男人还是不能和马青春们相比,孙铭看上去就可以做他们的父亲了。他们有青春之本,可是等他们功成名就的时候我们这些女孩子都已经红颜退尽,成了半老徐娘了。这真是一对矛盾呀……我真是犯神径,我想这些干什么,我感兴趣的只是想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这个孙铭和那个有些神秘色彩的陈平一样对我充满诱惑力。我渴望了解他的身世,我渴望了解他的生活,我渴望了解他和陈平之间的关系,一个陌生的男人对于一个没有阅历的女孩子来说,他就像一口深不可测的水潭,我当然不想让自己掉进那口深潭里把自己淹没,但我想知道那水潭里到底都有一些什么东西……
“闪闪,闪闪……”
那些陌生人的目光不停地被老头儿抛在身后,一些单车又穿越我们而去,被汽车荡起的尘土在我的视线里飞舞,一幢又一幢高楼在荡起的尘土里在老头儿三轮车的走动声里变得是那样的不真实。
“闪闪,闪闪……”老万仍在前面喊,他把车闸打得哗哒哗哒响,他扭过脸对我们说:“咱们先去医院吧?”
“去医院?”我回过神来,眼前的街道熟悉起来,这不是五里屯路吗?
老万从车上下来,他指着眼前的一幢白色的大楼说:“你们不是要找那个卖旧书的人吗?有一个就住在这家医院里。”
我说:“这儿能进去吗?”
老万说:“能。前门我们进不去,我们只有从这里才能进去,这儿是后门,进煤的地方。”老万说完又补充道:“他们需要烧锅炉,这么大个医院,不烧锅炉能行?”
周景林说:“他是个烧锅炉的吗?”
“不。”老万说:“他看守太平间。”
“太平间?”我不由得叫出声来,一些有关死亡的阴森而让人恐惧的画面出现在我的记忆里,但我想象不出那个我们要找的女人和这家医院的太平间有什么关系。我看了一眼大门后面长满了绿树的深不见底的院子,我的呼吸就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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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间(1)
这所医院我是熟悉的,我的小姨就在这家医院里当医生。我常常跟着小姨沿着路两边的冬青朝门诊大楼里走。那些冬青丛上好象刚刚洒过水,在干净的通道上我们和一些身穿白大褂的医生或护士擦肩而过,小姨很认真地和他们点着头,和他们微笑。阳光使得一切都是那样的明媚,在明媚的光线下我的呼吸里充满了来苏尔的气息。我知道那些气味来自那些和我擦肩而过的女人们细腻的手指和白色的大褂。那个时候我知道的只是这些,可是现在这所医院突然向我展示了它的深度。我真的没有想到在这家医院的后面还会有着这么深阔的地方,院子里茂盛的树木几乎掩盖住了我们头顶上的天空,因而这里变得凉爽起来,甚至有几分阴森。太平间就隐在这些树林的腹部吗?这树林是那些死亡者的灵魂歇息的地方吗?
那个老万看上去对这里很熟悉。听到三轮车的声响那个看门人把自己的头从传达室里探出来,他看到是老万连一句话都没有说就把头又宿了回去。
老万似乎很得意,他说:“老乡。”
而后他就拱着脊背沿着一条不宽的水泥路往院子的另一侧骑。我真的没想到在这家医院的后面还隐藏着这么多的房子和树木,这么多年来这些房子和树木对于我来说仿佛就像不存在似的,现在它们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使我感到我的闭塞和孤陋寡闻,这使我的神思有些恍然。而那个老头儿却如鱼得水,他嘴里再没有闪闪闪闪的词语,链条滑过齿轮的声音变得清晰起来。可是,那些死者安息的太平间在哪里?
周景林说:“还远吗?”
老万一边骑车一边朝前边那些更加阴郁的树阴指了一下说:“前面就到了。”
由于我沉弱在一种思绪之中,我忽视了周景林的存在,我不知道周探长在这段时间里都想些什么,但有一点我敢肯定,他所想的肯定和那个陈平和这个就要出现在我们面前的太平间有关。这个时候我们来到了一排平房前,老万把车停下来,老万下车走到一个门前用手拍打着最边上的一个小门叫道:“老刘,老刘……”
我们站在那里等了片刻,没有听到屋里有什么响动。老万又伸手拍了两下,他叫到:“老刘,老刘……”
这个时候我们听到那排房子的东边有开门的声音,我们顺着声音看到了一个瘦弱的老人出现在门前,他没有说话,使我们感到惊奇的是,在这么严热的天气里,他的上身竟穿着一件棉袄。老万朝我们指了指他说:“就是他。”
可是那个老头儿好像没有听到老万说的话,他只是用一种慈悲的目光看着我们,他说:“你们来了?”我感觉到他的声音里有一种凉实实的气息。
周景林说:“我们……”
可是还没等周景林说完,那个老头儿就朝打断了他的话,他说:“过来吧,你们过来吧,我这马上就完了。”说着他转身走进那扇门里,不见了。我和周景林相互看了一眼,正拿不定主意,这时老万在我们身后说话了:“你们不是问事吗?为啥还不进去?难得他今天这样好说话。”我看了老万一眼,老万又对我们补充道:“这老家伙很难说话。”
太平间(2)
我们就朝老刘消失的门洞里走过去。刚一走进门去,我们就感觉到有冰凉的气息扑面而来,起初我以为屋子里开着空调机,可是走进屋里我才明白,那是老头正在那里搬弄冰块。在暗淡的光线里,我们看到有一个人躺在一只床上,有一条白色的被单盖在那个人的身上。在那个人的周围摆满了大小不等的冰块。我不由得紧张起来,我知道那肯定是一具尸体。我想,她就是我们要找有陈平吗?我们看着老刘把手中的冰块放在那个人的身边,他一边说一边伸手拉开了盖在那个人头上的被单:“看看吧,再看看你们的亲人吧,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我们看到死者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女人。我想他一定是把我们误认为这个死者的家人了。周景林说:“老人家,我们来是有别的事情。”
老人看了我们一眼,他发现我们并没有痛苦的表情。他说:“你们不是……”他没把话说完,就已经明白了这是一场误会,他把那条白色的被单重新给那个死者盖好,他说:“别在这儿打扰她了,让她安静一会吧。”
说完他就领着我们重新来到室外,在阳光里老人看着我们说:“找我有什么事儿?”
我忙从包里掏出那本《而已集》递给他说:“我们想请你看看,这本书是不是你卖的?”
老刘不解地看着我们,他从我的手里接过那本书看了一眼说:“你从哪儿弄的这本书?”
周景林说:“旧书摊上。”
老刘看了一眼老万说:“不是说好的卖给造纸厂吗?”
老万说:“这书还能看,卖给纸厂怪可惜的。”
我心里有些激动,我说:“这样说这本书是你的了?”
老刘翻了一下书说:“记不起来了,可能是吧。”
周景林说:“你再仔细看看。”
老刘说:“以前我这里放过好多书,前天他来买的时候一下子就捆了两大捆,但我不知道有没有这本书。”
我说:“是不是你的书你都不知道?”
老刘说:“我怎么会知道?那些书压根就不是我的,我瞎字不识一个,我要书干什么?”
我说:“那你这书是从哪儿弄的?”
老刘说:“从死人那儿。”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我说:“从死人那儿?”
老刘说:“是的,从死人哪儿。你们想想,哪一个前来住院的人在闲的时候不想看看书?后来他们的病越来越重,就走不出医院了,最后都送到我这儿来了。”老刘说着看了一眼我们刚刚走出的那间太平间的房门,他接着说:“人都死了,家人都忙着哭,谁还顾得上那两本书?那书放在那儿就没人要,没人要我就一本一本的放在那里,没想到这一卖就是两捆子。”
说实在的,那个时候我心里空落落的,我想,难道我们寻找的那个陈平已经死去了吗?我几乎是哆嗦着手接过那本《而已集》,我说:“你记得有没有一个叫陈平的?”
老刘说:“陈平?”
周景林说:“是个女的,有四十多岁。”
老刘说:“四十多岁……”老刘思索着:“好像有一个,半个月前,得了癌症。”
我不由得脱口而出:“你说她真的死了?”
周景林说:“你知道她家住在哪儿吗?”
老刘说:“这可说不了。哎,你们不是知道她的名字吗?你们到住院部查一查不就知道了吗?”
这真是一个不错的主意,我们就按照老刘的主意去了住院部,在那些死亡者的名单上,我们并没有看到陈平的名字,这使我们紧张的心情轻松下来。
说心里话,如果我们在住院部那些死者的名单里找到了陈平的名字,我真不知道那个孙铭将怎样面对这个事实。我想对于孙铭来说无疑是很残酷的,那将是他人生的最大的遗憾。如果那是事实,作为我本人也会感到一种失落,应该说我对这件事很感兴趣,我渴望着这件事儿能给我平淡无奇的生活带来一些刺激。你想想,一对情人,或者一对仇人,在他们分别了二十多年后一方突然又知道了另一方的消息,而这消息又是那样的不具体,充满了神秘性。而另一方呢?对这些却浑然不知,这该使那个孙铭多么的激动呀?这二十多年是一个多么大的空间?在他们身上各自都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这对于我来说都是非常神秘的,具有一种诱惑力。如果说我们在那家医院里找到了陈平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