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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肚子说她在镇上是一枝花,追她的人起码一个排,她偏不嫁给他们,偏要嫁给刘转风。有人说她把自己干掉了,有毛病。不是军人她不嫁,军人不是边防军她不嫁,她宁愿当老姑娘,她现在这是第四胎,前三胎都落了。这回一定怀巴实,非给刘转风生一个胖娃娃,要不然,他们连的人一见到她就躲。
古蒙儿不明白地看着大肚子。大肚子咯咯地笑,捂着嘴,不好意思,她说他们会觉得对不起她沙。她怀娃儿啷个怀?要找刘转风怀沙。她到哪里找刘转风?要到山上找沙。山上怀的种子轻飘,怀不住,怀了就落,他们觉得是他们影响了她沙。她不要他们对不起,她要对得起他们,对得起刘转风,所以她才上来,让他们看一看她的肚皮。
大肚子边说边看自己的肚子,很有力地抚摸它。这次刘转风看不成她的肚皮了,她的钱在路上让贼娃子摸走了。没赶上班机,是搭十八团的车进来的。厂里只准了两月假,来回一个半月丢在路上,到这里又耽搁了十天,香港同胞在他们镇上办的厂,不回去就开除。她不能让厂里开除,那样刘转风妈妈的病就治不成了,她明天就打算回。
古蒙儿脸上淌着汗,她心里有什么堵得慌,她拿不准自己是什么感受,酸酸的,苦苦的,好像又不是这两样,疼痛吧,也不像。
大肚子和古蒙儿说话时,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大肚子朝塑料棚外面看了一眼,把手伸向古蒙儿。古蒙儿把大肚子拉起来,大肚子拉着古蒙儿往塑料棚外钻,大肚子很灵巧,捂着肚子在前面跑,古蒙儿紧跟在后面。来到河边,几个家属正围着一个流着泪的黄头巾妇女,在朝河对岸喊话,河对岸站着三四个军人,他们也朝这边喊话,两岸的喊话不是喊,是吼,不吼声音就让咆哮的河水掩盖了。
黄头巾叫朱明明,她吼着要见赵指导员,河对岸的赵德刚也吼着喊,他就是。军人、家属彼此吼着话,谁也听不清是什么,赵德刚往一块大石头上爬,三四个军人把他扶住,让他站高一些。
朱明明在这边等了五天了,她可以再等,等一辈子,她现在不能再等了,她女儿病了,得了肺炎,她怕女儿等不起。赵德刚愣在河对岸,很快跳起来,赵德刚喊:“朱明明!朱明明你把妞妞抱来,让我看一看!不,别抱来,别让她吹风!朱明明你等着,你在那儿别动,我马上就过来!”
赵德刚明显慌乱了,对那三四个军人说着什么,一边说一边*裳,三四个军人去拖一条绳子,把绳子往军官腰上系。黄头巾愣住了,泪水不停地往外涌,她终于相信对面的男人是她的德刚,不是德刚就不会这么拼性命,她自责她怎么就没认出来呢。她疯了似的往回跑,摔了一跤,古蒙儿上前去扶,黄头巾推开古蒙儿,继续往回跑,她一边跑一边喊:“妞妞!妞妞!是你爸爸!你爸爸接你来了!”
黄头巾瘫倒在卵石堆中,失去了知觉,古蒙儿带着几个家属七手八脚,又是拍背又是掐人中,把黄头巾弄醒。黄头巾一醒就推开古蒙儿往河边挣,跳着脚拼命朝河对岸喊:“妞妞他爸!德刚!赵德刚!别过来!千万别过来!”
第三章 我是献身派(9)
河对岸,两个军人和湿漉漉的赵德刚争执不休,另两个军人在一边劝解。赵德刚和军人拉扯起来,拉扯得要打架。他们拉扯的是赵德刚腰间的那条绳子。
赵德刚摆脱同伴,腰间拖着绳子大步朝河边走。两个军人紧跟着他。另两个军人把绳子往河岸上的大石头上绕。
黄头巾急了,嗓子也哑了,泪水如雨,她哭叫着:“赵德刚,孩子她爸,冤家,我求你了,”黄头巾失声了,她张着嘴,却一点儿声音也发不出,其他的家属跳着脚朝河对岸喊:“莫过来,莫过来……”
河对岸,赵德刚充耳不闻,一步步坚定地走下河。他身后,两名军人也下了河,站在浅岸上,用力拽紧绳子,浪头一打,赵德刚扑进河里,奋力朝河这边泅。
郝大地是呼啦啦扒完了一碗面,一脸大汗地伸手接过第二碗干掉,他听到曹仁和肖沐天在商量怎么办的事,肖沐天也没有办法,除了等还是等,可朗措的情况不能等,得尽快手术。
郝大地已经吃完了,把碗放下,神色严肃地抹一把嘴,他终于说话了:“那倒不一定,我不反对老西藏精神,朗措要摊上了,该牺牲该奉献,他不会憷头,也没人拦,可现在没到那个特别的时候。”众人都欣喜地看着他,以为他有什么好的主意,可等半天,他说他没有主意。不过,郝大地还是想强渡黑马河,周班长不同意,黑马河水急,平时渡都得小心过,从来没有人在涨水时渡过它,不能冒险!
这时,一名渡口班的战士冲了进来汇报,七连有人强行过河,差点儿没淹死,人被冲回去了!周班长脸色都变了,踢倒板凳往外冲。众人跟着周班长往石屋外冲,河中间,浪头将赵德刚淹没了,绳子绷得紧紧的,将两个浅滩上的军人拉得东倒西歪。一个军人跌进河里,带倒另一个。两个军人撞在一起,搀扶着起来,继续拉紧绳子。
黄头巾突然安静了,家属们也安静了,都紧紧地盯着河水。古蒙儿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一旁的卵石堆上,手里紧紧捏着两个卵石。周班长和林小林跑来了,两个人跳着脚喊:“快回去!快回去!”肖沐天等人跑来了,也紧张地盯着河中央。
赵德刚在河水中冒了一下脑袋,拼命挣扎着,挣着脖子咳嗽,很快又沉下去。河滩上的两个军人在喊叫着。他们在收绳子。他们把绳子绕在腰间,拼命往岸上扯。郝大地脸色铁青,迅速*裳,踢掉鞋,转头对周班长喊:“把渡船拖过来。”
周班长为难地说:“没有解渡命令,渡船不能动。”
郝大地圆瞪双眼朝周班长吼:“去拖船!”周班长吓了一跳,转身带着林小林跑向渡口,肖沐天没回头,只是看着河对岸,“不用了。”他说,郝大地看肖沐天,再看河对岸,四个军人用力收绳子,把收回的绳子往石头上绕。
河中间,赵德刚冒出脑袋。他已经失去力气,任由河水和同伴摆布,或者由河水将他带走,或者由同伴将他拉回岸上,还是同伴赢了,赵德刚很快被拖回岸上。同伴瘫倒在河滩上,两名军人扑向赵德刚,给他做人工呼吸。
黄头巾眼巴巴盯着河对岸,家属们眼巴巴盯着河对岸,都在抹眼泪,河岸上哭声一片。赵德刚突然坐起,一口水喷在军人们脸上,军人疯了似的手舞足蹈,在河滩上跑动。
黄头巾身子一软,坐在卵石上,目光发呆,泪流满面。家属们欣喜地围着黄头巾说:“明明,赵哥活了,赵哥活了。”
第三章 我是献身派(10)
古蒙儿呆呆地站在那里,她实在没有想到在她的生活里会看到这样的一幕,如果不是亲眼看到这一切,打死她,她都不会相信,边防军人和家属的生活会是这个样子。
古蒙儿感动了,她第一次对边防军人有了一种她说不清楚的崇高敬意,那么实在地冲击着她身体里的每一个活跃着的细胞。
(5)
从河边回来,一行人情绪低落地回到了石屋。肖沐天突然发现古蒙儿不见了,郝大地四处看,还是没看到。肖沐天脸抽搐了一下,郝大地吹了一声口哨,有些幸灾乐祸地说:“她走了。”
肖沐天匆匆往石屋里走,郝大地在身后说:“走就走吧。”肖沐天回过头来看了郝大地一眼说:“她会被狼咬死。”郝大地愣了一下,转身往河边跑。肖沐天一头钻进石屋,曹仁有些不知所措,肖沐天从石屋里出来,往兜里揣着什么,过去解开马缰绳,纵身上马,一磕马肚子,跃出去。曹仁看着肖沐天的背影,突然想起什么,往前撵了两步喊:“哎,等等,带上我的枪!”早已经驰出老远了。
在黑马河边,郝大地拼命地奔跑,肖沐天纵马追上郝大地,“你留下!”肖沐天说,郝大地站住了,看着肖沐天消失在夜幕中。
在山路上,月亮如辉,柔情四溢,古蒙儿在山路上拼命奔跑,她绊倒了,爬起来,继续向前奔跑,她又一次绊倒了,摔得很重。她艰难地爬起来,检查了一下伤口,一瘸一拐地往前走,再跑。古蒙儿不断地回头往后看,她跑得很坚决,她想着,她一定要跑掉,她必须跑掉。
肖沐天伏身马背,拼命打马,马在黑夜中如一道白光,纵蹄越过一道溪流,肖沐天喊着:“古蒙儿!古蒙儿!”
古蒙儿大汗淋漓,大口喘着气,速度明显慢了许多,她突然屏住呼吸,站住了,眼里露出惊恐的神色,寂夜中传来一声悠长的狼叫,然后是第二声,第三声。古蒙儿吓坏了,她没带行囊,没有任何可供使用的抵御武器。她下意识地蹲下身子在地上摸索着拾起一块石头。
更多的狼开始嗥叫起来,叫声越来越近,古蒙儿往回退,她开始沿着来路飞跑。
肖沐天伏身马背,拼命打马,马在黑夜中纵蹄越过一道土坎。
肖沐天在黑夜里喊:“古蒙儿——你在哪儿?”
古蒙儿被狼包围了。她站在一个高坡上,绝望地举着石头。狼围在高坡下,黑暗中看不见它们。狼眼如豆,在月光下发出幽灵般的绿色。她哭了,抹着泪,一次次拾起土块向黑暗中丢去,尖锐地叫着:“走开!你们走开!”狼嗥叫着,豆绿色的狼眼在高坡绕着圈子。她害怕极了,泪水怎么也抹不干净。“走开!走开呀!”她没有力气了,声音只有她自己才能听见,她瘫倒在高坡上,涕泪纵横。
狼群嗥叫着,古蒙儿打了个寒战,突然心如止水,放弃了。她看了看手中的石头,把石头丢掉,慢慢在高坡上坐了下来。有一刻,高坡下的狼群停止了嗥叫。它们被古蒙儿的举动迷惑住,但很快它们又开始嗥叫,幽绿的狼眼在逼近。古蒙儿不动,万事皆休地看着渐近的狼眼,风吹动她的头发,她泪眼迷离。有什么东西夹带着风声朝古蒙儿飞跃而来,是一只狼。古蒙儿没有动,她泪眼迷离,视死如归,飞来的狼跃过古蒙儿的头顶,落在高坡尽头,伸长脖颈,仰天长啸,高坡下的狼群突然噤了声。
古蒙儿惊呆了,她瞪大了眼睛,惊喜地叫着:“九毛九?”是九毛九,它一身狼毛乍立,耷拉着的左耳也尖竖起来,冲高坡下的狼群龇开牙。。 最好的txt下载网
第三章 我是献身派(11)
古蒙儿扑向九毛九,将它紧紧抱在怀里,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流淌下来。九毛九挣开古蒙儿,仰天长啸。马蹄声隐约,远处传来肖沐天的呼唤声,“古蒙儿,古蒙儿你在哪儿?”
古蒙儿哆嗦了一下,激动地站起来,张了张嘴,想叫,没叫出来。马蹄声渐近。一个黑影出现在星光下,是肖沐天。
狼群激动了,嗥叫声此起彼伏,马不安地嘶叫着,将肖沐天掀下马背,九毛九从古蒙儿怀里挣出,冲下高坡。
肖沐天翻身起来,跌跌撞撞地朝高坡上爬,马惊慌失措,四蹄乱踢,夺路而逃。肖沐天连滚带爬上了高坡,回头看了看,冲古蒙儿喊:“快走!”
肖沐天粗鲁地拽起古蒙儿,挟着她从坡上滚下,黑暗中传来九毛九的咆哮声和狼的惨叫声。肖沐天从地上爬起,手中腾起一朵耀眼的火花,是信号棒。肖沐天高举着信号棒,几乎是拖着古蒙儿,两个人跌跌撞撞地狂奔而去。他们来到小溪旁,肖沐天将另一支信号棒噗的一声点亮了,强烈的火焰很快将柴堆点燃,没有狼的嗥叫声,四周一片寂静。
古蒙儿一脸肮脏,瑟瑟地抱紧胳膊,蜷缩在篝火旁,呆呆地看跳跃的篝火。九毛九过来了,古蒙儿将九毛九抱进怀里,脸贴到它的脸上,古蒙儿喃喃地说:“九毛九,九毛九,你是怎么找到我的?你怎么会在这儿?”
肖沐天将篝火拢旺,系紧鞋带,把一根结实的木棍和一支信号棒放在古蒙儿身边说:“木棍很结实,有什么事,就用它。这是信号棒。拉环在油封下。最后一支,不到关键的时候别用。拉燃后别对着它看,别对着自己的脸。”
肖沐天的声音嘶哑,是一路荒原的呼唤让他嘶哑的。他绷着脸,说话时不看古蒙儿,说完起身,将插在地上的匕首拔起,套进皮套,操起另一只木棍,叫了一声九毛九,向黑暗中走去。
古蒙儿有些慌。她问:“你去哪儿?”
肖沐天要去找马,古蒙儿可怜兮兮地请求肖沐天不要把她一个人留在这儿,她实在怕那些狼。肖沐天说马也是一个生命,“也许,也许它已经被狼吃掉了。”古蒙儿说,肖沐天终于爆发了,猛地转过身来。冲着古蒙儿吼:“你为什么没有被狼吃掉?你干的事已经够多了,还想干什么?该被狼吃掉的是你,不是它!”肖沐天胸部剧烈地起伏着,恶狠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