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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策)风会-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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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包拯还有几天就回来了,这一点颇让他暖心。
            周五的晚上,实验室的同事要给他们接风,公孙策是个最不喜热闹的,直喊:都回来好几天了,还接个什么风。
            那几个不容分说,架了他出去,公孙策想到当日白玉堂说要和展昭去玩,也不知玩成了没有,便打电话,把他二人也叫上。
            都是年轻人,更何况那白玉堂最是自来熟,一过来,就跟众人打了个火热。
            吃完饭,又被拽去唱歌,公孙策想,反正明天周末,忙了这么多天,随大家的性子,也没推托,痛痛快快就去了。
            大家都出身学院,不过就是唱唱歌喝点啤酒,再花哨的玩法,也就没了。
            多亏有了白玉堂,一把好嗓子,又是千杯不醉,抓住一个女老师就叫姐姐,跟人对唱情歌,直把展昭唱的摩拳擦掌。
            公孙策过去小声说:那个老师孩子都上幼儿园了,展昭你不用担心。
            
展昭的脸色在暗暗的灯光下看不清楚,不过看那神情,想必是窘得很,公孙策忍不住大笑,拍拍他肩膀:我去个洗手间,你别趁我不在的时候把桌子掀了啊。

            他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刚被白玉堂按着灌了几杯啤酒,看看镜子,脸都红了。
            再出去,看那些包间,门都差不多,走廊里隐隐都是人声。
            他忽而想到一个词,醉生梦死。
            蝴蝶的颜色。

            暖风一吹,酒劲上来了,脸上的水没有擦干净,顺着下巴,滴到衣服上。
            胸前湿了一片。
            他走到一个包间,用力推开门,发现这个屋子要大很多,人也多很多,心知走错了。
            可是却也挪不开脚步。
            灯光虽然是暗的,他虽然没有戴眼镜,但还是清楚地看见,庞统坐在屋里面,跟几个女子调笑。
            在他的心里面,从来没有看轻过任何一种职业,只有他看重的人。
            那个人,就坐在那里,整整一个月,没了消息。
            他们在一起,一个星期的时间,唇角的温度明明还在呢。

            他穿了白衬衣,可能是被误会成了服务生,有人喊:让你端啤酒来呢,怎么这么慢!
            又有人喊:这个长得挺好的,进来一起玩吧。
            原来他跟他们在一起玩。
            他心底狠狠叫着:庞统,庞统,你抬眼看看我,看一眼,可还认得我?
            那人只一心说笑,根本不曾回头。

            真的有人过来拽他的胳膊,他挣了一下,却见赵祯不知从哪蹦了出来,挡在他前面:公孙,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却似根本没有听见他说话,越过他的肩膀,还在看那个人。
            那人听见赵祯的话,终于肯抬起头来。
            赵祯何尝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却拉住他不放:今天赶巧了,平日里是怎么都请不来公孙教授的,过来跟我们玩吧。
            他连甩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白玉堂正好出来,两间不过是隔壁,他只看见公孙策站在外面,似乎被人往里拉,一时火起,也顾不上叫展昭,几步就踏了过去,
            用力推了一把拽住公孙策的那人:光天化日,做什么!
            公孙策被他这个成语吓出一身冷汗,人也清醒了。想现在也不是什么光天化日,自己也不是什么贞女节妇。
            一面震撼于语言的伟大力量,一面定了定神,才说:赵祯,我走错了,就不打扰了。
            赵祯被白玉堂推得火起,两人一对面,不由都“咦”了一声。
            赵祯不情不愿叫了声白少爷,白玉堂倒是响响亮亮叫声赵老板。
            公孙策想起赵祯说过白玉堂家是开赌场的,他曾去那边玩过,两人认识,也不为奇。
            刚才把公孙策认错的几个人倒是不好意思,都讪讪的,围过来道歉。
            公孙策对他们笑笑,抓了白玉堂就走。

            回到自己的包间,他穿上外套,跟大家说头疼,又向展昭解释刚才遇到的是赵祯,白玉堂一片热心肠,可嘉可奖,推辞了半天,才逃了出来。
            到了外面,才终于明白,原来庞统根本就没跟出来。
            外面风是凉的,一刀一刀,割在脸上,才十一月初的天气,怎得就这么冷了。
            他下意识的紧紧外套,双手插到兜里。
            走了几步,再也坚持不住,找了个背静地方蹲下,捂住面孔,终于还是哭了出来。
            开始是安静的落了一掌心的眼泪,后来慢慢的呜咽出来,再后来,几乎是嚎啕了。
            反正没人看见,哭就哭吧。


            (10)

            也不知过了多久,被人从后面抱住。

            他闻见他满身的烟草味和混杂的香水味,反手去推,推不动,又被狠狠拥在怀里。

            这一下公孙策真的是急了,挣开来对着那人就是一拳。

            也不知那人是没躲开还是忘了躲了还是根本就没打算躲,这一拳,结结实实打在脸上。

            那人连哼都没哼一声,拉了他的手,就往亮光的地方走。

            公孙策狠狠甩开他的手,在路灯下一看,也不免小小吃惊。

            他也没想到自己力气这么大,那人的嘴角一片淤血,看样子伤得不轻。

            他心里冷冷笑了一声,又紧了紧外套,把手插兜里,继续往前走。

            庞统也不说话,就在后面跟着,走了几步,公孙策停一下,他也跟着停下。

            公孙策往前走,他也跟着走。

            这样走走停停,公孙策突然一溜小跑,蹿上一辆即将开走的公共汽车,再往车外望去,那人正站在路边苦笑。

            公孙策这才低头看,手背上一片青紫,显然是刚才出拳的时候用力太猛,伤了自己。


            也不知这是哪一路公车,他也没心思去想,晃晃悠悠,直接到了终点。

            这时已近午夜,他坐的末班车,从车站出来,才庆幸自己没忘穿外套,钱包就在口袋里,随便打辆车就能回家。

            没穿外套也有好的时候,比如那日,有包拯请他吃饭,庞统还送他回家。

            他鼻子一酸,想到人之薄情,也不过如此。


            他站在路边发呆,手背疼到发苦。

            一辆黑色吉普车在身边缓缓停下,庞统跳下车,二话不说,打开车门,直接把他塞了进去。

            他这回肯定刚才庞统是根本就没打算躲他那拳,以他这身手,躲起来似乎也不难。

            车厢里都是庞统衣服上混杂的气味,隐隐约约的香,低低沉沉的烟,直逼到口腔深处。

            他把旁边的窗子摇下,大片大片的夜风灌了进来,庞统似是明白他的心思,把另一边的窗子也打开,整个车厢都被风灌满,什么味道也冲散了。

            庞统顺手从后面拽出一件上衣,说出了一个月以来的第一句话:我的制服,没怎么穿过,这风冷。

            公孙策也不接,庞统笑笑,用一只手给他遮在身上。

            现在想想,他从没见他穿过制服,冰凉的肩章,银蓝色的光,而在他的意念里,庞统,就应该跟这银色是一体的。

            庞统突然问:手疼吗?

            他说:不疼。

            动动手指,牵的手背疼到发麻。

            庞统一笑:怎么会不疼,那么大力气,你又不会打人,不伤到自己才怪,还有,就你,还在我面前搞反侦查,我早就知道你要往那辆车上钻了。

            公孙策说:你知道,你当然什么都知道,恐怕也早就算好了我在那里能碰上你吧。

            庞统说:关于这点,我还真是失算了。

            公孙策被他气得牙都在哆嗦,深深吸一口气:算了。

            闭上眼睛,靠在窗上,他真的是有点累了,那次坐庞统的车,他握住他的一根手指就睡了,可现在,手背上却是打他留下的伤。

            庞统说:别睡,小心着凉。

            他猛然睁开眼睛:关你什么事!

            庞统笑:你怎么总是这么别扭。

            他说:庞统,说话要讲良心。

            庞统沉默了一下:你就当我是打入敌人内部的卧底吧。

            公孙策冷笑一声:全天下都知道你是公安局的副局长,你怎么打入敌人内部——我看你倒像打入我军内部的特务。

            庞统说:你这么想也可以,怎么顺心你就怎么想,归根到底也不过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公孙策说:这么说来,你倒是吃亏的那个了,还身不由己呢,江湖之大,莫非只有你一个?我们就都在岸上?

            庞统说:江湖里还有谁我不知道,反正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以往听人说起一见钟情,我总是不信,现在活生生就发生在自己身上了,跟报应一样。

            公孙策把盖在身上的制服拉到脖子下面,转过头看窗外:听庞队长的意思,是在下拖累了你了。

            声音在风里被吹碎,一字一字,也不知飘到了哪里。

            庞统说:我心甘情愿的,谁都不怨。

            公孙策叹一口气,慢慢地说:你还是停车吧,要不我跳下去,摔死了你就省心了。

            庞统把车停到路边:你这是什么意思!

            
      公孙策又慢慢的把制服放好,紧紧自己的外套,推开车门要往外走,却被庞统一把拖了回来,这下力气太大,他整个人靠在座椅上,触动了手上的伤,疼得呲牙咧嘴,可还是没有吭一声。

            庞统看他表情,又去摸他的手:让我看看,别伤到了骨头。

            公孙策一挣:你的脸皮还没那么结实。

            庞统一把按住他:你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公孙策眼角一热:我是什么意思?!我倒想问你是个什么意思!什么叫你谁也不怨?莫不是你还想过要怨谁?这本就是你情我愿的,你若觉得吃亏,大不了一拍两散,别到头来好似我占了你便宜!

            庞统只是攥着他的手不肯放,小心翼翼的摸过,确定有没有伤到筋骨,听他讲完才说:爱情这种东西……

            公孙策说:别说这么虚的!

            庞统咧嘴笑,却扯动了脸上的伤,吸一口凉气,又说:我好不容易做一回文艺青年,你让我把话说完。

            公孙策垂头不看他。

            庞统接着说:哦,刚才说到爱情这种东西,本来就是一场禁忌,不论发生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什么人身上,都是一样,只要跳进去,只有粉身碎骨的结局。

            公孙策说:既然知道非死不可,为什么还要跳,你倒是逃得远远的啊。

            庞统苦笑:逃?只怕不跳下去,死无葬身之地。

            公孙策说:你倒是有葬身之地了,只是别拉了我陪葬。

            庞统却是怔住:你,你到底什么意思?

            公孙策说:我不想给你陪葬,就是这么个意思。

            庞统说:晚了,你早就跟着我一起跳下来了,根本就没有反悔的机会。

            公孙策说:我还就是不信……

            
      庞统抓住他的手捂在胸前:我跟你说,我真的是身不由己,就是在在那坐坐,什么越轨的事情也没有做,你如果死活不肯相信,你去问赵祯,你如果连赵祯都不相信,你就带着包拯来审我,行不行?

            公孙策推他一把:这一个月……

            手上用力,牵动了伤,不免又呲牙,庞统说:算了,先去医院吧。

            (11)

            医院值班的医生显然认识庞统,看见他俩,笑得毛骨悚然。

            公孙策好歹是曾经师从法医的人,初一见,也不免小小哆嗦了一下。

            那医生一双大眼睛,把公孙策上下打量一番,问:怎么啦?

            公孙策伸出右手,医生看了看:没伤着筋骨。

            然后唤出一个护士给他包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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