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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惨世界-第1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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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将这五个亿扔进河沟里。让我们的阴沟一滴一滴地注入河流,并让河流大量向大海倾泻的,是人民的养分。阴沟每打一个噎,就耗费一千法郎。这就产生两个结果:土壤贫瘠,河流被污染。饥馑来自田畦,疾病来自河流。
    例如,众所周知,现在泰晤士河使伦敦中毒。至于巴黎,最近只得把绝大多数的阴渠出口改到下游最后一座桥的下方。
    一种双管设备,设有活门和放水闸门,引水进来又排泄出去。一个极简单的排水法,简单得就象人的肺,在英国好几个地区已被大量采用,已把田野的清流引进城市并把城市的肥水输入田野。这种世上最简单的一来一去,①利维坦(Leriathan),《圣经》里提到的海中恶兽。
    ②亚伯拉罕(Abraham),希伯来民族之始祖。
    可以使扔掉的五亿法郎保住,但人们想的却是别的事。目前的做法是想办好事却干了坏事。动机是好的,但后果却很糟。他们以为在清洁城市,其实是在让人民憔悴,阴渠使用太不合理。一旦这种只洗涤而伤元气的阴渠,都换成了有两种功能的、吸受后又归还的排水系统,再配上一套新的社会经济体系,那么地里的产物就可以增长十倍,穷困问题将大大缓解。加上又消灭了各类寄生虫,伊朗问题将会得到解决。
    目前,公共的财富流进河里。漏损不断。漏损这字眼很恰当,就这样,欧洲因这一消耗而破产。
    至于法国,我们刚才已提过它的数字,现在巴黎人口占全国人口的二十 五分之一,而巴黎的粪沟是所有阴沟中最富有的,所以在法国,每年抛弃的五亿中估计巴黎损失二千五百万还是一个比实际数低的数字。这二千五百万如用在救济和享受方面,可以使巴黎更加繁华,但这个城市却把它花在下水道里。因此我们可以这样说,巴黎最大的挥霍,它奇妙的节日,波戎区的狂欢,它的盛宴,它的挥金如土,它的豪华,它的奢侈,它的华丽,就是它的阴渠。
    因此这样,一个盲目而又拙劣的政治经济学使公众的福利丧失,付之流水,使它沉没深渊。对于公众的财富,应该用上圣克鲁的网①才是。
    从经济方面来说,这事可以归结为:巴黎是一个漏筐。
    巴黎,这个模范城市,一切有水平的首都的典范,每个民族都想仿效它,这个理想的首都,这个创举、推进试验的雄伟策源地,这个精神的中心,这个城市之国,这个创造未来的场所,这个集巴比伦和科林斯之大成者,在我们所指出的方面,却要使一福建的农民耸肩讥笑。
    仿效巴黎,就会使你破产。
    此外,尤其是在这远得无法追忆而又欠缺理智的挥霍的方面,巴黎本身也是仿效别人的。
    这种令人惊异的无能并非新鲜事!这不只是近代才产生的愚昧行为。古人和今人的作法相同。李比希①曾说:“罗马的下水道吞没了罗马农民的福利。”当罗马的农村被罗马的阴沟毁灭之后,罗马又使意大利疲软。它把意大利扔进阴沟里之后,又把西西里扔了进去,然后又扔进了撒丁和非洲。罗马的阴沟把全世界都卷了进去,这个下水道淹没了全市和全球。罗马城势遍天下②。这是座不朽之城,无底的洞。
    对这些事和对其他事一样,罗马起了首创作用。
    巴黎,以一切文化城市固有的傻劲,仿效了这块样板。由于我们刚才解释的工序的需要,巴黎在它下面另有一个巴黎,一个阴沟的巴黎,它有它的道路、它的十字路、它的广尝它的死胡同、它的动脉以及污泥的循环,只是缺乏人形而已。
    因为,什么也不要恭维,也不能恭维,这里应有尽有,有壮丽卓绝的一 面,也有肮脏的一面;如果说巴黎具有雅典城的光明,提尔③城的实力,斯马①圣克鲁(Saint—Cloud),法国塞纳河畔的要塞,在该处河中置网,用以拦截河中各种漂流物。
    ①李比希(Liebig,1803—1873),德国化学家。
    ②“罗马城势遍天下,”原文为拉丁文 urbi et orbi。
    ③提尔(Tyr),古代腓尼基城市,在地中海东岸。
    达城的道义,尼尼微城的英才,它也有着吕代斯④的污泥。何况,它的力量的验证也正表现在这里,巴黎巨大的肮脏沟道,在所有的大建筑中,这一奇特典型被人类中几个人物所体现,如马基雅弗利、培根⑤和米拉波,都属可耻的伟大。如果视线能穿透路面,巴黎的地下会呈现出一个巨大的石珊瑚形状,海绵孔也不会比这块上面矗立着伟大古城的、周围有着六法里长的土壤下面的狭径和管道更多,还不包括地下墓窟——这是另一种地窖,还不包括错乱交杂的煤气管,还不包括庞大的一直通到取水龙头的饮用水管道系统,单单阴渠本身在河的两岸下面,就已形成了一个黑暗的网道,斜坡就是这座迷宫的引路线。
    这儿,在潮湿的烟雾中,出现了大老鼠,就象是巴黎分娩出来的一样。
    二 阴渠的历史
    让我们想象:巴黎象揭盖子那样被揭开了,笔直朝下看,这个地下的阴渠网有如画在两边岸上同河流衔接的树茎。在右岸的阴渠总管道好比树枝的主干,较细的管道好比树枝,死胡同一如枝桠。
    这图形极粗略,只是大致近似而已,地下分枝常出现直角,在植物中这却是罕见的。如果我们把这奇异的实测平面图,想象成在一个黑底子上平视到的一种古怪杂乱的东方字母表,这样会更相象一些,它那畸形的字母,表面上杂乱无章,好象很随便地有时在转角处、有时在尽头处相互连接。污水坑和阴渠在中古时代,在罗马帝国后期①和古老的东方起过很大的作用。瘟疫在那儿发生,暴君在那儿死亡。民众见到这些腐烂物的温床、吓人的死亡的摇篮时几乎产生一种宗教性质的恐惧。贝拿勒斯②的害虫深坑与巴比伦的狮子坑同样使人头晕目眩。根据犹太牧师书中的记载,蒂拉发拉查崇敬尼尼微的污物坑。让?德?赖特就是从蒙斯特的沟渠中引出他的假月亮来的,和他相貌酷似的东方的莫卡那,这个蒙着面纱的霍拉桑③先知,从盖许勃的污井中让他的假太阳升起来。
    人类的历史反映在阴渠的历史中。古罗马罪犯尸体示众场叙述了罗马的历史。巴黎的阴渠是一个可怕的老家伙,它曾是坟墓,它曾是避难所。罪恶、智慧、社会上的抗议、信仰自由、思想、盗窃,一切人类法律所追究的或曾追究过的,都曾在这个洞里藏匿;十四世纪巴黎的持槌抗税者,十五世纪拦路抢劫的强盗,十六世纪蒙难的新教徒,十七世纪的莫兰①集团,十八世纪的烧足匪徒②都藏在里面。一百年前,夜间行凶者从那儿出来,碰到危险的小偷又溜了回去;树林中有岩穴,巴黎也有阴渠。乞丐,即高卢的流氓,把阴渠④吕代斯(Lutece),巴黎古名。
    ⑤培根(Bacon,1561—1626),英国哲学家,英国唯物主义的创始人,自然科学家和历史学家。
    ①罗马帝国后期,指二三五年至四七六年的罗马帝国。
    ②贝拿勒斯(Benares),印度圣城。
    ③霍拉桑(Khorassan),伊朗一剩
    ①莫兰(Morin),巫师,一六六三年在巴黎被处火刑。
    ②烧足匪徒,在革命动乱时期化装抢劫农村的土匪,烧受害人之足,抢劫他们的钱财。
    当作圣迹区,到了晚上,他们奸猾凶狠,钻进位于莫布埃街的进出口,好似隐入帷幕之中。
    一贯在抢钱死胡同或割喉街干勾当的人,晚上下榻在绿径阴沟或于尔博瓦桥排水渠是很自然的。有关那儿的回忆数不胜数。各种鬼怪都在这长而寂寞的阴沟中出没,到处是霉烂物和瘴气,这儿那儿有一个通气洞,维庸曾在这洞口与外面的拉伯雷闲聊。
    老巴黎的阴渠,是一切排汇物和一切铤而走险者的汇合处。政治经济学的观点认为这是人体的碎屑,而社会哲学的观点则把它视为渣滓堆。
    阴渠,就是城市的良心,一切都在那儿集中,对质。在这个死灰色的地方,有着它的黑暗处,但秘密已不存在。每件东西都现出了原形,或至少现出它最终的形状。垃圾堆的优点就是不撒谎。朴实藏身于此,那里有巴西尔的假面具,但人看见了硬纸也看见了细绳,里外都看到,面具还涂了一层诚实的污泥。司卡班的假鼻子紧挨在一旁。文明社会的一切卑陋丑物,一旦无用,就都掉入这真相的阴渠中,这是社会上众多日渐变坏之物的终点。它们沉没在那儿,展开示众,这些杂乱的货色是一种自白。这儿,已没有假相,无法再粉饰,污秽脱下了衬衫,赤裸裸地一丝不挂,它击溃了空想和幻景,以致丑态毕露,显示出命终时的邪恶相。现实和消灭。这儿,一个瓶底承认酗酒行为,一个篮把叙述仆役生涯;这儿曾有过文学见解的苹果核①,又变成苹果核了。一个大铜钱上的肖像已完全发绿,该亚法的痰唾与福斯塔夫的呕吐物相遇了,在这里,一个从赌博场中出来的金路易撞着了悬挂上吊绳子的钉子,一个惨白的胎儿,用最近狂欢节时为在歌剧院跳舞而穿的有金箔装饰的衣服裹成一团,一顶审判过人的法官帽子,躺在这曾是马格东②衬裙的污物旁,这不仅是友爱,而且还是亲密。一切涂脂抹粉的形象都变成了一塌糊涂的形象。最后的面纱终于揭开,阴沟是一个厚颜无耻者,它道出一切。
    淫荡败德的坦率令人感到痛快,心情舒畅。当人们在世上长期忍受了以国家利益为重的大道理之后——诸如那些装腔作势的宣誓、政治上的明智、人类的正义,职业上的正直、应付某种情况的严正以及法官的清廉等等,再走进阴沟并见到说明这些事物的污垢,那确是件快事。
    同时这又是一个教训。我们刚才已提到,阴渠反映了历史。圣巴托罗缪的鲜血一滴滴地从铺路石缝间渗入阴沟。大量的暗杀,政治与宗教领域的屠杀,经过这文明的地窖把杀戮后的尸体扔进去。以沉思者的眼光看,一切历史上的凶手都在这儿,在丑恶的昏暗处,跪在地上,用他们当作围腰用的裹尸布的一角,凄惨地抹拭着他们所干的勾当。路易十一和特里斯唐③在那里面,弗朗索瓦一世和杜普拉④在里面,查理九世和他的母亲在里面,黎塞留和路易十三在里面,卢夫瓦在里面,勒泰利埃在里面,阿贝尔和马亚尔也在里面,他们用力刮着那些石头,想消灭他们为非作歹的痕迹。人们听见拱顶下这些鬼怪的扫帚声;人们在那儿嗅到社会上严重灾祸的恶臭,在一些角落里看到微红的反光。那儿淌着洗过血手后的可怕的流水。
    社会学家应该走进这些阴暗处,这是他的实验室的一部分。哲学是思想①苹果核,暗指无用的头脑。
    ②马格东(Margoton),指放荡的妇人。
    ③特里斯唐(Tristan l’Hermite),路易十一的道路总监。
    ④杜普拉(Duprat,1463—1535),弗朗索瓦一世的司法大臣。
    的显微镜,一切都想避开它,但一点也逃不掉。推诿狡辩都无济于事。遁辞暴露了自己的哪一面呢?厚颜无耻的一面。哲学用正直的目光追踪罪恶,决不允许它溜之大吉。已经过去而被忘却之事,已经消失而被贬低之事,它都能认出。根据破衣它能恢复王袍,根据烂衫能找到那个妇人,利用污坑它使城市再现,利用泥泞可让习俗重生。从一块碎片它推断出这是双耳尖底瓮还是水罐。凭借羊皮纸上的一个指甲印,它可以认出犹太本土的犹太族和移居的犹太族之间的差别。在剩下的一点残余上它恢复原来的面目,是善,是恶,是真,是假,宫中的血迹,地窖中的墨水污迹,妓院的油渍,经受过的考验,欣然接受的诱惑,呕吐出来的盛宴,品德在卑躬屈膝时留下的褶纹,灵魂因粗俗而变节时留下的投影,以及在罗马脚夫的短衫上留下的梅沙琳胳膊的印迹。
    三 勃吕纳梭
    中世纪时期,巴黎的阴沟有着传奇的色彩,到了十六世纪,亨利二世曾试图探测一番,但以失败告终。近百年来,污坑已被抛弃在一边,听其自然变化了,迈尔西埃①证明了这一点。
    古老的巴黎正是如此,专事争吵,犹犹豫豫,暗中摸索,以致长期徘徊在愚昧阶段。后来在一七八九年才显示出城市怎样具有智慧。但在淳仆的古代,首都不论在精神上和物质上都还不大有头脑,垃圾同流弊一样,都未能得到铲除。一切都成为障碍,问题处处发生。譬如阴渠,它对任何路线都是抗拒的。人们在阴沟里方向难辨,在城市中意见也无法一致;上面是无法理解,下面是无法理清;在混乱的舌战下面加上混乱的地窖;在代达罗斯①上面垒起了巴别塔②。
    有时巴黎的阴渠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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