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总之,面包团落到了那个院子里。拾起面包团的人,把它切开,就能在里面找到一张写给那院子里某个囚犯的纸条;发现这纸条的,如果是个犯人,就把它转到指定地点;如果是个守卫,或是一个被暗中收买了的犯人,也就是监狱里所说的绵羊和苦役牢里所说的狐狸,那纸条就会被送到管理处,转给警察。
这一次,那邮车夫抵达了目的地,尽管收信人当时正在“隔离”期。那收信人正是巴伯,猫老板的四巨头之一。
那邮车夫裹着一条卷好的纸,上面只有两行字:“巴伯,卜吕梅街有笔好做的生意。一道对着花园的铁栏门。”这便是普吕戎在那天晚上写的东西。尽管有无数的男搜查人员和女搜查人员,巴伯终于想到办法把那纸条从拉弗尔斯监狱送到他的一个被囚在妇女救济院的“相好”手里,这姑娘又把那纸条转到一个她认识的叫马浓的女人手里,后者已受到警察的密切跟踪,但还未逮捕。这个马侬,读者已见过她的名字,我们以后还会谈到她和德纳第一家人的关系,她通过爱潘妮,能在妇女接济院和玛德栾内特监狱之间起桥梁作用。
正在这时,在指控德纳第的案件里,由于有关他的两个女儿的那部分缺乏证据,爱潘妮和阿兹玛就都被释放了。
爱潘妮出狱时,马浓在玛德栾内特的大门外悄悄地等候她,把普吕戎写给巴伯的那张纸条给了她,派她去把这件事“弄清楚”。
爱潘妮去卜吕梅街,看清了那铁栏门和花园,细察了那栋房子,窥探了几天,然后到钟锥街马依家里,递给她一块饼干,马侬又把这饼干送到妇女救济院巴伯的相好手中。一块饼干,对监狱中的象征暗号来说,就是“没有办法。”
因此,不到一周,巴伯和普吕戎,一个正去“受教训”,一个正受了训回来,两个人在巡逻道上碰上了。普吕戎问:“怎样了,卜街?”巴伯回答:“饼干。”普吕戎在拉弗尔斯监狱里制造的罪胎就这样流产了。
这次堕胎还有下文,不过和普吕戎的计划完全无关。我们今后再谈。
我们常常会在想接这一根线的时候,搭上了另一根线。
三马白夫公公的奇遇
马吕斯已不再拜访任何人,不过他有时会碰见马白夫公公。这时,马吕斯正顺着一种暗淡凄冷的阶梯慢慢往下走。我们不妨把这种阶梯称之为地寄子阶梯,它把人们带到那暗无天日、只听到幸福的人群在自己头上走动的地方,当马吕斯这样慢慢往下走时,马白夫先生也同时在他那面往下走。
《柯特雷茨附近的植物图说》已彻底卖不出去了。靛青的试种,由于奥斯特里茨的那个小园子里阳光不足,也毫无成效。马白夫先生在那里只好种些性喜阴湿的稀有植物,但他并不灰心。他在植物园里获得一角光照与通风都很好的地方,用来“自费”试种靛青。为了搞这试验,他把《植物图说》的铜版全抵押在当铺里。他把每天的早餐削减到两个鸡蛋,其中一个留给他那年老的女仆,他已十五个月没付给她工资了。他的早餐常常是一日中唯一 的一餐,他失去了那种孩子气十足的笑声,他变得阴郁了,也不再接待朋友。好在马吕斯也不想急着去看他。有时,马白夫先生去植物园,他和马吕斯会在医院路上迎面走过。他们相互并不交谈,只愁眉不展地相互点个头罢了。真伤心啊,穷苦竟能让人忘旧!往日是朋友,如今成路人。
书店老板鲁瓦约尔已经死了。马白夫先生认识的仅只是他自己的书籍、他的园子和他的靛青,这是他的幸福、兴趣和希望所呈现的三个形象,这已足够他生活了。他常对自己说:“等我把那蓝色团子做成的时候,我就有钱了,我要把我的那些铜版从当铺里赎回来,我要天花乱坠地把我那本《植物图说》多推销一些,敲着大鼓,在报纸上登广告,我就可以去买一本皮埃尔?德?梅丁的《航海艺术》了。我知道什么地方能买到,一五五九年版带木刻插图的。”目前,他每天去培育那方靛青地,晚上回家浇他的园子,读他的书。马白夫先生这时年近八十了。一天傍晚,他遇到一件奇事。
他那天大白天就回了家。体力日渐衰弱的普卢塔克妈妈正病倒在床上。
他晚餐时,啃了一根还剩一点肉的骨头,又吃了一片从厨房桌子上找到的面包,然后出去坐在一条横放的界石上面,这是他在花园里用来作长凳的。
按老式果园的布局,在这条长凳近旁,立着一个高大的圆顶柜,它的木条、木板都已很不完整,下面是兔子窝,上面是果子架,兔子窝里没有兔子,果子架上却还有几个苹果。这是剩下的过冬食物。
马白夫先生戴上眼镜,手里捧着两本心爱的书在翻阅,这两本书不但是他喜欢的,对他那样年龄的人来说,更严重的是那两本书常令他心神不安。他那怯懦的天性原已使他在某种程度上接受了一些迷信思想。那两本书中的一本是德朗克尔院长的名著,《魔鬼的多变》,另一本是米托尔?德?拉鲁博提埃尔的四开本,《关于沃维尔的鬼怪和皮埃弗的精灵》。他的园子在从前正是精灵不断出没的地方,因而那后一本书更让他感到有兴趣。暮色的余晖正开始把上面的东西变白,下面的东西变黑。马白夫公公一面读书,一面从他手中的书本头上望着他那些花木,其中给他最大慰藉的是一株绚丽夺目的山踯躅,四夭的干旱日子刚过去,热风,烈日,没有一滴雨,枝头下垂着,花朵蔫了,叶子掉了,一切都需要水灌溉,那棵山踯躅看上去显得特别惟淬。和某些人一样,马白夫公公也认为植物是有灵魂的。老人在他那块靛青地里劳动了一整天,已精疲力尽了,可他仍站了起来,把他的两本书放在长凳上,弯着腰,摇晃着,一直走到井边,但他抓住铁链想把它提高一点,以便从钉子上取下来也做不到了。他只好转回来,凄切地抬头望着星光闪烁的天空。暮色中有那么一种肃穆的气氛,它能把人的痛苦压迫在一种无以名状的凄清和永恒的喜悦下。看来这一夜又将和白天一样干燥。
“到处是星星!”那老人想道,“一丝云彩也没有!一滴水也没有!”他的头抬起了一会儿,又落在了胸前。他然后又把头抬起,望着天空嘀咕:“下点露水吧!可怜可怜众生呀!”他又试了一次,想把井上的铁链取下来,但是气力不济。正在这时,他听见一个人的声音说道:“马白夫公公,要我来为您浇园子吗?”同时,竹篱中发出一种响声,似乎有什么野兽穿进来了,他看见从杂草丛里走出一个瘦长的大姑娘,她站在他面前,大胆地望着他。与其说象个人,这东西倒不如说象刚从暮霭中显现出来的一种形象。
马白夫公公本来很容易受惊,而且,我们说过,很容易害怕的,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她一个字,那个若隐若现的精灵已在黑暗中取下铁链,把吊桶抛下去,接着又提起来,灌满了洒水壶,老人这才看见那影于是光着脚的,穿一条破旧裙子,在花畦中来回奔走,把生命洒向她的四周。从洒水壶莲蓬里喷出来的水洒在叶子上,使马白夫公公心里充满了欢乐。他似乎觉得现在那棵山踯躅感到幸福了。
第一桶浇完了,那姑娘又提取第二桶,然后又第三桶。她把整个园子全浇遍了。她那全身浓黑的轮廓在小道上走来走去,两条瘦骨嶙峋的长胳臂上飘着一块丝丝缕缕的破烂披肩,看上去,真说不出有那么一股蝙蝠味道。
当她浇完了水,马白夫公公满含眼泪走上前去,把手放在她的额头上说:“上帝保佑您,您是一个天使,您竟这样爱惜花朵。”
“不,”她回答说,“我是鬼,可做鬼,我并不在乎。”那老人本来就没有等她回答,也没听见她的回答,就又大声说:“可惜我太不好了,太穷了,对您一点也不能有所帮助!”
“您能帮助我。”她说。
“是吗?”
“把马吕斯先生的地址告诉我。”老人一点也不明白。
“哪个马吕斯先生?”
他翻起一双白豪蒙的眼睛,似乎在搜寻什么逝去的往事。
“一个年轻人,前些日子常到这儿来的。”马白夫先生这才回忆起来。
“哦!对??”他大声说,“我知道您的意思了。等等!马吕斯先生??男爵马吕斯?彭眉青,是吧!他住在??他已不住在??糟糕,我不知道。”
他一面说,一面弯下腰去理那山踯躅的枝条,接着又说道:“有了,我现在想起来了。他时常走过那条大路,往冰窖那面走去。落须街。百灵常您到那一带去找。很容易遇见他。”
等马白夫先生直起身子,一个人影也没有了,那姑娘不见了。他的确有点儿害怕。
“说实话,”他想,“如果我这园子没有浇过水,我真会以为是遇见鬼了呢。”一个小时过后,他躺在床上,可这念头又回到他的头脑里,他快要人睡了,也就是思想如寓言中所说的为飞过海洋而变成鱼的鸟似的,逐渐化为梦境,进入迷离的梦乡,这时,在朦胧中他自言自语道:“的确,这很象拉鲁博提埃尔说过的那种精灵,真是个精灵吗?”
四马吕斯的奇遇
在“鬼”造访马白夫公公的几天过后,一个早晨——星期一,马吕斯为德纳第向古费拉克借五个法郎的那天——马吕斯把那五法郎放进口袋,决定在交给管理处以前,先去逛一会儿,希望能回家后好好工作。他经常是这样的。一起床,就坐在一本书和一张纸面前,随意涂上几句译文。他这段时间的工作是把两个德国人的一场著名争论,甘斯和萨维尼的不同观点译成法文,他看看萨维尼,又看看甘斯,读上几行,试着译一行,不行,他总看见在那张纸和他自己之间有一颗星,于是他离开座位站起来说道:“我出去走走,回来就能顺利工作了。”他去了百灵常到了那儿,他比任何时候都更愿见那颗星,也比任何时候都更不愿见到萨维尼和甘斯了。
他回到家里,想再继续工作,但一点也办不到,即便是断在他脑子里的一根线索,也没法连起来,于是他说:“我明天再也不出去了。那会妨碍我工作。”但是他没有一夭不出门。
他的住处,与其说是古费拉克的家,还不如说是百灵常他的真正的住址是这样的:健康街,落须街口过去第七棵树。
那天早晨,他走出了第七棵树,去坐在哥白兰河边的石栏上。
一道欢乐的阳光正穿过那些通体透亮的新长出的树叶。他在想念“她”。他的想念逐渐又转为对自己的责备,他痛苦地想到自己被懒惰——心灵麻痹症所控制,想到自己的前途越来越黑暗,几乎连太阳也看不见了。这时他内心有着一种连独白也算不上的朦胧想法,由于他的内心活动已极细弱,就连自暴自弃的力量也丧失了,在这种愁肠百结的怅惘中,他感受了自然界的种种活动,他听到在他的后面,他的下面,哥白兰河两岸传来了洗衣妇的捣衣声,他又听到鸟儿在他上面的榆树枝头啘啭吗唱。一方面是自由、自我陶醉和长了翅膀的悠闲之声,另一方面是劳动的声音。这一切唤起了他的深深感慨,几乎使他陷入沉思,这是两种快乐的声音。
他正这样毫无办法地出神时,突然听到一个人的声音在说:“嘿!他在这儿。”他抬起眼睛,认出了那人就是有天早上到他屋里来的那个穷姑娘,德纳第的大女儿,爱潘妮,他现在已知道她的名字了。说来也奇怪,她显得更穷,却也漂亮些了,这好象是她根本不能同时迈出的两步。但她确实已朝着光明和苦难两方面完成了这一双重的进步。她光着一双脚,穿一身烂衣服,仍是那天那么坚决地走进他屋子时的那样子,不过她的破衣裳又多穿了两个月,洞更大了,烂布片也更脏了。仍是那种沙哑的声音,仍是那个因风吹日晒而又黑又皱的额头,仍是那种放肆、散漫、浮躁的目光。而她最近受过的监狱生活,又在她那蒙污受难的相貌上加了一种说不出的让人见了心惊胆颤的东西。
她头发里有些麦秆皮和草屑,但不象那个受了哈姆莱特疯病传染而疯狂了的奥菲利姬,而是因为她曾在某个马厩的草堆上睡过觉。
尽管如此,她仍是美丽的。呵!青春,你真是颗璀灿的星星。这时,她已走到马吕斯眼前,萎黄的脸上略带一丝喜色,并稍露一点笑容。
她好一阵子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终于把您找着了!”她张望着这样说,“马白夫公公说得对,是在这条大路上!我把您找得好苦哟!要是您知道就好了!您知道了吧?我在黑屋子里被关了十五天!他们又把我放了!看见我身上啥也没有,况且我还不到受关押的年龄!还差两个月。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