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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惨世界-第1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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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
    ①伏尔甘(Vulcaln),希望神话中的跛足火神。
    ②“谁敢说太阳虚假呢?”原文为拉丁文,语出维吉尔之《农事诗》“Solem quis dicere falsumaudeat?”
    都是艳丽的,喜气洋溢的;这一再滋润的雨水,铃兰和金银花正可受益而不必担惊受怕!燕子低飞显示了一种可爱的威胁③,这里万物都浸沉在幸福里,生命是何等的美好,整个自然界处于真诚、救助、支援、父爱、温存和曙光中。从天而降的思想好比我们亲吻着孩子的小手那样温柔。
    树木下的石像洁白而裸露,透过阳光的照射,树荫给它们蒙上了一件衣衫;这些女神身上光线明暗不等,而四周则全被光线铺满。大水池周围,地晒得象是被烤焦了一般。常常刮风使得到处尘土纷扬。几片晚秋的黄叶在欢乐地竞相追逐,就象野孩子在嬉戏一样。
    光明处处使人感到一种无可形容的慰藉。生命、树液、暑热和香气同在涌溢;从宇宙万象中我们领受到了那种巨大的源泉;在这布满了爱的微风中,在这往复的反响和反射中,在这肆意挥霍的阳光中,在这无止境倾泻的金色流体中,让我们感到是取之不劲用之不竭的;在这瑰丽如火的帷幕后面,我们瞥见了主宰亿万星辰的上帝。
    多谢细沙,这里没一点儿泥迹,幸亏雨露,这里没一粒灰尘。花束被洗涤一净;所有化作花形从地下冒出来的丝绒、绫缎、彩釉和黄金都毫无瑕疵。这种华丽是完美无缺的。园林浸沉在一片欢悦的大自然的静谧里。一种天上的幽静与千万种音乐融洽共存,鸟巢中的咕咕声,蜂群的嗡嗡声和风的飒飒声。这个季节所有的音响和谐地汇成一个完美的协奏;春季的物侯井然有序,丁香凋谢了,茉莉又走了上来;有些花要迟开,有些昆虫却来得很早;六月红蝶的前锋队和五月白蝶的后卫队兄弟亲密。梧桐换上新装。和风使高大华美的栗树丛此起彼伏,气势恢宏。附近兵营的一个老兵在铁栅栏门外望着说:“这是一个披坚执锐全副戎装的春天。”
    整个自然界在进餐,万物已经入席。是时候了。大幅的蓝帷幕张挂在天上,宽阔的绿桌布铺陈地下,阳光灿烂。上帝供全世界就餐。每种生物都有自己的饲料或糕点。野鸽找到了大麻子,燕雀找到了小米,金翅鸟找到了繁缕,知更鸟找到了蛆虫,蜜蜂找到了花朵,苍蝇找到了纤毛虫,翠鸟找到了苍蝇。它们之间也多少有相互吞噬的现象,还是善和恶神秘的混合,它们没有一个是饿着肚子的。
    两个被遗弃的孩子来到大池旁,阳光把他们晒得昏昏沉沉,他们设法躲藏,这是穷人和弱者在豪华面前的本能畏缩,尽管并未在人前;他们躲在天鹅棚的后面。
    在顺风时,可以断断续续、隐隐约约地听见叫喊声、嘈杂声和一种喧闹的嗒嗒声,那是机枪在响,还有低沉的击拍声,那是在开炮。菜市场那边的屋顶上冒着烟。一个类似召唤的钟声在远处回响。
    这两个孩子似乎听不见这些响声。小的那个不时轻声说:“我肚子饿。”几乎同时,另外两个人也走近了大水池;一个五十岁光景的老人牵着个六岁的小孩,这大概是父子俩。六岁的小孩拿一块大蛋糕。这一时期,在夫人街和唐斐街上有一些靠河的房户,配有卢森堡公园的钥匙,当公园的铁棚栏关闭时,房客们可以用它进入园中。后来这种特许被取消了。父子俩大概就是从一幢这样的房子里出来的。
    两个穷孩子望见“绅士”走来,便藏得更严了一些。这是个有产者。也许就是马吕斯在热恋中曾遇到过的那个人。他曾听到③燕子低飞,表示即将下雨,这是种威胁,但由于它飞翔姿态优美,故仍觉得可爱。
    他在这大池旁教训儿子“凡事不能过分。”他的态度和蔼而高傲,有一张总是合不拢的嘴,老在笑。这机械的笑容是因牙床太大,包不住,露出的是牙齿而不是心灵。孩子手拿着咬剩的蛋糕,好象已经吃撑着了。由于处在动乱时期,孩子穿一身国民自卫军的服装;而父亲仍是有产者的打扮,这是为了谨慎。
    父子俩在两只天鹅戏水的大池旁停住,这个有产者似乎特别欣赏天鹅,他在走路方面也和它们很相象。
    天鹅正在游泳,这是它们的专长,游姿优美。如果两个可怜的孩子注意听了,并已到了懂事的年龄的话,他们就会听见一个道貌岸然的人所说的话。父亲对儿子说:“贤者活着满足于无所渴求。看着我,我的儿子,我不爱奢华。从来不会有人见到我穿着缀有金片或宝石的衣服,我把这些假的光彩让给那些头脑有缺陷的人。”
    来自菜市场方面的沉闷的呼叫声、钟声和嘈杂的声音此刻同时加剧了。
    “这是什么?”孩子问。父亲回答:
    “这是庆贺丰收的土神节。”忽然间,他看到了这两个衣衫破烂的孩子,一动不动地站在天鹅的绿色小屋后面。
    “这正是开始。”他说。停了一会儿,他又加上一句:“无政府状态进入了公园。”
    儿子这时咬了口蛋糕,又吐出来,忽地哭了起来。
    “你哭什么?”父亲问。
    “我不饿。”孩子说。父亲的笑意更浓:“点心不是非等饿了才吃的。”
    “我讨厌这块糕点,它不新鲜。”
    “你不要了?”
    “不要了。”父亲问他指了指天鹅。
    “丢给这些蹼鸟吧!”
    孩子犹豫不决。他不要糕点,但没有理由要把它丢掉。父亲继续说:“要仁慈,对动物应该有同情心。”他从儿子那儿拿过糕点,丢进水池。蛋糕掉在离岸很近的水里。在池中心,天鹅忙着吃捕获的东西。它们既未看见这个有产者,也未看见蛋糕。这个有产者觉得糕点有白丢的危险,对无谓的损失他感到痛心,就故意现出一种焦急的样子,果然引起了天鹅的注意。它们看见水面上漂浮着一样什么东西,于是象帆船一般转舵慢慢游向蛋糕,并不失这种白色珍禽应有的高贵气派。
    “天鹅领会这手势。①”这个有产者说,并为自己的俏皮话洋洋自得。这时城中的骚乱忽又增强了,变得更加凄厉。几阵风吹来,要比别的更能说明情况。现在能听到清晰的战鼓声、叫嚣声、小分队的枪声,沉郁的警钟和炮声在相互呼应,同时一团乌云忽然遮没了太阳。天鹅还没游到蛋糕那儿。
    “回去吧,”父亲说,“他们在进攻杜伊勒里宫。”他抓住儿子的手,又说:“从杜伊勒里宫到卢森堡公园,只有王位到爵位的距离,这不算远。枪声将密如骤雨。”
    他望望乌云。
    “可能雨也要落了,老天也参与进来,王朝的旁支②完了。快回家吧!”
    “我要看天鹅吃蛋糕。”孩子说。父亲回答:“这太冒失了。”于是他把小有产者拉走了。
    孩子舍不得天鹅,不住地向大池回头望,直到在拐角处梅花形排列的树木遮住了他的视线为止。
    这时两个小流浪者与天鹅同时走近了蛋糕。糕点浮在水面上,小的那个眼睁睁地望着,另一个紧看着走开的有产者。父亲和儿子上了蜿蜓的小路,这条路通往夫人街那边树丛密集的宽大的梯级处。
    当不再看到他们时,大孩子马上趴在水池的圆边上,左手抓住池缘,俯身水上,几乎要掉下去,另一只手伸出棍子挨近蛋糕。天鹅看见有了对手,动作更快了,它们前胸迅速移动,产生了对小渔夫有利的效果,水在天鹅前面向后流,一圈荡漾着的波纹把糕点推近了孩子的棍子。天鹅刚游到,棍子也正好碰到蛋糕。孩子用一个快速的动作来拨蛋糕,天鹅被吓走了,他抓住蛋糕点站了起来。蛋糕浸湿了,但他们又饥又渴。大孩子把糕它一分为二,一大一小,自己拿小的,把大的那一半给了弟弟,并对他说:“填填肚子吧。”
    ①在法语中“天鹅”(cygne)与手势(signe)同音,故也可理解为“天鹅理解天鹅”。
    ②指路易—菲力浦。
    十七 “死去的父亲等待将死的孩子”
    马吕斯冲出街垒。公白飞紧跟着他。但太迟了。伽弗洛什已经死去。公白飞捧回了那篮子弹,马吕斯抱回了孩子。
    唉!他心中想,那个父亲为自己父亲所做的,他要在他儿子身上报答,可是德纳第救回了他活着的父亲,他呢,他抱回来的却是死去的孩子。
    当马吕斯抱着伽弗洛什走进棱堡时,象那孩子一样,他脸上也是鲜血淋淋。
    他在弯腰抱伽弗洛什时,一颗子弹擦伤了他的头盖骨,他并没有感觉到。公白飞解下他的领带给马吕斯包扎额头。大家把伽弗洛什放在停放马白夫的那张桌上,并用一块黑纱盖住两个身子,一老一少刚够用。公白飞把他取回的篮中的子弹发给大家。这样每人得到了十五发。
    冉阿让仍朱在老地方,一动不动地坐在他的石头上。当公白飞递给他十 五发子弹时,他摇了摇头。
    “这是个少见的古怪人,”公白飞低声对安灼拉说,“在街垒中他居然不作战。”
    “这并不影响他保卫街垒。”安灼拉说。
    “一个有些奇怪的英雄。”公白飞语气加重。古费拉克听见后,添了一句:“他跟马白夫老爹不一样。”
    有件事需要指出,向街垒射来的火力对街垒内影响很校没有经历过这种旋风式战斗的人,无法理解在这种紧张气氛中,还能有平静的时刻。人们走来走去,随意聊天,开玩笑,松松散散。有一个我们的认识的人听见一个战士在霰弹声中向他说:“我们好象是单身汉在进午餐。”我们再重复一遍,麻厂街的棱堡内部看来的确很平静。一切演变和各种阶段都已经完成或即将结束,处境已从危急变为可怕,从可怕大既要演变为绝望。随着处境渐趋惨淡,英雄们的光芒把街垒映得越来越红。安灼拉严肃地坐镇街垒,他的姿态正如一个年轻的斯巴达人,他立誓要把光秃秃的剑奉献给忧郁的天才埃比陀达斯。
    腰间围着围腰的公白飞在包扎伤员,博须埃和弗以伊用伽弗洛什从排长尸体上取来的火药罐里的火药做子弹。博须埃对弗以伊说:“不久我们就要坐上公共马车到另一个星球去了。”古弗拉克象一个少女在仔细整理她的针线盒一样,在几块他拾来放在安灼拉旁边的铺路石上排放一整套军械:他的剑杖、他的枪、两支马枪和一支手枪。冉阿让默不出声,望着他对面的墙。一个工人用细绳把于什鲁大妈的大草帽拴在头上,说:“免得中暑。”艾克斯苦古尔德地方的年轻人愉快地闲谈着,好象急着要最后一次说说家乡的土话一般。若李把于什鲁寡妇的镜子从钩子上取下来细观自己的舌头。几个战士在抽屉中找到了一些几乎发霉的面包皮,贪婪地吃着。马吕斯在发愁,他的父亲将对他说些什么呢。
    ①“死去的父亲等待将死的孩子”,原文为拉丁文 mortuus paterfiliummoriturumexpectat。
    十八 秃鹫成了猎物
    我们应该详谈一下街垒里所特有的心理状态。所有和这次惊人的巷战有关的特征都不该遗漏。
    不管我们提到的内部安谧有多奇特,这街垒,对里面的人来说,仍是一 种幻影。
    在内战中有一种启示,一切未知世界的云烟雾气混在这凶暴的烈火中,革命犹如斯芬克司,谁经历过一次街垒战,那就相当于做了一场梦。
    这些地方给人的感觉,我们已在述及马吕斯时谈了,我们还将看到它的后果,它超出了人的生活却又不象人的生活。一走出街垒,人们就不知道刚才那会儿究竟曾见到过什么。当时人变得很可怕,而自己并不清楚这一点。周围的人脸上表现出来的战斗的思想,头脑中遍布未来的光明。那儿有躺着的尸体和站着的鬼魂。时间漫长,象永恒一样。人生活在死亡中。一些影子走过去了,这是什么?人们见到了带血的手;这里有一种可怕的震耳欲聋的声音,但同样有一种骇人的沉默;有张口喊叫的,也有默不出声的;人在烟雾中,也许是在黑夜中。人似乎感到已触及了不可知的深渊中险恶的淤泥;人看着自己指甲上某种红色的东西,其余一概回忆不起来了。
    让我们再回到麻厂街。
    在两次炮火齐射中,他们突然听见远处的钟声在报时。
    “这是正午。”公白飞说。十二响还未打完,安灼拉笔直站了起来,在街垒顶上发出雷鸣般的声音:“把铺路石搬进楼房,挨着窗台和阁楼的窗户排齐。一半人持枪,一半人搬石头。时间已万分紧急了。”扛着斧子的一组消防队员,排成战斗队形,在街的尽头出现了。显然这是一个纵队的前列。什么纵队?肯定是突击纵队,消防队奉命摧毁这座街垒,因而总得行动在负责攀登的士兵之前。
    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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