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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惨世界-第1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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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机会将把他从无法使玉秀儿的父亲和上校的救命恩人这两大难题中拯救出来呢?
    一场狠斗开始了。当胸一拳,白先生把那老头送到了屋中间去乱爬,接着就是两个反掌把两个对手打倒在地,两个膝盖各压住了一个;处在这种重压下,那两个无赖,好象被石磨压扁了似的,只有呻吟的声音;但是剩下那四个抓住了这英勇非凡的老人的臂膀和后颈,把他压迫在那两个被压的“通烟囱的”人身上。这样,既制服了人,又为人所制服,既压住在他下面的人,又被在他上面的人所压住,奋力挣扎却无法甩脱压在他身上的力量,白先生消失在那群蛮横的匪徒下面了,正如一头野猪消失在一堆怪叫的狗下面。
    他们终于把他掀倒在最近窗口的那张床上,使他无法动弹。德纳第大娘一直没有放松的他的头发。
    “你,”德纳第说,“不用你来。小心扯烂你的围巾。”德纳第大娘放了手,好象母狼听从公狼,咬着牙关低声咆哮了一阵。
    “你们,”德纳第又说,“搜他的身。”
    白先生仿佛已放弃了反抗的念头。大家上去搜他的身。他身上只有一个皮包和一条手绢,包里只有六个法郎,再没有别的东西。
    德纳第把手绢揣进自己的衣袋里。
    “怎么!没有票夹子?”他问。
    “也没有表。”一个“通烟囱的”回答。
    “不要紧,”那个脸上戴着面具、手里捏着一把大钥匙的人在肚子里的声音阴冷他说,“这是个老油子!”
    德纳第走到门角落里,拿起一把绳子,扔给他们。
    “把他捆在床脚上,”他说。然后又望着那个被白先生一拳打倒、直挺挺躺在屋中央不动的老头:“蒲辣秃柳儿是不是死了?”他问。
    “没死,”比格纳那回答,“他喝醉了。”
    “把他扫到屋角里去。”德纳第说。两个“通烟囱的”用脚把那醉汉扫到了那堆废铁旁边。
    “巴伯,你为什么带了这么多的人来?”德纳第低声问那拿粗木棒的人,“用不着这么多。”
    “我没办法,”拿粗木棒的人回答,“他们都要插一手。这季度清淡,找不着事做。”
    白先生躺着那张床是医院里用的那种粗木床,四只床脚几乎都没有很好加工过。白先生任凭他们摆布。匪徒们要他站在地上,结实地把他捆在离窗口最远的、离壁炉最近的床脚上。
    最后一个结打牢了,德纳第拿了一把椅子,过来坐在白先生的斜对面。德纳第已不象他开始的样子,他的脸已从凶恶放肆慢谩转为安静而狡猾。马吕斯很难从这斯文人的笑容里认出那张类似猛兽、刚才唾沫四溅的嘴。他望着这一怪诞、令人不安的转变,为之惊骇,他的感受如同一个人看见一只老虎变成了律师。
    “先生??”德纳第说。他同时做了个手势叫那些还抓住白先生的强盗让开:“你们站远一点,让我与这位先生谈谈。”
    大家一起退向门口。他接着说:
    “先生,您主意打错了,您不该想到要跳窗子。万一摔断一条腿呢?瑞,假如您允许,我们来心平气和地谈谈。首先,我应当把我留心到的一个情况告诉您,那就是直到现在您还没喊过一声。”
    德纳第说对了,这个细节是实在的,但马吕斯在慌乱中却没有察觉出来。
    白先生只稍为说过几句话,而且没有提高过嗓门,更古怪的是,即使是在窗口旁和那六个匪徒勇斗时,他也紧闭其口,一声不出。德纳第继续说:“我的上帝!您本可以喊上一两声‘救人隘,我决不会觉得那有什么不妥。救命啊!谁在这种情况下都要喊的,以我这方面看,我肯定不会说这不应该。当我们看见自己碰到了一些不能让我们十分信任的人时,我们狂呼乱叫一阵,那应是非常简单的。如果您那样做了,我们也不会打断您的,连一个塞子我们也不会塞进您的嘴里,让我来告诉您这是为什么。因为这屋是间哑屋。它仅有这么一个优点,但是它有这个优点。这是间地窨子。哪怕您在这里扔下一个炸弹,附近的警察哨所听了,也只当是个酒鬼的鼾声。在这儿,大炮也只能‘轰’地一下,雷也只‘轰’那么一下。这是个舒心的住处。但是,总之,您没有喊一声,最好,我钦佩您的高明,我还要把我从这儿得出的结论讲给您听:我亲爱的翻天复地,要是您喊,谁会来呢?警察。警察来了以后呢?法律制裁。但是您没有喊,可见您并不比我们更想看见警察和法律制裁来到我们身上。也可以看出——我早已怀疑这一点——由于某种利害关系,您也有某种东西需要加以掩藏,在我们这方面,我也有同样的利害关系。因此我们是可以谈拢的。”
    德纳第这样说着,他那双盯住白先生的眼睛,似乎也在努力要把从它瞳孔里冒出的钢针逐一刺进他俘虏的心底。此外,他所用的语言,虽然带有一 种温和而闪烁的侮辱意味,却是含蓄的,几乎是经过一番斟酌的。这人,刚才还只是强盗,现在在我们的印象中却是个“受过传教士教育的人”了。
    那俘虏所坚持的沉默,他的那种不借冒生命危险来坚持的戒备,对叫喊这一极本能的动作的抗拒,这一切,我们应该指出,对马吕斯全是不愉快的,并且使他吃惊到了痛苦的程度。
    这个被古费拉克取了“白先生”绰号的人,在马吕斯的心中,原是一个隐现在神秘气氛中的严峻奇特的形象,现在经过德纳第的这一切合符实情的观察,马吕斯感到更加糊涂了。但是,无论他是什么人,他虽己受到绳子的捆绑,刽子手的层层围困,半陷在,不妨如此说,一个随时向下沉的土坑里,无论是在德纳第的狂吼或软磨面前,这个始终昂然不动,马吕斯此时也不能不对这沉雄庄严的面貌肃然起敬。
    这显然是个恐怖不可侵袭,也不知惊慌失措为何物的人。这是一个那种可以在绝境中克制慌乱情绪的人。尽管情况是那样极端凶险,尽管灾难是那样无法避免,这里却没有半点象惨遭灭顶的人在水底下睁着一双惊恐万状的眼睛的那种悲痛神情。
    德纳第不慌不忙地站起来,走向壁炉,移动屏风,把它靠在炉旁的破床边上,让燃着一炉旺火的铁皮炉露了出来,被绑的人完全可以看见插在炉子里的那把已经烧得发白、斑斑驳驳散布着许多小红点的钝口凿。
    接着,德纳第又过来坐在白先生旁边。
    “我继续谈,”他说。“我们是可以谈拢的。让我们对这问题作一个友好的解决。我刚才生好火,不对,我不明白我的聪明刚才去哪儿了,我的确做得太过分了,我说了些不好听的话,比如说,因为您是百万富翁,我就向您要钱,要许多钱,大量的钱。那么做是不合情理的。我的上帝,您有钱也不一定就宽松,您有您的各种负担,谁又无负担呢?我并非想要您倾家荡产,我倒底还不是一个泼皮。我也不是一个那种因局面对自己有利,就得用局面来变得庸俗可笑的人。听我说,我可作让步,牺牲一点我这方面的利益,我只要求二十万法郎。”
    白先生一个字也没有说。德纳第接着又说:“您瞧我在我的酒里已搀了不少的水了。我不清楚您的经济状况,但我知道您花钱是不大在乎的,并且象您这样一位慈善家完全可以赠送二十万法郎给一个境况不好的家长,同时您也是个讲道理的人,您决不会认为:象我今天这样费力不讨好,象我们今晚这样安排——在场的诸位先生们都抱有同感,认为这一工作是安排得很好的——仅仅是为了向您讨几文到德努瓦那店里去喝喝十五法郎一瓶的红葡萄酒和吃吃小牛肉而已。二十万法郎,值得呢。您只要把这一点点小钱从您的袋子里掏出来,我保证,决不改口,您尽管放心,谁也不会再动您一根汗毛。您必定会对我说:‘可我身上没有带二十万法郎。’哦!我是不喜欢大惊小怪的。我目前并不要您付钱。我只请求您一件事。劳驾您把我要念的写下来。”
    德纳第说到这儿,停了一下,然后又以着重的语气,朝小火炉那面扔去一个笑脸,说道:“我先告诉您,如果您说您不会写字,我是不会同意的。”高明的检察官见他那笑脸也会自愧不如。德纳第把桌子推向白先生,紧紧地靠着他,又从抽屉里摸出一个墨水瓶、一支笔和一张纸,让那抽屉半开着,露出一把明晃晃的长尖刀。他把纸放在白先生眼前。
    “写。”他说。那被绑的人终于开口了。
    “您要我怎样写?我是捆着的。”
    “这是实话,请原谅!”德纳第说,“您说得很对。”他转向比格纳耶说:“解开先生的右胳膊。”邦灼,又叫春天,又叫比格纳那的,履行了德纳第的命令。当被捆人的右手松了绑后,德纳第拿起笔,蘸上墨水,递给他,说:“请您认真注意,先生,您已在我们的钳制中,在我们的手掌中,绝对在我们的把握中,任何世上的力量都不可能把您从这儿救出去,如果我们被迫而不得不做出一些不快的极端行为,那我们只能感到很歉意。我不知道您的名字,也不知道您的地址,但是我要先告诉您,您立刻要写一封信,我会派一个人去送信,在送信的人未回来之前,我不会松您的绑。现在请您好好地写。”
    “写什么?”被绑人问。
    “我念,你写。”白先生拿起了笔。德纳第开始念:“我的女儿??”被绑人吃了一惊,抬起眼睛看着德纳第。
    “写‘我亲爱的女儿’。”德纳第说。
    白先生照写了。德纳第继续念:
    “你立刻到这儿来??”他顿住不念了,说道:“您平常对她说话是说‘你’的,是吗?”
    “谁!”白先生问。
    “还须问!”德纳第说,“当然是说那小姑娘,百灵鸟。”白先生面不改色,回答说:“我不明白您的话。”
    “您照写就是。”德纳第说,接着他又开始念:“你立即到这儿来。我绝对需要你。送这信的人是我派来接你的。我等你。放心来吧。”
    白先生都照写了。德纳第又说。
    “啊!不要‘放心来吧’,这句话会引起怀疑,令人认为事情不那么简单,不敢放心来。”
    白先生抹掉了那三个字。
    “现在,”德纳第接着又说,“请签名。您叫啥名字?”被绑人把笔放下,问道:“这信是给谁的?”
    “您又不是不知道,”德纳第回答,“是给那小姑娘的,我刚才已经对您说过了。”
    德纳第显然不愿把那姑娘的名字说出来。他只说“百灵鸟”,他只说“小姑娘”,可是他不提名字,精明人在他的爪牙跟前保密的谨慎手段。说出名字,就会把“整个交易”揭发出来,把不需要他们知道的东西也告诉他们。
    他又说:
    “请签名,您叫什么名字?”
    “玉尔邦?法白尔。”被绑人说。德纳第,象只老猫似的,急忙伸手到他的衣袋里,把那条从白先生身上搜到的手绢掏出来。他凑近蜡烛去找那上面的记号。
    “U。F。,王尔邦?法白尔,好的,您就签上 U。 F。。”被捆人签了。
    “您折信得用两只手,给我,我来折。”折好信,德纳第又说:“写上收信人的地址,姓名。‘法白尔小姐’,还有您的地址。我知道您住的地方离这儿不很远,在圣雅克?德?奥?巴附近,您天天都去那儿望弥撒,但我不知道哪条街。在名字上既没有撒谎,想必您在住址上也不会撤谎吧。您自己把住址写上。”
    被捆人若有所思地停了一会,又拿起笔来写:“圣多米尼克?唐斐街十六号,玉尔邦?法白尔先生寓内,法白尔小姐收。”
    德纳第以抽筋般的急促动作抓住那封信。
    “我的妻!”他喊。德纳第大娘跑上前去。
    “信在这儿了。你知道你应该怎么办。下面有辆马车。快去快回。”
    又转向那拿板斧的人说:
    “你既然已取掉面罩,就陪老板娘去走一趟。你坐在马车后面。你知道栏杆车停的地方吗?”
    “知道。”那人说。
    他把板斧放在屋角,就跟着德纳第大娘往外走。他们出去后,德纳第把脑壳从半开着的门缝伸到过道里,喊:“当心不要把信弄丢了!仔细想想你身上揣着二十万法郎呢。”
    德纳第大娘的沙嗓子回答说:
    “放心。我已经把它放进肚子里了。”不消一分钟,就听见马鞭挥舞的劈啪声,声音越来越弱,很快就听不见了。
    “好!”德纳第嘀咕着。“他们走得很快。象这样一路猛跑,只须三刻钟,老板娘就回来了。
    他把一张椅子挪向壁炉,交叉着胳膊坐下,朝铁皮炉伸出两只靴子。
    “我脚冷。”他说。在那穷屋里,同德纳第和那被捆人一起留下来的只有那五个匪徒了。为了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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