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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访者:阎立新女40岁某研究院科研人员
我从小就害怕生病;可能从上小学时看日本电视剧《血疑》时就开始了,一个那么阳光的女孩子,突然就得了白血病,而且一点征兆也没有,让我想预防都不知道从哪里下手。我好像就是从那时得了“恐病症”,有一点不舒服都会觉得是不是得了什么大病。我工作之后特意买了很多医学书籍,不舒服的时候就自己照着书里所说的给自己诊断。我那时总想,家里要是有个医生多好呀,能在我胡乱猜疑时给我颗“定心丸”。
现在都在抓医生的医德,其实只要医生能耐心给病人解释解释病情就算很有医德了,让我们外行人也放心。第一次是生儿子,第二次是做妇科检查,我都是被医生的一句话折腾得翻天覆地,虽然算不上真正的误诊,但是我却承受了和误诊一样的伤害。
我生儿子的时候才25岁,在北京城里绝对属于早生早育。我去医院的时候都不好意思,人家都是快30岁才当妈,我刚毕业一年多就挺着大肚子了。其实这孩子并不是我们计划想要的,是个“意外收获”,因为那时候我的月经特别不好,量很少,我为此还去看过一次中医。医生也说不清什么原因造成的,只是给我打了个比喻,说“土地不够肥沃,种子就不能发芽”,我得吃药调理。
为此,我的思想负担特重,从医院回来就自己担心千万别得了“不孕症”,每个月坚持吃活血化淤的中药,而且觉得自己根本不能怀孕。
吃了三四个月的药之后,月经又拖后了快两个星期没来,我想肯定是“土地”快要干枯了,停经了呗。我赶紧去医院,把月经一直不好,一直在吃中药的事情跟医生一说。可能是我先入为主吧,医生居然没想到别的,按照我的猜测往下考虑。她说要是不行的话可以做人工周期,就是打一个周期的黄体酮,然后突然停药,刺激月经产生,我知道这是治疗停经的常规办法。
医生还算负责,没抬头地问了我一句:是不是在避孕?我说我们选择的是安全期避孕,应该没问题吧?她没再问就给我开了黄体酮的处方,让我去拿药了。我拿着处方往药房走,正好碰上了个在那家医院当护士的小学同学。她问我怎么了,我把前后的情况和她一说,她当时就拽着我去化验室,非要做个妊娠试验不行。她告诉我好多人是安全期排卵呢,你怎么知道是停经还是怀孕?我不好意思拒绝就跟她去了,10分钟后出了结果:我真的怀孕了!根本不是月经不调!要不是遇到熟人,我儿子没准就被那几针黄体酮打出问题了呢!
事儿还没完呢!可能因为一直吃活血药的原因,我怀孕到两个多月时突然出现了小量出血,我又惊了一次,以为是先兆流产。我到医院看,医生带搭不理地说,不要盲目保胎,孩子要是好的话,应该能足月,如果总是有流产迹象,很可能孩子的质量有问题。我又问:除了等待能不能提前知道点儿什么?医生看了我一眼:有什么呀?不就再等几天吗?要不是好种子,肯定呆不了几天……
得!我又被这句话吓坏了,不管怎么样,现在已经有流产迹象了,就算最后足月,会不会最终也生个有问题的孩子?我先是害怕流产,然后是希望流产,一直到怀孕6、7个月的时候才安生下来。后来我才知道,我这种情况其实很常见,只是我从来没遇到一个明白的而且耐心的医生,才让我遭遇了一次次虚拟的“生死考验”。
孩子15岁那年,早上我一起来就发现内裤上有血迹,我马上反应出是不是要来月经了?跑到日历前面一查,发现那天其实是排卵期,就算月经提前也不该这么早呀?而且我这个月过得平平静静,没有什么精神刺激的事情发生,怎么会突然提前这么多天?
我找出了家里的妇科书,里面倒是讲了排卵期出血,心里稍微稳定一点。没想到第二天大便的时候血量增加了,我当时就觉得这不是好事情,再翻书发现在“子宫颈癌”这一章明确写着症状之一是“大便用力后阴道出血”。我当时就慌了,因为报纸上越来越多的报道说,这种癌症正在年轻化、普及化。我想我也不年轻了,40岁正是子宫颈癌的高发期呀!我收拾了东西马上打车去了医院,挂了号直奔妇科门诊。
我不知道医生有没有想到,他们随便的一句话就能决定病人的生死。我小时候就听到邻居说过一件事情,有个人做手术,是局部麻醉,好像当时是针刺麻醉,人在手术过程中很清醒。他是切除一个瘤子,躺在手术台上能清楚地听到医生的对话。我早就听人家说,医生在手术室里并不像电影里演的那么严肃,他们甚至还会说笑话,毕竟做手术对他们已经是家常便饭了。结果那个做手术的人听到医生一边切一边说:“完了,这还有一个呢!”病人还在手术台上心就凉了,因为做手术前就知道是恶性的,如果只有一个瘤子的话至少说明还没转移,现在发现是两个,性质就严重了。
医生还是按照常规做了缝合,把他推出了手术室,等他完全清醒之后告诉他:没问题,切干净了,而且没见到转移的瘤子。但是他已经什么也不相信了,情绪一直很坏,也不配合治疗,很快就去世了。医生说是因为心理压力太大。他临死前告诉妻子,自己早就知道自己的病情,手术台上医生就说他“完了”,所以根本没有活下去的信心。那事儿要是放在现在,家属肯定要和医院打官司,医生的工作疏漏使病人知道了他不该知道的事情,没准不是因癌症致死,而是被医生的话吓死的……多少年之后,我就遇到了类似的情况。
我跟医生简单说了说出血情况。那医生风风火火的,头也不抬地对我说:“脱了裤子,上床检查。”一点渐进的过程都没有。我知道很多著名的医生用听诊器给病人听诊前,都会用手把听诊器捂热,这么一个小节就能让病人心情放松不少。
我敢说每个女人都畏惧那张床,因为在那种时刻,没人在意你的任何隐私,妇科医生更是习以为常,她们甚至会当着很多人的面大声对你喊:“快点脱呀!”在妇科,别想自己有人的尊严了!
我当时顾不得这些了,闭着眼睛,心一横,就像等待死亡判决一样躺在了床上。医生还带了个实习的女孩儿,她一看就说:“呀!你这宫颈重度糜烂呀!还有一块出血的息肉呢!”我心里马上一紧,她又说:“怎么不早来看呢?”我一听就知道问题严重,而且我早就听说,宫颈糜烂的后期就要转成癌症,我觉得我已经接到这个诊断了。
医生说要取一块组织去检查一下,我答应了,谁知道她刚把组织取下来马上又说,“天呢,出血怎么这么多?”我吃力地抬起身来,看着她紧张地从旁边的台子上找棉花止血,换了几次棉花之后又让实习的女孩去另外的房间里取棉花。我当时就绝望了。你想想,躺在那种能引起所有女人恐惧的床上,再听着医生这么一惊一炸的,谁能不紧张?不绝望?不往最坏的地方想?折腾了挺长时间检查才结束,我连下床都哆嗦了。
我硬撑着走到医生的桌子前,问她情况是不是不好?她低着头一边写检查单一边对我说:“那很难说,得看病理检查的结果才知道是不是有癌变。”我感到她的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小了,我自己的身体也好像一点点远离地面升高了,飘起来了,浑身都被汗湿透了,我听到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你别是要休克了吧?”下面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我被这个医生吓晕了。
等我醒来,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我们单位的人都在,因为我的病历上有我们单位的名字,医院打电话叫来了我的同事。好几个医生围着他们在问我以前得过什么病?我一下子感到事情闹大了,我的病闹大了,以后的所有事情都被这个检查打乱了,家庭,孩子,工作……我听到同事问给我检查的医生,她还是那句话:“那可不好说,得看最后的病理结果,有的看着没事结果有事了,有的看着严重最后什么问题都没有……”
我就不明白!医生怎么就不能说句安慰我的话?让我等待检查结果的这几天先好过一点又怎么了?非要弄得特别科学似的,一点善良的谎言都不肯撒吗?
我知道子宫癌的发病率现在很高,可治疗水平也高了,就算是确诊,手术之后总不至于马上死。我回家翻了书,书上说如果是早期,存活率挺高的,我就那么点症状肯定不会就到了晚期吧?但是我真的不敢往下想,孩子还在上小学,爱人刚辞职,所有的不顺利都和我的病约好了一起到来了!
我在的那个单位是事业单位,现在搞机构调整,没有项目的人要分流到其他下属单位去,说白了就是另一种意义的下岗。年纪轻的人还能辞职去做别的,我这个年龄了,哪能找到接收的地方?我只能在我们单位找个项目参加好把自己留下来。
当然,我们单位像我这样可以被替代的人多了,但他们都每月按时拿工资,按时到单位聊天。我知道人家都有后台,还有因人设事的呢,我没后台,只能自己想办法保住“饭碗”。
我找了我的科研处长,要求参加后面的项目。其实我始终不愿意把家里的情况告诉她,我爱人也面临同样的问题,他已经在下岗之列,索性辞职和别人合伙开饭馆,但一直很冷清,我成了家里唯一的“经济支柱”,就算工资低也是个保障呀!
正好我们处长的孩子要上初中,一直想进重点中学,我赶紧找我家小姑子,她的同学在那所学校当老师,我让她把处长的孩子安排进去,我替人家花钱。重点学校一个学生至少要收2、3万,要是有熟人能便宜一点。我回家一算,就算花一万五吧,那是我不到一年的工资,如果我能把处长的孩子安排好,我至少能挣5年的工资,那种项目,一般一做就是几年。我赶紧把钱交了,又送了人家校长一点礼物,处长的孩子被安排进去了。
其实我们处长真不是个想占便宜的人,她特意找到我问是不是我偷偷垫了钱?她要把钱给我。我当然矢口否认,我知道盯着这个项目的人至少有四五个,我没任何优势,人家安排我也为难呢,也该帮人家点实在的忙。说难听点,等于是我花一万多给自己买了份工作。
我晕倒在医院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单位,马上有人找到科研处要替换我的工作。我已经被他们认定为癌症了,而且传得很吓人:“都晕在医院了还能是什么?肯定是癌症而且是晚期。”
我在家休假一周之后,处长来看我,她没提项目的事,只是很关心地劝我就算有病单位也坚决不会抛弃我,不能让我因病失业,还有职工劳动保护法呢!她告诉我如果需要手术就踏踏实实地治完了病再去上班,人不能被病打垮。
她临走时给了我一包钱,一个劲儿解释说不是还我孩子上学的钱,而是让我买营养品的。我们处长人真的挺好的,我知道她不会因为退了这笔钱就把我从项目中划去,但这至少是个信号,我快要和我的工作说再见了。
我按照医生定的时间去拿病理结果,本来说好了上午10点送到,我9点就到那等着。我的检查必须送到一家肿瘤医院去做,他们做完之后再派人送回送检的医院。我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寻找特别不像病人的,走路急匆匆的人,那可能就是送结果的人,他拿着我的“生命签证”。但是一直到中午12点也没有人来。我去问医生,他们告诉我,上午不来就是下午。
天哪!他们很随意的回答就让我煎熬了一个上午!我又等到了下午4点,检查结果终于送来了,我紧张地在单子里找我自己的名字,但是没有!那些写着“未见异常”的检查单轻易地从我手中滑过去,将好运带给陌生的,原本和我有共同命运的人。我问医生,没有我的检查结果是不是意味着有问题?医生说,一般是分两拨儿送的,有的人可能要等到星期五。
我的煎熬又延长了两天,她说的“有的人”不会就是“有问题的人”吧?我不敢细想,星期五就是我的最后期限了!
我还是一早就到了医院,还在那个地方坐着,等着。我没告诉我爱人那天出结果,向他讲清整个过程对我又是一次折磨,我想结果出来再告诉他,别让他和我一起受煎熬。
下午两点的时候送结果的人终于来了,是个有外地口音的小姑娘。我几乎是失态地从她手里抢过了那叠化验单,在第三张纸上看到了我的名字,下面是看不明白的术语,但是我居然在最后一行看到了清晰的字迹:子宫颈炎症,轻度。
这就是说,我根本不是癌症,而且连成为癌症的可能也微乎其微!
我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