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阅读过程发现任何错误请告诉我们,谢谢!! 报告错误
3C书库 返回本书目录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进入书吧 加入书签

青白盐-第3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看见我们接近石槽,它就把僵绳绷直了,四蹄叉成板凳状,瞪着两只驴眼,在看着我们。要是看见我们抢黑豆,便豪不犹豫地扬头大叫。哈哧哈哧,那叫声惊天动地,一曲叫完,再来一曲,气都不用换的。这时,我们便会拣起土块胡乱砸它几下,迅速撤退,因为赵五能很快会赶来的。
  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青白盐 一(6)
赵五能是个拐子,双腿拐的很厉害,走在路上,身体摆动起来,占据的路面跟大板车一样宽。就是这样一个货,见了我爷爷居然叫大大,不是像我这种小屁孩见了与父亲年龄大小差不多的男人,那种人面子上的称呼,是真的叫大大呢。这让我很郁闷。我怀着满肚子的愤怒去问马登月,他说,那还用说,我是他亲亲儿的大大,他也是你亲亲儿的大大。我倍感委屈,我说,可是,可是,他姓赵,咱们姓马。马登月说,那有什么关系,他姓驴也得把我叫大大,你也得把人家叫大大。我与赵五能的仇就这样结起来了。他是个光棍汉,常年住在饲养室那间小屋子里,他离开饲养室,日常是要赶着一头强壮的叫驴,驴背上搭着一副大号的驮桶,为这头驴,和别的驴,所有的牛,还有他,从深沟里驮泉水,早上两趟,黄昏两趟。夏秋季,他要下地给牲口割青草,草是在田里种的,他赶着另一头大叫驴,拉着板车,天不亮割两趟,天黑定了割两趟。冬春季,青草没长起来,他倒轻闲些,铡干草不是一个人干得了的,每隔一天,村上派两个人铡草,铡碎的草堆得跟山一样,他要一担一担,担回来。两只草筐很大,像我这么大的孩子,一只草筐里面足可塞进五六个,两只里面足可塞进十一二个,挑在扁担上,像两座长着瘸腿的草垛,忽忽悠悠,晃晃荡荡,摇摇摆摆,格格咛咛,排头而来。好在草场离饲养场很近,腿快的人,撒泡尿工夫就到了。可对赵五能来说,非得耗去两泡尿工夫才可晃悠一趟。我们就是靠他的腿慢,抓紧时间在这捉猫猫藏耍,也偷吃牲口的黑豆的。我以为哈娃被他抓住了,尽管我不喜欢哈娃,可哈娃今天是跟我在一起耍的,一起出来,必须一起回去,我从小就是个仗义人。奶奶活着时,常教导我见了赵五能,不能直呼其名,更不可叫拐五能,要叫大大的,人家可是你正牌子的大大呢。奶奶和爷爷说的话一样,可见是真的了。爷爷的话可以不听,可以从这个耳朵进去,那个耳朵出来,奶奶的话不可不听。我是奶奶的乖孙子,奶奶说什么我听什么,可惟独在这件事上,奶奶的话我听了,可我做不到。我已经与拐五能结了仇了。我试过多少次,想叫一声大大,至少叫一声赵家大大,可我张不开口。奶奶死了后,爷爷依然教导我把拐五能叫大大,我说,我把他叫大大,把我的几个大大叫啥?他说,也叫大大。我说,一个人哪能有这么多的大大。我不能容忍一个让我叫大大的人会是这个模样。可是我爷爷马登月却警告我说,你不要狗眼看人低了,人家可是干过大事的人。我不相信,打死我一百遍,我也不相信。我闪进饲养场大门,冲着赵五能大吼道:
  “拐五能,把哈娃给我交出来!”
  “哈哈,原来是你狗日的!”赵五能狂笑几声,抡圆了扫把,高高低低追了上来。这一闹,我把找哈娃的事儿给彻底忘了。我要与拐五能大干一场。我知道他追不上我,跑出几步到足够安全的地界后,我拍着手,跳着脚,喊道:
  拐子拐,
  上崖(ai)来,
  上崖吃驴奶,
  驴奶没有啦,
  拐子饿死啦。
  赵五能转移了我找寻哈娃的注意力,他追追停停,我跑跑停停,唱完几段骂他的歌子后,到了我家门口。我知道他不敢追进我家来,他怕马登月。他见了马登月,胸腔就像拉破风箱那样,呼哧呼哧,黑蒙蒙的脸一下子变红了。我早发现了这个秘密,所以,我从来不忌讳在饲养室干坏事,只要不被他当场抓住,让我跑回家,他连一点办法都没有。我一手推开大门,确保安全后,探出半截身子,又给他来了一段:
  走起路来日天晃地,
  睡起觉来两头不齐,
  蹲下拉屎猴儿啃鱼,
  坐在地上一滩稀泥。
  这歌子可不是我编的,我没有那么大的能耐,但我会说。赵五能每次听见这歌子,都要长叹一口气,叽哩咕噜骂几句,转身走人。这次也一样,我听见了那声听过无数遍的喘气声,不过,他站到那里,定定地看了我几眼。天黑,我看不见他的脸面,更看不见他的眼珠子,但我看得见他在看我。看了我几眼,才转身走了,身体摇晃的幅度越发夸张了,夸张的让人感到整个天地都在摇晃。那一刻,我的胸口不觉有点紧。这也只是一闪念,我还有更重要的事。叶儿干妈喂在我嘴里的糖早化的屁核都没有了,我掏出一颗新糖,剥了糖纸,把糖含了,把糖纸摊在手心。这张糖纸是绿颜色的,在夜幕下,浮泛着绿莹莹的光。我卖力地吮吸着糖,大踏步走进爷爷独居的窑洞,一灯如豆,爷爷蹲在土炕上,在低头摆他永远也摆不完的六十四根白草棍儿。我实在看不起爷爷耍这个,我认为这一点都不好耍,有一次我把这层意思明确表达出来了,爷爷瞪我一眼说,你懂你妈的臭裹脚,吾皇当年身边要是有人把这阵形排出来,江山就不会垮了,惜乎惜乎,余生也晚,余生也晚!脑袋摇起来,辫子甩起来,一摇半天,一甩半天,每当此时,我便觉得身边阴风惨惨,我也阴囊紧缩,魂飞天外。从此,爷爷干这活时,我便硬憋住不说话。可今天我有要紧事给他说,吸溜吸溜,我用力吮糖,做出甜得受不了的样子,把嘴伸进灯光中,用我的头遮去一半灯光。吸溜吸溜,哈哧哈哧。爷爷终于注意到我了,他稍扭头,淡然道:咬住驴毬了吗,看把你费劲的那样子?我赶紧大声说:不是驴毬,是糖!糖?爷爷举头想了想,一个激灵转过头来,凛然问:糖?哪来的糖!我没有回答,这还用问吗,今年村里的糖都来自年干部,去年来自邵干部,前年来自杨干部,再往前来自谁,我就说不清了。哦,是那个驴日的年干部吧?咦——爷爷牙疼似的,倒吸一口气说,他给你糖干啥?爷爷的脑瓜果然灵敏,一下子由此及彼,由糖及人,我的罪恶计划也在按部就班实施。我不说话,因为我答应了年干部的,吃了人家的糖,甜了嘴,又把人家不允许说的事说出去,啥人嘛!我只是嘴唇上加了力,舌头夸张地摆动着,弄出浩浩荡荡的吸溜声来。在这些事上,爷爷无比聪明,他摸着我的头,低声下气地说:
   txt小说上传分享

青白盐 一(7)
“蛋蛋娃,好好给爷说:你看见啥了?”
  我没有说话不算数,我也没有人而无信不知其可,是马登月让我说的,不是我主动说的。马登月是我爷爷,我是马登月的孙子,爷爷问事,孙子得照实说,爷爷就是爷爷,孙子就是孙子,谁家都一样。我把马车下的事说了,马登月听了,两眼呆直,盯着灯苗看了半天,一头栽下,额头抵在炕上,那根独辫从脑后甩向前去,抽打在铺炕的黑羊毛毡上,羊骚味汗臭味尘土味,同时溅起来,我差点闭过气去,豆油灯差点被扇灭。我正在不知所措,他又扬起头来,一跤向后跌去,嗵地一声,后脑勺磕在炕毡上,独辫狠抽在炕毡上,羊骚味汗臭味尘土味激越飞迸,煤油灯苗倒了,倒了,又挣扎站起,又倒了,又艰难站起。我吓得浑身发抖时,马登月腰子一拱又坐直了。坐了片刻,他突然扬声大笑,嘎嘎嘎,他的笑声永远是这样。笑毕了,他扳过我的头,轻柔地摸了摸,小声说:
  “蛋蛋娃,糖甜吗?”
  我犹豫地摇摇头,又坚定地点点头。
  “蛋蛋娃,你知道叶儿是谁吗?”
  我坚定地摇摇头,又犹豫地点点头,然后试着说:
  “是我干妈。”
  马登月阴森地笑笑,冷冷地说:
  “蛋蛋娃说的对,是你干妈。她是牛不从的孙女。”
  马登月又扳过我的头,轻柔地摸了摸,轻声说:
  “糖甜吗?”
  我坚定地点点头。他说:
  “糖是谁给的?”
  “年干部。”我小声说。
  “年干部是谁?”
  我想了想,小声说:
  “是年干部。”
  “对,蛋蛋娃说的对,是年干部。他是牛不从的孙子。”
  马登月又笑了,眼泪花笑的挂满了脸,还收煞不住。从我记事起,谁家娃娃那天突然嘴里噙了一颗洋糖,大人们便笑,娃娃们斗嘴骂仗,便说那个吃糖娃娃的妈让驻村干部日了。年干部是今年过罢年来村的,他是替换了杨干部的,从今年开始,先是虫虫有了糖吃的,再是进娃有了糖吃的,再是杏娃有了糖吃的,明日个,哈娃一定有糖吃了。我没有妈妈,我便一直没有糖吃,可我运气好,我有干妈,我也有糖吃了。我的糖得来不易,我得细心享受,我得让糖把我从头甜到脚,从里甜到外,从嘴甜到屁眼。我精心品着糖的甜,心里突然涌上一件事,我说:
  “爷爷,你老说牛不从牛不从的,牛不从是谁?”
  “是个脚户头儿,败了咱家业的货!”马登月笑了,笑的有些莫名其妙。
  

青白盐 二(1)
马登月说的接近事实。马正天面对火枪手,神情有些犹豫。他背对着八百名脚户,他们是看不见他的表情的。可牛不从看见了。他看见他的辫梢上下翘了几下,就像喜鹊翘尾巴时,不是要飞走,就是看见了哪只同类的异性,情动于中而形于外了。那是内心不安的象征。牛不从跃出人群,振臂大喊:
  “誓与马正天老爷同生共死!”
  “誓与马正天老爷同生共死!”八百名脚户都往前赶一步,一手举起扁担,一手握成拳,同时举起来。一根扁担是扁担,是劳动工具,是防土匪野狗侵袭的应手家什,八百条扁担同时亮出来,那就是一支阵容可观的队伍。还有八百颗青筋凛凛的拳头,还有八百张怒气勃勃的嘴。又是一片铁器碰撞声,刀拔出来了,长矛挺起来了,火枪子弹上膛了,刀刃和矛尖搭在一起,架出一条走廊,隔开了马正天和脚户。马正天被围在核心,这时,他已没退路了。马登月说他爹是个二杆子货,一点没说错。他心中明白,牛不从这一鼓捣,他便是理所当然的带头大哥了,而众弟兄都是泼出命给他仗义帮腔的。他嘿嘿一笑。有些人是天生的二杆子货,一生下来,命拴在母亲的裤腰带上,长大了,命别在自家的裤腰带上,随时准备着当石头扔出去打狗的,有些人是被情景被别人逼成了二杆子货,不耍一场二杆子,从今往后,脸就得藏在裤裆里过活。马正天是个天生的二杆子货,又身处非耍二杆子不可的场景,他便是一个完全彻底的二杆子货。烟锅里的烟过火了,他像狗撒尿那样,一腿提起,亮出鞋底,烟锅头在那里梆梆几敲,烟灰弹出,随晚风旋起,钻进了几名兵勇的眼睛。那几个人收起武器,一手持着,一手忙着揉眼睛。别的眼睛没飞进烟灰的兵勇以为马正天有什么行动,把手中的武器折腾出一片乱响。马正天嘿嘿笑着,从屁股后面摸出吊在那里的烟袋,把烟锅头塞进去,装满一锅烟,摸出火镰,丁哧丁哧打着火,点着烟,双手握着烟杆,悠闲地咂了几口。所有的人都在看他抽烟,他的烟锅杆儿是黄铜做的,食指粗细,长达三尺,烟锅头也是黄铜做的,大小如女人的拳头。他的那些老弟兄常拿这编排他,说他的烟锅头可以三用,一抽烟,二吃饭,三当防身武器。烟锅嘴儿也是黄铜的,别人都用玛瑙玉石之类的,他却用黄铜。有人说,抽烟时间长了,烟嘴儿烫嘴,他嘿嘿一笑说,弄那活时间长了还烫毬哩,各有各的好嘛。他就是这么个二杆子货,说的话做的事不合自家身份。
  突然,平地一股旋风在人群中暴起,尘埃旋起来,草屑,纸片,羊屎豆,马粪沫,一时呛在人的鼻嘴眼窝。旋风过后,马正天不见了,火枪队炮长麻壮鹰猛地感到咽喉部位灼烫,低头看时,却低不下头去,那里被一热辣硬物撑住了,要偏过头去,左右又都偏不过去,一硬物牮住了下巴颏,来回箍得死死的。咽喉烫的难受,他想喊一声,却张不开嘴,下嘴唇抵住上嘴唇,开合不得。他只见一缕缕烟从下巴那里升起,袅袅地掠过脸面,掠过眼睛,随风消散于远处。他闻得出,那是旱烟味。他也好这一口,这烟不赖,火爆又醇香,如旱地火辣椒,好半天公务在身,军容风纪第一,瘾早发了,猛乍乍闻得这几口,神情为之一爽。他心下豁亮了,马正天的铜烟锅头正搁在他的咽喉上,人家往上一磕,他的头会从身后跌下去,左右拉锯,他的头会被拉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