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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诊断-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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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希望你尽量把思想岔开,多想点别的事情。” 

费雯微笑一下说:“不那么容易呀。” 


露西走到门口,说:“也许有个人来看看你就好了。这么
早就有人等着看你呢。”她开开门,招了招手。迈克·塞登斯
进来,露西就走了。 

塞登斯穿着医院的白大衣。他说:“我偷着出来十分钟。
这十分钟都是属于你的。” 

他走到轮椅跟前吻了她。有一会儿,她闭上眼睛紧紧地
搂着他。他用手捋了一下她的头发,轻声在她耳边说:“很难
受,对不对?——这么干等着。” 

“噢,迈克,如果我知道会发生什么事!那我就不会这么着
急了。现在难受的是……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会怎么样。” 

他略微离开她一点,凝视着她的脸。“费雯,亲爱的,我真
希望我能做点什么,什么都行。” 

“你已经做得很多了。”费雯现在笑了。“就要你,待在这
儿。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如果没有……”迈克用一个手指堵
住她的嘴唇,她没说完。 

“别这么说!我就应该在这儿。这是天意——都是姻缘
巧合的功劳。”他咧开嘴露出他那爽朗的笑容。在这笑容背后
的那种空虚之感却只有他自己知道。迈克·塞登斯是大夫,
他和露西一样知道病理科报告的迟延意味着什么。 

但是他却成功地把费雯逗笑了。“瞎说!”她说,“如果我
没有看那次大体解剖,如果别的小护士先把你勾引去了……” 

“喏,喏!”他摇着头说:“看起来象是那样的,其实一切都
是命定的,半点不由人嘛。打从我们的老祖宗在树上悠来悠


 

① 基因(gene),现代生物遗传学研究的热门——遗传工程研究的基础。
基因即生命的最基本的成分——脱氧核糖核酸。 

去、搔着自己的腋下那时候起,我们的基因①就在时间、生命、
命运的尘沙中遇合,在一起运行了。”他现在是没话找话,脱口
而出,可是却起到了他希望的效果。 

费雯说:“噢,迈克!你真会胡说八道。我真是非常、非常
的爱你。” 

“这我可以理解。”他又轻轻地吻了她一下。“我觉得你母
亲也很喜欢我。” 

她用手捂住了嘴。“你瞧你给我做了什么样好事情!应该
先让我来问我妈妈的。你们昨天晚上离开这里以后,一切都
好吗?” 

“当然了。我送他们回旅馆,坐下来谈了一会儿。你母亲
说话不多,可是我看得出来你父亲在端详着我,心里想:这到
底是个什么样人呢,居然想娶我的漂亮姑娘?” 

费雯说:“我今天跟他说。” 

“怎么说呢?” 

“噢,我也不知道。”她伸出手去拉着塞登斯的两只耳朵,
把他的头转了转,端详着他的脸。“我可以说:‘他长了一头漂
亮的红头发,老不梳整齐,可是你用手指一捋,就会发现它是
很柔软的。’”她一边说一边捋着塞登斯的头发。 

“啊。这话很有用处。结婚要是没有这么几句是很不够
味的。还有呢?” 

“我要说:当然他长的不怎么样。可是他有一颗金子做的


心,而且他将成为一个聪明的外科大夫。” 

塞登斯皱了皱眉。“你不能说成是特别聪明的吗?” 

“也可以,如果……” 

“如果怎么样?” 

“如果你再吻我一次——现在。” 

 

在医院的二楼,露西·葛兰杰轻轻地敲了敲外科主任办
公室的门,走了进去。 

欧唐奈正在看一大叠报告,他抬起眼说:“哈罗,露西——
伤脑筋吧,歇一会儿吧。” 

“真让你说对了,是有点伤脑筋。”她一下子坐在欧唐奈办
公桌对面的大皮椅子里。 

“我约好洛布顿先生今天一大早就来见我。”欧唐奈绕过
桌子,随便跨着腿坐在离露西最近的桌子角上。“吸烟吗?”他
拿出一个包金的烟盒来。 

“谢谢你。”她拿了一支烟。“是的——费雯的父亲。”露西
让欧唐奈给点上烟,深深地吸了一口;香烟烟味是凉的,很提
精神。她说:“她的父母是昨天到的。他们自然对女儿的病非
常关心,可是他们对我没有什么了解。我建议洛布顿先生和
你谈谈。” 

“他来了。”欧唐奈轻声地说:“我告诉他,我认为他女儿的
主治医师是全医院里我最信任的、再好没有的大夫了。我可
以告诉你,他似乎是安心了。” 

“谢谢你。”露西对刚才欧唐奈说的那些话深为感激。 

外科主任笑了。“不要谢我;这是一个老老实实的评价。”


他停了一下,问:“那姑娘怎么样,露西?到目前情况怎么样?” 

她用几句话简单介绍了病历、她的初步诊断、活体检查情
况。 

欧唐奈点点头,问:“病理科有什么问题吗?约瑟夫·皮
尔逊病理报告作得及时吗?” 

露西告诉他病理报告拖延的原因。他想了想,说:“噢,我
看这是合理的,没有什么可抱怨的。但是要盯住约瑟夫;我看
不能让他拖过今天去。” 

“我不会让诊断再拖延了,”露西看了一下表。“我打算午
饭后再找约瑟夫去。他说那时候应该有准确消息了。” 

欧唐奈作了一个苦脸。说:“这类病只能做到尽量准确。”
他又想想,说:“可怜的孩子。你刚才说她多大了?” 

“十九岁。”露西在注意欧唐奈的脸。在她看来,欧唐奈的
脸上反映着他的思想、性格和对别人的理解和同情。她心里
在想:他的伟大是自然的,不是做作的,所以使人觉得不勉强。
这更使得刚才他对她的能力的评语意味深长、暖人心田。于
是她突然之间象得到什么启示一样打破了过去几个月蕴藏着
的谜团,她顿然省悟过来:她深深地、热烈地爱上了这个人。她
现在十分清楚,她一直故意不这么想,原因可能是直觉地怕由
于得不到他的爱而伤心。可是现在她再也不能控制自己了,
她顾不到那么多了。想到这儿,她一时觉得有些难以支持;真
糟!不知道脸上带出来没有? 

欧唐奈向她抱歉说:“露西,我们只好就谈到这儿了。今天
又排得满满的。”他向她一笑,“没有别的了吧?” 

她的心头小鹿似的乱撞,情思如波涛翻滚,站起身来,向


外走去。欧唐奈为她开门的时候,抬起手臂拢住她的肩头。这
本来是别的同事也会做的一般的友好姿态。可是,在这时候,
这一接触便象有一股电流传遍全身,使她感到窒息、感到迷
惘。 

欧唐奈说:“如果有什么问题就告诉我,露西。如果你不
介意的话,今天我可能去看看你的病人。” 

她定了定神,对他说:“保险她会高兴的,我也一样。”当她
走出去,身后的门关上以后,她闭上了一会儿眼睛。 

 

等待费雯的诊断可苦了迈克·塞登斯,使他整个变了个
人。他本来是个和气、外向的人,在三郡医院的医生里是出名
的活跃分子。过去,在住院医师宿舍里,他总是那群吵吵闹闹
小伙子的核心人物。可是最近几天来他总躲着别人,神色颓
唐地想着病理科的诊断下来万一不好,对费雯和对自己会是
多么大的打击啊! 

他对费雯的感情不但没有动摇,反而加深了。他希望昨
天晚上和费雯父母在一起的时刻能把这种感情说清楚了。那
是他们在医院初次见面之后的第二次会面。一开始,可以想
象得到,洛布顿夫妇、费雯和他自己都有些拘束,谈话时有些
僵,有时不免有些客套。事后想起来,洛布顿夫妇和他们未来
的女婿会面,本来应该是件大事,但是当前他们最关心的是费
雯的健康,这件事情反而退居第二位了。迈克·塞登斯觉得,
从某种意义上讲,他已被他的岳父母接受了,因为没有工夫作
更多的考虑。 

可是,当回到洛布顿夫妇住的旅馆以后,他们还是简单地


谈了一下关于他和费雯的事。身材庞大的亨利·洛布顿坐在
旅馆套房客厅的一个垫得臃肿的椅子上,问了问塞登斯的志
愿。塞登斯感觉这些话出自礼貌的要求多于出自真正的关切。
他简单地告诉他们,在三郡医院当住院医师的任期满了之后,
他准备去费城开业。洛布顿夫妇礼貌地点着头,话也就说到
这儿为止了。 

似乎可以肯定没有提出反对他们结婚的意见。亨利·洛
布顿曾经插了这样一句话:“费雯的眼光总是看得很准的。这
和她要当护士一样,我们还有些犹豫,可是她自己就决定了。
那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迈克·塞登斯表示希望他们不认为费雯现在结婚年龄还
太轻。这时安吉拉·洛布顿笑了。她说:“从这方面我们很难
提出什么反对意见来。我是十七岁结的婚,从家里跑出来结
的。”她冲她的丈夫一笑。“我们当时没有什么钱,可是还是想
法度过来了。” 

塞登斯也咧嘴笑着说:“噢,这点我们倒差不多——至少,
到我开业时为止。” 

那是昨天晚上的事。今天早晨,在看过费雯之后,他感到
似乎有点轻松了。也许是因为这些天他反常地心烦意乱的时
间太长了,他那开朗的性格要找个出路吧。不管是什么原因,
反正他感觉自己被一种乐观的信念所征服:一切都会变好的。
目前他就正是这种心情——他正在帮助罗杰·麦克尼尔解剖
昨晚死在医院里的一个老年妇女。在这种心情指使下,他开
始对麦克尼尔说笑话了。迈克·塞登斯的笑话特别多——他
在医院里逗笑是出名的。 


新笑话才说了一半,他冲麦克尼尔问道:“你有纸烟吗?” 

病理住院医师正在切开刚从尸体里取出的心脏。他用头
指示了一下。 

塞登斯走到屋子那边,从麦克尼尔上衣口袋里找到纸烟,
点燃了一支,一边往回走,一边接着说:“于是她对殡葬人说:
‘谢谢你,一定费了很大的事。’那殡葬人回答:‘噢,真的没费
什么事。我不过就把他们的头换了。’” 

尽管在这间屋里说这个笑话有点吓人,麦克尼尔仍旧被
逗得哈哈大笑起来。当解剖室的门打开,戴维·柯尔门走进
来的时候,他还在笑。 

“塞登斯大夫,请你把纸烟掐了,好吗?”柯尔门低沉的声
音劈面扑来。 

迈克·塞登斯回头一看。他和气地说:“噢,早安,柯尔门
大夫。没看见您在那儿。” 

“纸烟,塞登斯大夫!”柯尔门的声调很冷峻,眼色很严厉。 

塞登斯没有太理解,说:“噢,噢,是的。”他想找个地方戳
灭那支烟,没找到,于是就拿着烟想往摆着尸体的解剖台上
戳。 

“那儿不行!”柯尔门嘴里迸出这几个字,迈克·塞登斯的
手停住了。塞登斯怔了一下,走到屋子那头,找个烟灰缸,把
烟扔了。 

“麦克尼尔大夫。” 

“是,柯尔门大夫,”罗杰·麦克尼尔轻声答道。 

“请你……把脸盖上,好吗?” 

麦克尼尔懂了柯尔门脑子里想的是什么,心里很不舒服


地拿起一条毛巾。那是他们刚才用过的一条,上面有几块很
大的血污。柯尔门还是用他那低沉而锋利的口气说:“请用干
净的毛巾。把生殖器官也盖上。” 

麦克尼尔冲塞登斯点了一下头,塞登斯拿来两条干净的
毛巾。麦克尼尔小心地把一条盖在死去的妇女的面部,另一
条盖上生殖器官。 

现在两个住院医师站在柯尔门对面。两人脸上都带有愧
色,都知道柯尔门下一步该说什么了。 

“先生们,我想给你们提醒一下。”戴维·柯尔门的话声音
还很轻——从他进屋以后没有提高过嗓门——可是他的话的
分量和锋芒是十分清楚的。现在他严肃地说:“我们做尸体解
剖是取得死去病人家属同意的。如果病人家属不同意,我们
就不能作。我想,这一点你们都清楚吧?” 

“清楚的,”塞登斯说。麦克尼尔点了点头。 

“那好,”柯尔门瞥了一眼解剖台,然后看着他俩说:“我们
的目的是提高医学知识。死者家属尽了他们的一份力量,把
尸体交给我们,信任我们,期待我们以爱护、尊重和严肃的态
度处理死者的肢体。”当他停下来的时候,屋里很静。麦克尼
尔和塞登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而我们也就要这样作,先生们。”柯尔门又强调了刚才说
的几个字:“用爱护、尊重和严肃的态度作。”他接着说道:“一
切大体解剖都要盖上面部和生殖器官,室内任何时候不准吸
烟。至于你自己的表现,特别是用这个开玩笑,”——说到这
儿,迈克·塞登斯的脸烧得通红——“我看你可以自己去想
想。” 


 

① 地毯清扫器(carpet sw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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